沈怀舟心里有愧。
觉得自己没教好徒弟。
以往怕她荒废正道,学业上便多加管束,徐徐引导。
为政,民为本,民为先,民为重。
但而今,大魏新帝登基,当真是民本为重,日夜勤政,他又觉得自己苛刻,太过分了些。
“这半月来,我研究了一种新酒,准备开设制造业,让我大魏成为生产贸易大国。”
苏琉玉见到沈怀舟,还是有共同话题的。
“士农工商,大魏顺启之年重农耕行水利,二年开商道引商流,等明年便把工厂建成,西北畜牧,东南建厂,加大劳动生产力,让我百姓人人都能自己养活自己。”
开设工厂,那些家里的女儿就可以进厂干活,不用再以夫为天,以父为天。
她神色兴奋,这是她的宏图大业,想了半个月,自然想有人分享。
拉着沈怀舟说个不行,他看她样子,心里更加不好受了。
这就像家里孩子不读书,父母会跟在后面逼着念着。
等孩子读书了,父母又担心她把脑子读坏了,成天也不晓得出去逛逛。
沈怀舟如今就属于后者。
“这半个月”他突然打断她,神色有些不自在起来:“你与云崖儿道长同睡同寝,可有临幸他?”
这句话问的突然。
毕竟苏琉玉谈国事并不想被打扰。
她一愣,又接道:
“师父说什么呢。”她想想都笑了起来:“琉玉自幼承袭师父教导,当知守礼自重,未敢逾越。”
真正的言传身教,潜移默化。
沈怀舟家风严正端雅,苏琉玉打十岁跟着他都受他影响。
沈怀舟想,这日日勤政的毛病虽然他有悔,但对这方面,他还是悄悄松了口气。
“师父没有别的意思。”他坐在马上上,朝她温润启口,笑道:“你身侧也要有个同龄玩伴。”
“说道玩伴,我那些同窗明年就要调回来了,外调三年,还得和吏部商量他们官职。”
又来了。
三句话不离朝政。
这毛病,就不能改改。
大魏顺帝找到了。
这个消息,几乎一夜之间传遍了列国。
这位祖宗,最近把各国朝政闹的天翻地覆。
大金日日被三国大军压国墙威胁。
大齐战王亲自带兵搜索各国,没理朝政。
大魏不用说,百姓民怨四起,政治三省头都炸了。
这会听说被找到,必须当面见到,确保人没事再说。
金帝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还亲自写了一封信表示了一下慰问。
信里面大意就是,祖宗你别跑了,你一跑你大哥二哥就怀疑到朕头上,朕最近顶不住压力,都快驾崩了。
信中还委婉的表示,朕割了十五城,最近有点穷,准备先打别的小国拿点银子,祖宗你要想练练手,咱们来年再约。
苏琉玉看这封信的时候正在吃饭。
拿着肘子的手油乎乎的回了四个字:
朕知道了。
批折子批习惯了,这四个字顺手拈来,把金帝没给气的半死。
他洋洋洒洒写了千余字,这顺帝就回了四个字,这还不算,这信上油手印是怎么回事,别以为他老了眼花,这也太敷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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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没办法,气的要死也只能憋着,顺帝群聊人数太多,他惹不起。
还是先搜过别的小国过冬再说。
战王快马加鞭赶紧赶了过来。
一下马,虎虎生风的窜到驿站里,把苏琉玉给找了出来。
“闺女,你怎么这么瘦,谁掳了你,朕直接连窝端了。”
“大哥,你别乱叫,我还没找你呢,你怎么就成我爹了。”
背锅侠战王心里有苦。
人在大齐失踪的,他总不能大肆炫耀自己把人家皇帝给弄丢了吧。
他不要脸,皇家还要脸呢。
对百姓,只说是自家孩子从宫里溜出去玩了,要是看到赶紧送回来。
“小弟,到底谁掳了你。”
“长生殿。”
“靠!他们放肆!”战王粗犷的声音轰隆隆炸的她耳膜都疼。
“现在没空搭理他们,待回大魏,处理完国事,逐一收拾,倒是可能要劳烦大哥帮忙。”
“闺女你这话说的,自家人不说两家话。”
苏琉玉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便宜爹现在真是上杆子爬了。
战王亲自把苏琉玉送到北荒,临走前一晚又道:
“那大金十五城你怎么安排?”
“先建国墙,大哥把大齐地图扩了再说。”
苏琉玉国事日程排的满满的,最近实在没空。
“小弟,你不想把大魏地图扩了吗?”
“大哥你说什么呢?”苏琉玉笑道:“大齐大魏本是一国,如今两国友好,我北荒护国墙都形同虚设,你扩了地图自然也是我扩,分什么你国我国。”
她惯会说戳人心窝的话。
战王被这句话激动的心里滚烫。
随后两人便聊起了朝政。
战王发展,他这闺女实在让他刮目相看,他们以兵力武力相谈甚欢,这次是第一次聊国事。
但他发现,苏琉玉的政见极为犀利,一针见血。
他忍不住把最近烦心的国事一吐干净,让她出出主意。
两人聊了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战王还意犹未尽。
“闺女,一定要三天一封信,朕等着你。”
“”
这大哥,最近是越来越粘人了。
战王看她走了,心里美滋滋的,他和闺女感情自然深厚,那是大元太子没得比的。
以后有机会和闺女说说,大齐大魏是一国,但大元总是隔着一层,不如弃了,咱们一起打他们。
苏琉玉可不知道他的小心思。
她一进北荒,大魏就乱了。
四军人马就在护国墙守着,乌压压的几十万大军跪了一地。
“恭迎皇上回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琉玉和战王聊了一夜,强撑着精神,抬抬手。
“都起来吧,朕没事了。”
瘦了一大圈,这叫没事!
四军主帅心里愧疚,想赶紧和苏琉玉聊聊,谁那么大胆子,咱们一起揍他。
苏琉玉表示不约,朕想就寝,改日再谈。
大齐,长生殿。
九千九百九十九层登天梯,直入云端,整个大殿云雾缥缈,如同仙境。
云崖儿一身素衣道袍,一阶一阶登入云巅之上。
闲散仙资,一派清绝孤冷,风拂动斗笠云纱,掩住他避世绝尘之容。
他屹立在长生殿殿门之前,遥望苍穹之上的一轮烈日。
“这院子里还得种棵树,夏天好乘凉。”
她的话又自脑海响了起来。
他想,家中院子里载种的幼树,不知几年后,是否绿叶成荫。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一撩长袍,跪了下来,朗声开口:
“长生殿弟子,云仪,前来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