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楚弄影倒是想真切安慰云破几句，但她既没有办法解开禁制,又不会说鼓励人的鸡汤。云破脸上的疤痕要等进入学院才能消除,那都是他十四岁那年的事情，时间实在离得太远。她不擅长用真心去煽情,只会信口开河地忽悠,最后只能硬憋出这么一句话。

不过她清新脱俗的安抚方式,倒是瞬间冲淡云破心中的晦暗情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云破在她面前根本没有时间低落,时刻处于无语或吐槽状态,完美做到伤心情绪不过夜。

云破想了想，心里产生疑惑,小声地说道：“如果你需要精神养液，为什么不选择回家呢？你家里应该不缺这些？”

在云破看来,楚弄影真是充满矛盾的人，她的能力值肯定是自小花重金培养出来，按道理不该在乎精神养液的价值。但她偶尔对金钱的沉迷程度,又让人觉得她不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之辈。

小龙傲天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戴金链子的暴发户,他拼命摇了摇头，想将画面感甩出去,觉得这样在心里抹黑朋友的形象不好。

楚弄影双手垫在头后,她躺在屋顶上，懒洋洋道：“我家才没有精神养液，估计连脑白金都没有。”她爸妈才不吃各种保健品。

云破心生疑惑：“脑白金是什么？”

蓝精灵咳嗽两声，赶忙提醒道：[有的词汇别瞎用,你稍微收敛一点……]

在楚弄影心中，她的父母是身在现实世界的双亲，她的家也是那个平凡而温暖的家，绝不是小影背后的大家族。

漆黑的夜色中，一轮冷月悬挂空中，莫名让人想起中秋节来。她望着月亮，平静道：“我倒是想回家，可实力不允许。”

她一直以来尽量遗忘有关“回家”的事情，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赚钱或修炼上，只是每天睡觉前会翻一翻记满回忆的小本子，再查缺补漏地继续补充。她不敢想是否能真的成神，或者是否能真的回家，过于遥远的旅程会令人崩溃，所以她只能将心思放在眼下的事情上。

蓝精灵看她难得露出沉静的情绪，它作为唯一的知情者，犹豫道：[格格巫……]

楚弄影听到它的声音没有说话，她觉得蓝精灵或许是现实世界的唯一证明。如果连它都不存在，她偶尔都会迷惑究竟哪个世界是真的，逐渐陷在书中世界，再也跳不出来。

云破并不知道她没法回家的原因，但他敏锐地察觉，自己似乎触及对方的伤心事，让她失去平时神气活现的状态。他沉默几秒，低声道：“对不起……”

楚弄影轻松地笑笑：“没关系，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就跟北漂、深漂离家打工一样。他们背井离乡、外出谋生，我只是比他们还漂得远一点。”

她不是长时间低落的性格，很快就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如果她年纪尚小，此时或许会流泪想家，但过去离家工作的经历，让她对远离家人的状态习以为常。她以前是在大城市打拼没法回去，现在不过是在神野大陆练级没法回去。

云破听她说得大大咧咧，却窥出对方语气中一丝无奈，迟疑道：“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楚弄影刚才好歹干巴巴地安慰自己，但现在轮到他出言缓和气氛，似乎他能调动的措辞更单薄，可拥有的手段更贫瘠。云破只能将问题丢回给她，希望能为对方做点什么，缓解她如今的情绪。

楚弄影面对他认真的眼神，她沉吟片刻，随即一股脑道：“那你可以发明智能手机吗？或者游戏机switch？我现在好想刷微博、打游戏、看视频、文，而且想以后在手机上订外卖，你知不知道扫码支付……”

云破看她源源不断的架势，突然后悔自己说出这话：“……”

[世界核心还是个孩子，他不是你的许愿瓶！]

蓝精灵觉得，楚弄影不但对精神养液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她还对云破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真以为智慧神是叮当猫。

不过云破是守信负责的好孩子，他居然老实地询问手机和switch是什么东西，还踏实地留下笔记，看上去打算尝试一下。虽然他不明白楚弄影的家乡为何有如此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但他可以稍微研究看看，能不能做出来开解她的乡愁。

楚弄影一一作答，握拳鼓励起来：“你要是能做成其中一项，以后没异能也无所谓，世人照样管你叫爸爸。”

云破浏览一遍笔记，颇有逻辑道：“你只是一顶帽子，不要管世人的事情。”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跳下屋顶，顺着楼梯往家里走，打算回去查资料看看。

楚弄影：“？？？”

