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小悠说这话不是没有根据,这就好比一场双十一的带货直播。
就单说她的直播间,从选品到双十一当天实际的销售量,即便是有大数据帮忙,可依旧需要上百人的团队去筹备完成。
而这期间所上的六七十甚至到上百个的商品链接,就如同这张军需单上,各种衣物,药品,日常用品的目录一般,繁杂多样。
再根据最终的成交额给工厂下最终的订单。
不过这绝不仅仅是结束,而是又一个开始。
对于工厂来说,他们有布料,工人,机械等等的成本预算,又要计算这一批商品中的耗损,以及其中可能发生的各种意外。
而对于她来说,她的直播间,还要提供客服,预估退货率,以及主播信用的持重……一系列的后续工作。
这一套程序下来,各部分的主管领导至少就要有两三十人。
这还不算最后核准商品的质检和物流运输。
而这些……都是在保证商品没有任何问题的前提下,最精简的人手配置。
况且,郑平东弄的这批军需,不说数目庞大,就是质量都是有问题的。
那么其中牵涉的人只怕更多,官商勾结,那是一定的。
从军需订单的发放,到原材料的采购,再到制作,再到交付订单,再查验,最后运输出去。
东西的好坏难道看不出来吗?
这么一大批不合格的军需,在整个制作的过程中,就没有人知道其中的问题所在吗?
这不可能。
也不现实。
承接军需单子的各个老板,参与制作的工人,最后验收的官员……这其中的每一个人难道都是耳聋眼瞎的智障?
不知道自己经手制作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可令人惊讶的就在于,竟然没有漏出丝毫的口风?
而这批军需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进入了新勋军。
郑平东的胆子是有多大,或者说是多么的有自信,将这批有问题的军需就这样交付了出去?
明明是能掉脑袋的事情,竟然让他从此平步青云?
难道朝廷里的官员都是傻子吗?
不,这种假设更不成立。
那么造成这种结果,就只有
这些人……集体参与了这次的造假活动。
因为涉案其中,所以缄口不言。
至于他们是自愿的还是被威胁的,只怕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人不死,就会得到应有的封口费。
如此这般,一个知情不报的罪总是能定下的。
这样下来,只怕被牵扯的人只会更多。
乔摁了摁太阳穴,更显疲惫的说道:“岂止不少?还官商勾结。”
官商勾结?
还真和她想的一样。
乔继续说道:“闽州周围有六个郡县,这其中很多商户就是靠承接军需发家的。而这其中有六大家族,更是这六个郡县中首屈一指的富户。
他们有了钱,就开始捐官。而当了官,自然也就知道这当官的好处。
所以他们开始从小培养孩子入官场,走仕途,再由这些前途似锦的孩子来反哺家族,成为家族世代昌盛的依仗。
这样下来,不需要上百年,只要几十年,六大家族便几乎把持了这六郡之中所有的官位和产业。而外来的官员也因为当地的这种势力关系,也不得不依附于这些家族而存在。
所以军需案其中牵连……甚广。”
竟然是这样?
地域性家族式造假。
所有人的利益盘根错节的被绑在了一起,六郡靠着军需赚钱,而赚来的钱又用来做官,做官之后再继续依仗自己的身份保证军需定额来持续反哺。
这就是一个周而复始的循环,不仅保证了家族世代的昌盛。
甚至于……如果时机拿捏对了,这六大家族还能一步登天。
毕竟军需补给才是决定一场战争输赢的关键。
也正因为他们把持着闽州六郡的权利,所以才敢做下这种事。
凌小悠:“郑平东和他们也有瓜葛。”
“自然有。他们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个也逃不掉。”
“所以闽州的死牢也在他们的权势范围内,被他们控制在手里。”
乔沉默了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如果不是如此,我也不会想方设法的进入死牢。那座死牢,就是地狱。”
“那慕家呢?也是这六大家族之一吗?”
乔摇了摇头,“慕家不在这六家之中,但却在六郡中有着特殊的地位。”
凌小悠不禁奇怪的问道:“怎么特殊?”
“慕家出身乃是前朝老臣,门第清贵,其底蕴也是百年名门。先皇称帝之后,彰显仁德,便善待前朝旧臣。可慕家老太爷却是一个耿直的死脑筋,顽固不化,对前朝之事耿耿于怀。虽然先皇对他们厚待,可他却举家致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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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家这事说白了就是,之前跟的上司倒台了,可新来的上司待人接物还算宽和,人家用心想要用你,可你却给脸不要脸,宁可饿死也不跟着人家。
“致仕?那就是说慕家人不再为臣?不受先皇所驱?”
乔冷笑了出来,“那不过是最穷酸的风骨。天下都是先皇的,他这样做也只是一厢情愿的不受所驱而已。当刀刃放在他慕家子孙的脖子上,连个传宗接代的人都没了,我看他慕家又能如何?”
凌小悠轻轻咬了咬嘴角,“那先皇就这样默许了?这应该算是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吧?”
皇上是一个什么样的职业?
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
自古皇权不受任何人的挑衅,慕家这样做就等于一巴掌打在了皇帝的脸上,不好看也不好听。
再说句不好听的,这要是遇到一个暴君,直接拉出去砍头也不是不可以。
“这可是要诛九族的。何况当年的慕家虽然是前朝臣子,不过也才是一个四品的官,要不是慕羽泽的父亲为先帝而死,慕家可能早就被灭门了。”
“慕羽泽的父亲?”
这件事就是乔霸花也不知道其中的缘故,所以乔不得不解释说:“慕羽泽的父亲单名一个阐字。先皇曾和慕阐是同门师兄弟,都师从文枢渊文大学士。慕阐也是文大学士最小的一名弟子,可天赋却是最好的。他与先皇相差十七岁,但却是视对方为知己。
当年慕老太爷说先皇登基,视为乱臣贼子,谋朝篡位,其心当诛。可前朝皇帝心胸狭隘,顽劣成性,性格暴戾,骄奢淫逸……连年苛捐杂税之多,令民不聊生。吏治混沌,贪腐不查,为了谋取一己私利,便可残害忠良。而当年含冤死去的忠臣良将又岂是少数?
先皇认为如果为君者不能安民心,不能肃吏治,不能谋福祉……那便不配称为天子,不如取而代之,再立新皇。
而当年慕阐同先皇志同道合,一心想要清君侧,清除那些奸臣佞臣,不让他们蛊惑朝纲。而新朝建立,慕阐可当首功之臣。只可惜,前朝余孽不甘如此丧国,便派了刺客前来刺杀先皇。而慕阐为了保护先皇,被一剑刺中了心口。人就这么去了,连皇上登基都没有看到。若当年慕阐没有死,如今也能位列三公了。以他的才华,就是封相也未尝不可。”
原来如此。
那这样的功勋,怎么也能保住慕氏一族了。
“不过……虽然先皇的想法没错,前朝的皇帝也确实不是个东西。可再立新皇,难道不应该从皇室中选人再立吗?先皇怎么说也是前朝的臣子,他这样登基,也确实名不正言不顺。慕家老太爷说的也没错。实在不行,哪怕有个禅位的圣旨,那也可以啊。”
“可你不知道的却是,当年先皇带人进京之后,那前朝皇帝就被……吓死了。禅位都来不及。”
“吓死了?”
这个结果倒是有点超纲啊。
她知道自古当皇帝的不是很长寿,可也没听说还有被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