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那个人走了?”
凌小悠唤铜锤进来的时候,小丫鬟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冲了进来,连敲门都省了。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进来捉奸的呢。
脚步生风,而且一双大脚也是落地生根。
扎地那叫一个敦实。
紧接着那双不大的眼睛四下里就跟捉贼一般“扫描”了起来。
毫不夸张的讲,这双眼睛要是能透视,都堪比x光了。
凌小悠看着她连桌角和墙角都摸了一遍,就差没有挖地三尺了,不禁对这丫头的大脑无力吐槽,深感疲惫的翻了一个白眼,有气无力的说道:“人走了走了。我说铜锤,他又不是一只老鼠,你也靠谱一点好吗?你这是在找老鼠洞吗?”
铜锤气的直跺婢一定要告诉将军,将这府里的守卫都换一批才行。”
一个大活人在大白天里就进了他们这将军府,可好死不死的,他们府里这么多的人,竟然一个也没有发现这人的行踪?
这简直太可怕了。
凌小悠忍不住笑了,“那是不是也要把你换掉啊?”
这丫头可是守门的,要论失职她可是首当其冲。
而且要不是突降了大雨,起了风,她怕这屋里的温度下降送了火盆,恐怕也不会撞见白希言。
谁知凌小悠只是顺口说出的一句玩笑话,铜锤却直接跪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就是实诚的一个响头。
凌小悠的嘴角都忍不住瘪了起来,替她疼。
“小姐说的是,说来都是奴婢无用。”
又来了。
凌小悠无力扶额,她现在也算是了解自己这俩丫鬟的性子了。
完全就是“乔家流派”,而且浑然天成。
性子直的,就是拿钳子扳,都未必能掐出一个泡面的弯。
“既然如此,就罚你做两件事去将功赎罪吧。”
凌小悠觉得对付这种人,就得运用“功过相抵”的方法。
越直接,越简单,越好。
铜锤立刻抬头看去,一脸虔诚说道:“小姐请说,奴婢一定……”
“我不需要你抛头颅洒热血,你别总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我啊。”
万死不辞这种话,凌小悠就跟人闹着玩的时候说过。
可在这里,这些个直男直女是真的能干出来这种事。
脑残到格式化都重启不了他们脑子里的程序。
铜锤立刻闭紧了嘴巴,她们小姐不想听的,她们就不能说。
不然小姐又会被气的心肝脾肺疼了。
“小姐吩咐便是。”
“这还是句人话。第一,以后如果是那人来了,你不必拦着,只需要在外面守着就好。而且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我爹和我那几个哥哥,听见了没有?”
白希言的身份还不能暴露,她必须慎之又慎。
铜锤想了一下,咬了咬嘴唇问道:“那这人真的不会伤害小姐?”
凌小悠对她摇了摇头,“不会,事实上,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救过我。”
虽然凌小悠没有把事情说的太过清楚,不过铜锤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自然也不好多问。
“只要不伤害小姐,奴婢可以做到。”
“很好。那第二件事就是,一会儿你和金刚帮我办件事。”说着,凌小悠冲着铜锤勾了勾手指,铜锤赶紧起身走到她的身边,附耳过去。
“我看小姐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如今大将军悲痛欲绝,已经杀了七个江湖游医了。”
“那是他们活该,谁让他们为了赚银子,竟然不要命的骗大将军说能治小姐的病。如今小姐的病越来越重,这能怪谁啊?”
“那太医呢?我听说这太医还是有品阶的官呢,可也被咱们大将军给关了起来,这样做真的不会出事吗?”