楚弄影既好气又好笑：“我怎么感觉他逐渐伶牙俐齿？”

云破在跟楚弄影的相处中，尽管大多数时间仍是沉默寡言，但也潜移默化地被她改变。他如今在吐槽上的修辞手法极为丰富，只是全都隐藏在内心，时不时才会蹦出金句。

蓝精灵颇为担忧，世界核心应该不会转职成吐槽神吧？

青少年组武道晋升赛终于正式开始，楚弄影要跟所有高分段选手竞争，角逐前三的位置。因为第一天的比赛至关重要，云破甚至放弃图书馆开放日，陪同楚弄影前往武道场。

楚弄影靠在公交车栏杆上，嘀咕道：“你看看你，非要拒绝骑车带人，明明我们可以靠自行车去武道馆。”现在却又要坐公交车。

云破忽略她的抱怨，他一边翻着资料，一边详细讲解：“你现在想夺冠不太容易，如今最好是争二保三，热门的候选人是韩煜、李子文、李子豪……”

楚弄影听他说起选手，当即扬眉道：“韩煜是不好打，他也太狠了，现在还蹲在青少年组，整天欺负小朋友。”她和韩煜在平时对决过几场，但根本没有赢过，后来干脆不再上去送分，这是她极少数啃不动的硬骨头。

云破：“韩煜按年龄本来就该在青少年组？”

楚弄影不满道：“他都已经十四岁，如今是去学院的年纪，能跟我是一样的青少年吗！？”这根本是黄金回来打青铜，毫无游戏体验可言。她和韩煜在能力值上差不多，但对方已经觉醒异能，而且武道对决经验更丰富，自然比她扎实。

[你可别装嫩了，你现在最多青年没有少……]蓝精灵插嘴道。

云破：“只要你能打掉李家两兄弟中一个，基本上就可以冲进前三，他们都是土属性异能。”

楚弄影安静地听云破分析，她还真没跟李子豪和李子文交手过，只是旁观过他们的比赛。韩煜愿意把楚弄影当做对手，但是李家两兄弟却是坚定的孤立派。

李家两兄弟是为数不多坚持拒绝跟楚弄影对决的选手，即使看台上坐满“志愿警察”，他们都能对嘘声充耳不闻，用行动摆明态度。

楚弄影心知自己没希望夺冠，毕竟她接触武道对决的时间较短，但拿到第三是她的底线，这关系到未来一年的门票收入。武道馆门口，云破看她急急匆匆往里走，提醒道：“你东西都带了吧？武道铭牌和参赛资料呢？”

“带了吧……”楚弄影检查完包里的东西，朝他挥手告别，“行啦，你也别太紧张，搞得像送我去高考！”

云破目送她蹦蹦跳跳地离开，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站在武道馆大厅内，微微侧头就看到排队购买筹码的观众们。尽管只是青少年组晋升赛，依然有许多人下注，预测谁能从户外区域晋升武道馆里。

“出来啦！首场是637912对决666888！”有人看着场馆内的大屏幕，突然出声道。他显然不是户外区域的老观众，老观众们能记住武道号码对应选手的名字。

“666888是那个小女孩吧？她积分赛打得还行，应该没问题……”

“但她没觉醒异能，光靠能力值不够的，有些地形没法近身！”

大厅内的资深观众们激烈地讨论起来，开始逐一决定为谁下注。云破站在旁边觉得很奇妙，楚弄影仿佛化为一组数字，成为其他人口中的谈资。他想了想，干脆也购买筹码，给666888下注。

候场区内，楚弄影安静地赛前热身，准备迎战637912号选手李子文。青少年组的等候区在一起，其他场次的选手们皆聚集此地，不过韩煜等人在外侧，上场选手在内侧。

外侧的李子豪看她还认真准备，凉飕飕地嘀咕：“如果我是你，现在就弃权，省得浪费馆里的场地资源，反正会输给我哥。”

楚弄影继续热身，她漫不经心地撑了撑腰，淡淡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出生，省得浪费世界的粮食资源，反正你妈有你哥？”

李子豪气得咬牙，嘲讽道：“现在你倒不像上电视时那般装傻啦？”他算是带头孤立楚弄影的人之一，可没想到她靠告小状的行为挤进晋升赛。

楚弄影：“一般我遇到真傻子，基本就不会装傻，怕傻子听不懂话。”

其他选手颇感兴趣地看着两人斗嘴，听着她犀利的言辞忍俊不禁。正在热身的李子文见状，他出言制止：“够了，子豪，别给家里丢脸。”

李子豪听到兄长李子文的声音，这才闷闷不乐地闭嘴。他们来自武者世家，晋升赛类似于家族考核，只有在此一炮打响，才能拿到名利的入场券。李家两兄弟跟韩煜不一样，对方已经被联盟学院招收，早晚会离开武道场，但他们则要将武道明星作为毕生职业。

楚弄影其实更想跟李子豪对决，因为李子文实力比弟弟要强，而且打法更加沉稳。她想要捏软柿子，无奈抽签运不好，开局就碰到李子文，就比下下签韩煜好一点。

李子豪敢出言挑衅的原因很简单，在他眼里楚弄影必输无疑。楚弄影和李子文是在沙地场对决，可李家兄弟都是土系异能！

绚丽的灯光过后，对决选手和武道场地在众人目光中亮相，引起场下小小的议论声。云破坐在观众席内，他看到沙地场微微凝眉，没想到她运气够差。

旁边的观众已经唏嘘地拍起大腿，那人语气苦涩：“唉，我怎么能连赔一周多啊，本以为这回666888听上去够顺，居然还能输……”

云破顿时有点不爽，淡淡地提醒：“还没开始呢。”

裁判员刚刚宣布开始，李子文就发起强攻，操控着沙土袭击楚弄影。楚弄影连蹦几步躲开攻击，她丝毫不敢走神，紧紧地盯着对方动作，唯恐脚边的沙土化为李子文的武器。

李子文今年十三岁，相比焚狼果然沉着不少，他压着楚弄影拒绝她近身，打算远距离解决战斗。他靠土系异能控制的沙土有限，但是在有力环境下游刃有余，完美弥补异能的不足。

楚弄影现在的难题根本不是如何获胜，而是她怎么躲开脚边无处不在的埋伏。她在沙土里深一脚浅一脚，随时就会被李子文的沙土掀翻在地，完全无法分辨普通沙土和异能沙土，瞬间陷入僵持战。

没过多久，楚弄影便被异能沙土卷起，尽管她没有受大伤，却被沙子扯下外套，最后靠金蝉脱壳得以逃脱！

观众席里，全场人被刺激的对战吸引，不由发出惊呼。路人观众见云破脸色惨白，语重心长道：“我就说吧，我就说吧，叔叔毕竟看的比赛多，一开局就知道赔没赔！”

云破心系楚弄影本就担忧，又听对方不咸不淡地吹嘘。他难得隐忍而不悦地瞪了对方一眼，用视线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还瞪我？我跟你说，不能因为你喜欢哪个选手，就完全忽略现实差距……”

云破：“……”

云破如今开始理解，有些作家在书里写自己帮猫打架时的心情，作家只要听到自己家的猫跟隔壁猫打架要输，他立刻会抄起竹竿，跑出去帮忙。云破现在不光想朝着李子文甩一竹竿，还想猛抽隔壁的碎嘴大叔。

场上，楚弄影擦了擦粘在脸上的沙子，眼见李子文逐渐被引到场边，屏住呼吸等待反击的机会。她已经逐渐清楚自己的优劣势，小影的耐力、爆发力、敏捷度都很好，但唯独没有觉醒异能。她无法远程攻击，更不能使用武器，只有近身一条路。

李子文将楚弄影逼进角落，操控着流动的沙土攻来。他见她又退后几步，眼看胜利在望，干脆上步去追。楚弄影看他终于中套，她灵敏地躲开沙土，趁他还没法再次使用异能，猛地迎面冲去！

李子文暗道不好，赶忙在楚弄影脚下制造地陷，不料她一步踏上遗落在地的外套，没有触碰异能沙土！

李子文还没有办法操控大片沙土，只能用小股沙土作战，而且每回用完都有冷却时间。假如楚弄影没有中招，便代表他浪费一次机会，他身边产生疏忽的空隙。

楚弄影箭步上前，毫不客气地将格挡的李子文踹翻在地，在刹那间逆转战局！

观众席瞬间爆发惊叹和欢呼，云破看向瞪大眼的大叔，他心里有些小骄傲，面上却强作风轻云淡：“看来您以前比赛看得不够多，完全忽略现实差距。”

“……”

候场区内，李子豪则不可思议地站起身，惊慌道：“不会吧？我哥应该还能站起来！？”

李子文只是挨了楚弄影一脚，只要他在规定时间内爬起，就还没有输！

韩煜坐在场里观战，平和道：“你们肯定没跟她打过，要是挨了她一脚，半天都缓不过来。”