几个小丫鬟忧心忡忡的议论着这几天府中发生的事,目光瞻前顾后的望着周围,生怕被经过这里的人听到什么以下犯上的话。
毕竟议论主子这种事,本就犯了忌讳。
这要是真被抓到,八成都会被就地打死的。
“如今大将军正在气头上,就算会出事,可谁敢说啊?再说了,我听徐总管说,大将军已经给皇上递了折子,说是这几个太医医术不经,草菅人命,还有欺君的嫌疑。如今咱们将军怎么说也是肱骨之臣,皇上总是要给一个交代的。”
“哎,说起来那些太医有什么错啊?小姐这病明明就是被那几个不长眼的家伙给冲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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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咱们小姐本就是回京来治病的,本来还有希望。可被这么一吓,听说脑袋撞到了马车上,这人一下子就不行了。能活到现在都是用上百年的人参吊着一口气呢。”
“要说我这几个人才该杀呢。真是祸害。”
“杀什么啊,我听说这些人很有背景,也是京都里的公子哥。”
“那又如何?咱们小姐在府中的地位,别人不知道,难道咱们还不清楚吗?大将军娇惯着小姐,打不得骂不得,无论小姐闯了多大的祸,大将军都给担了下来。你们见过大将军骂过小姐一句吗?再说老将军他们也要从辰荥关回来了,这要是知道咱们小姐出了事,还不得提着他那把长戟把人给杀了。哪里会管那些个家伙是什么公子哥啊?你们难道忘了,小姐那时候把御史家的门板都劈成了两半,可人家找上门来的时候,老将军不也不在意的说了一句:劈的好。愣是把那御史给气的差点厥过去。”
“哎,现在想别人,还不如想想自己。大将军最看重小姐,这小姐要是真出事了,恐怕跟在小姐身边的人都要殉葬。”
“殉葬?怎么会这样?我不要,我还不想死,我还不能死啊……”
说着说着,几个丫鬟嘤嘤地哭了起来。
哭声顺着她们身后不远处的门缝,传进了一间柴房里。
祁文城已经被关在这里半个月了,这段时间里他没有洗漱过,没有换过衣服,更没有一张舒适的床榻。二十多年的生活里,这几天犹如让他从天堂堕入了地狱。
他堂堂祁家嫡长孙,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刚开始他还有力气破口大骂,甚至将送进来的饭菜都打翻了。
可后来他后悔了。
只是过了三天,一天三顿饭变成了一天一顿。
因为给他送饭的人说了,反正你不吃也是浪费,浪费三顿不如变成浪费一顿。
甚至于,之前还有两道菜,可如今只有和饭混到一起的菜汤。
这些天下来,堂堂祁家的大少爷愣是被饿瘦了一圈。
那张圆润的脸蛋肉眼可见的凹了下去。
如今不说一身邋遢的发臭,他更是饿的体虚无力,眼冒金星。即便如此,他每天还要睡在稻草上面,旁边都是一些木材。
这房间有着一股浓烈的油烟味不说,还有一股子潮湿的霉味。
可随着这时间的过去,嫌弃如今也都变成了习惯。
只不过为了节省体力,他这一天都不敢乱动,更没力气叫嚷骂人了。
不过刚刚听见门外的声音,他一开始并不在意。
只当是几个小丫鬟碎嘴而已,可他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到最后他更是心惊不已。
乔霸花竟然要死了?
真的要死了。
祁文城的心脏突突地跳着,连脑子都变的一片空白。
这几天下来他早就没了之前的傲气。
说实话,从他祁文城被拖进这将军府的时候,除了惊讶对方的身份之外,并不感到害怕。
毕竟镇北大将军常年戍边,鲜少回京。
京中传闻都是他英勇善战,北境战神,也是皇上的爱将之一。
可在他们这些京都中的公子哥听来,这人就是一个村野莽夫。
不说北境之地多困苦,民生多艰。
就是喂饱自己都成问题,即便是打退了那些个蛮子,也不过是对方被饿的手无还击之力而已。这战功多半是被吹捧出来的。
再说了,这京都是什么地方?
那是天子脚下,国之重臣云集的地方。
这里一品二品的大员都不在少数,其中将门氏族,簪缨门庭,更是数不胜数。
可镇北大将军却不是这京里头的官,根基就是浅。
谁又会把他放在眼中?
不过是碍于当今皇上的面子,对他阿谀几句罢了。
可如今看来,他这想法算是错了。
这京里头的官就算是不把镇北将军放在眼里,可镇北将军呢?