韩煜第一次跟楚弄影武道对决时，后背都被她踢青，一度怀疑自己差点骨裂。他后来就不要脸地只用异能对决，绝对不给她对自己施加暴力的机会。

李子文果然没有爬起来，裁判员宣布楚弄影获胜，致使候选区的李子豪脸色青白交加。

韩煜慢悠悠道：“看来你们家连亚军都保不住喽。”

李子文实力可比李子豪要强，他现在被直接敲掉，李子豪就不足为惧。

李子豪见他煽风点火，冷笑道：“你就不怕她夺冠吗？”

“夺就夺呗，以她现在的能力值，说不定我们以后会在学院相聚。”韩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她要发展速度够快，毕业后说不定还是我上司。”

韩煜作为青少年组的大龄选手，并没有过于强烈的胜负心。他已经通过联盟学院的入学考试，见识过各式各样的能人天才，深知自己就是个小人物。如果是闪亮的新星选手，大都像楚弄影般飞速崛起，很快就晋升武道馆。

韩煜比较慢性子，属于玩票型选手，结果一拖就在青少年组呆到十四岁，才会总被杠精嘀咕欺负小朋友。他如今确实跟楚弄影水平差不多，可她今年才六岁，等她考学院时肯定有新飞跃，那时绝对是学院里的鬼才人物。

韩煜心态很好，既然世界上有天才，那么肯定也需要天才的垫脚石。他觉得老实做天才们上位的踏板不错，同样是为社会发光发热（？）。

李子豪看韩煜不思进取的样子，脸上滑过一丝愤恨：“不会如此顺利的。”

李子豪说完转身就走，前去迎接败北的兄长李子文，在他看来韩煜和楚弄影是一丘之貉，不过是毫无武道精神的搅局者。他们早晚都会进入学院，明明并不打算做武者，却非要来武道场争夺机会。

联盟学院聚集着神野大陆最有潜质的学生，而且只在14-18岁的年龄段内招生。如果武者被成功招入学院，那就不能再作为武道明星活动，这是学院的规矩。

韩煜现在还没入学，即使他夺得冠军，马上也要告别武道馆。楚弄影天资出众，早晚也会进入学院，说到底同样是玩票选手。这是李子豪厌恶两人的原因，他与哥哥跟对方不同，他们家族是将武者看做终身事业的。

韩煜遥遥看见李家两兄弟从场里下来，旁边却突然有李家的长辈冒出来。对方直接给李子文一记响亮的耳光，怒不可遏道：“没用的东西！连个小孩都打不过！”

李子文沉默地低头，李子豪试图帮兄长说好话：“二叔，我们还可以……”

“闭嘴！家里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男人的怒火迅速蔓延，吓得周围选手都纷纷避开。

韩煜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他忍不住摇了摇头，感慨道：“真可怕。”他是不太理解这样的武者家族，望子成龙似乎也不遵循武道精神？

另一边，楚弄影眉飞色舞，犹如秀才中举，跟云破一同兴高采烈地回家。她击败李子文，不出意外已能进前三，李子豪不足为惧，剩下就是看如何拿第一。她长舒一口气，突然自负道：“我现在觉得冠军也不是没可能嘛！”

[你膨胀得可真够快。]蓝精灵吐槽道，[明明获胜前还不是这样。]

云破看楚弄影满脸得意，目光柔和下来，默默地跟在她旁边。楚弄影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干脆伸手做出点钞的动作，向他暗示道：“我觉得大好的日子，应该稍微庆祝一下……”

云破闻言立刻变换脸色，他铁面无私地拒绝：“不行，你最近已经超前消费太多，不能继续花钱。”

楚弄影：“啧，你就不能当下花呗，明明刚还靠我发财。”她可知道小龙傲天有下注，而且往里投了不少。她作为武道选手，不能自己给自己下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赚钱。

云破想了想，他在包里翻了翻，说道：“获胜确实该庆祝，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楚弄影面露好奇，她见云破似乎取出某件电子设备，疑惑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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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破迟疑道：“苹果手机？我也不知道，你说得是不是这个？”

楚弄影：“！！？”小老弟你跟我开玩笑呢？真以为自己是云破·乔布斯？

[不可能吧！世界核心才七岁啊！]蓝精灵同样极为震惊，它疯狂地弹跳起来，想要看清云破手里的东西。

楚弄影颇为惊讶地接过东西，等她看清手中的电子设备，觉得自己和云破的理解可能有一点差异。她捧着苹果外型的通讯器，略有点无奈道：“苹果手机……其实并不是苹果形状的……”

云破一愣，茫然道：“那是其他水果形状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