他可把这京里头的官放在眼里了?
显然没有啊。
祁文城瞬间有种顿悟之感,他这些天都犯了一个大错。
他以为他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来,镇北将军就会怕,最后就一定会把他放回去。
可如果镇北将军真的会害怕,又怎么会关他这么多天?
甚至连看都未曾看过他一眼?
就是把他当成屁放了,那也能听个声呢。
可现在人家连听声都不愿意听。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镇北将军根本就不怕他们祁家,更不怕太后的怪罪。
而且听那些小丫头刚刚说的,镇北将军为了他这个唯一的女儿,已经动怒了。
甚至还杀了不少人。
那他呢?
他会不会也会被杀?
想到这里他的额头不禁冒出一层冷汗,这人连滚带爬的爬到门口,伸手拍打着门板说道:“外面有人吗?有人吗?”
外面的哭声突然停了,一片安静。
祁文城的眼睛顺着门缝朝外面瞄着,看着几个小丫鬟一脸警惕的望向他这个房间,显然是被他的声音惊吓到了。
此刻祁文城生怕把她们吓走,那他可真就一点希望都没了。
当下声音便柔和了下来,“几位小娘子,哦不对,是几位姐姐,姐姐,你们别怕,我,我不是坏人……”
情急之下,祁文城别说让人占了便宜,就是给人家当孙子都愿意。
“你,你是谁?”
几个小丫鬟推推搡搡的往前走了几步,祁文城顿时有了希望,赶紧说道:“各位姐姐,我真的不是坏人,我就是,就是想跟你们打听,打听一点点事。你们放心,只要你们回答我的问题,我……我身上这个玉佩就是她的。”
祁文城将一块上好质地的玉佩从门缝中顺了出来,朝着她们晃了晃。
有钱能使鬼推磨。
祁文城也是深谙其道。
果然,几个小丫鬟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朝着他走了过来。
“你这个玉佩真的给我们?”
“当然,我说话算话。”
祁文城见她们其中一人都到了门口,他赶紧说道:“姐姐,我别怕,我只是想问,你们府上的小姐,真的病重了?”
那丫鬟蹲下身,也顺着门缝小心的盯着他,“当然。这事我还能说假的不成?如今这府里已经挂了白,你看不到吗?”
丫鬟朝着廊下指了指,祁文城赶紧看了过去,果然都挂了白布。
怪不得大一早就听见了有人在外面挪东西,搬东西,他还以为那些人是照例每天一早来取木柴的呢?
看来这乔霸花是真的不行了。
这乔大将军宠爱他这个女儿,也是京都里众所周知的事情。
他这是猪脑子吗?
竟然没有提早发现这其中的危险?
如今祁文诚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你就想问这个?”
那丫鬟的目光朝着他手里提着的玉佩看了看,似乎并不相信他只是想问这样简单的问题?
祁文城一听这声音,赶紧打起精神说道:“姐姐,我求你一件事行吗?只要你办成了,我保证你还有一百两银子可拿。”
“一百两银子?”
祁文城重重的点了点头,“我决不食言。”
那丫鬟想了片刻,朝他点了点头,“你说说看,如果我能做到的话。”
“你一定可以。”祁文城直接将玉佩放到了门口,对她说道:“你将这块玉佩送去晁戊巷祁家,只要交给门房,便有人会引你进去。到时候,你只要告诉他们我在什么地方就可以了。”
那丫鬟想了一下,“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害你的。只是我的家人如今恐怕还不知道我在哪,而我如今又犯了错被关在了这里,需要家里人过来赔礼道歉。可如果他们不知道我在哪,又如何来请罪?只能劳烦姐姐了。”
“可我要是把你的事情告诉他们,岂不是泄了将军府的秘密?”
“姐姐放心。我家和将军府是世交,大将军是不会真的怪罪我的。”
“你可别骗我,我可听说了。冒犯我们小姐的那几个公子哥,可都被关在这附近。而且看你的样子,出手阔绰,也被关着,你不会就是其中的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