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是随口回复的,谢宁隐约有些记忆,却从没想到有一天段绫会拿它出来说事儿。
他惊讶到心中没有实感,不敢相信段绫就这样罢休了。
“你的意思是,集训期间都不会打架?”
段绫走在前头,依旧很紧地抓着他的手没松,默认般没有回答。
从离开教室到现在,几分钟过去,握着的手心还没有回暖。
谢宁心下奇怪,反握了回去:“你的手好冰。”
“闭嘴!”段绫头也没回,大步流星般朝前走:“安静。”
他像是在认真在思考什么,谢宁皱了皱眉,思绪被火辣辣的嘴唇勾回,如他所愿不再出声。
无法判断段绫口中的‘一件事’具体指什么,不过如果能换来集训的平静的话,不但不会觉得负担,反而让他有种身体骤轻的感觉。
段绫这个人,如果怀揣目的,嘴里的承诺就约等于百分百算数了。
只不过,能让他作为交换条件提出的目的,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
当天晚上,404寝室风平浪静。
庄明玉处于失恋的颓靡中,一直蜷缩在床上,另外三个室友几天处于看眼色的状态,今晚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原因无他,谢宁进门时明显哭过的眼睛以及嘴上难以忽视的牙印,哪一样让人脑补出无数八卦。
a市的学生历来是重点关注的对象,私下里的小群里每天讨论的都是那几个人,他们寝室就占了三位。
中途庄明玉没撑住,偷偷在上铺瞄了谢宁一眼,看到他伤痕累累的嘴唇后,倏地坐起身,一脸的惊愕。
接着,他恍若意识到什么,蹭地转向段绫:“你!你怎么能!”
两人的床铺是对着的。
彼时段绫靠在床头,听到质问,带着寒意的双眸落在庄明玉脸上,重点自嘴唇扫过。
“四天。”他低喃道。
谢宁:“…”
庄明玉还沉浸在愤懑里,下铺的谢宁疯狂给他比手势,他看懂后,反而更不甘心。
虽说告白被拒绝,但庄明玉这人,生来除了他哥就没怕过谁,原本对失恋这事儿,他伤心难过一阵总能消化,现在却突然不想消化了。
凭什么啊!
他保证,就算他以后再怎么喜欢谢宁,也绝不会像那帽子男一样把谢宁咬伤的!成绩比不上,谈恋爱他肯定比那家伙强!
莫名其妙的好胜心被激发,庄明玉从被窝里跳下床,趿拉着拖鞋跑了出去。
过的大概半个小时,他带着一身寒风哆哆嗦嗦地回来了。
在屋内五人的注视下,庄明玉跨步到怔住的谢宁跟前,将怀里抱着的东西丢过去。
“我哥给我的。”
没和谢宁对视,生硬落下句话,庄明玉就爬上床了。
谢宁刚洗漱完,正坐在桌边刷题,有些迟钝地看向怀里的药盒,是治疗外伤的药膏。
手指触到,冰冰凉的,就和室外的温度一样。
完全下意识的,他转头看向段绫。
处于上铺的段绫漆黑的双眸晦暗如墨,正无视俯视着这一幕。
谢宁以为他会生气,精神紧绷地等了半晌,结果只等到段绫冷冷地移开了视线。
心下惊讶,同时涌现的,还有种难以忽视的不安。
谢宁握紧手里的药盒,最终放在手边,继续做题了。
第四天的清晨,赶在所有人都没起床前,他悄悄将药盒放回庄明玉枕边,并贴上了一张写着‘谢谢’的便利贴。
昨晚还回去的话,当着其余人的面,实在太不给庄明玉面子。
别人辛辛苦苦跑一趟,就算这份好意不能接受,谢宁也不想让对方难堪。
等他做好准备,室友才陆陆续续地起床,一个接一个去吃早餐了。
庄明玉顶着凌乱的金毛,迷迷糊糊拿起药盒,半分钟后,他鼓起嘴巴,又栽回了枕头里。
段绫的起床时间要比其他人晚,他一向不吃早餐,直接卡着点进教室。
等寝室的人都走光了,谢宁啃着面包刷完半套题,看了眼时间,才去叫人起床。
该准备的段绫已经准备完了,此刻正躺在他的下铺补觉。
自从来到集训地,段绫就养成了先醒来再补觉的习惯,至于原因,有点复杂。
集训的宿舍和蔚蓝三中的宿舍不可同日而语,但无论在哪,起床气发作,只凭习惯行事的段绫都是同一个,偏偏他住在上铺,发作起来很不方便。
就因为这样,第二天开始,段绫莫名其妙改了习惯,在寝室最吵闹的时候起床,三下五除二收拾完,又躺到他的床上补觉。
谢宁走上前轻轻推了推人,催促道:“段绫,该走了。”
半睡半醒的段绫烦躁睁眼,一把将他扣在了怀里,像是这样就能堵住他的嘴似的。
“你烦不烦。”
扑面的香味笼罩而来,无论多少次,谢宁都控制不住晃神。
只是今天似乎淡了点,他鼻子不太顺畅地吸了口气,猝不及防被推到一边。
段绫的大脑似乎刚清醒,可能是忆起了他们发生的一系列不愉快,正一脸铁青地看着他。
知道一时半会儿不会消气,谢宁只撇了下嘴,也没有像以前那样顺毛。
无奈承受过意外也就算了,还被又凶又咬的,他同样没消气。
谁还没点脾气!
第四天集训进行的还算顺利,如果忽略和段绫之间的冷战的话。
上午时,孟期久过来b班参观,两人简单聊了几句。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再和他说话,谢宁不再如从前般毫无芥蒂,反而有种淡淡的尴尬。
兴许是受到庄明玉告白的影响,他现在大脑异常混乱,连带干预到了对孟期久的判断。
回忆起昨晚,谢宁忍不住朝孟期久的眼睛看去。
一双葡萄眼黑黝黝的,清澈明亮,一看就是真挚好相处的人。
远不如昨晚那样深沉幽邃,饱含复杂的情绪。
“怎么了?”孟期久面露不解。
谢宁赶紧摇头:“你不在错误率排行榜了。”
“噗。”孟期久失笑,无奈道:“那么丢人的事拜托别提了。”
“这是好事啊。”
停顿片刻,孟期久突然问:“你很关注这个榜单?”
谢宁怔了怔。
“还好,每晚会习惯性地看一眼。”他说:“这里都是些学霸,离开那个榜单,其他科目恶补半年,考上大学肯定没问题的。”
眼底划过一抹失望,孟期久很快笑道:“你决定哪所学校了?”
“第一志愿想博一下a大。”
“留在a市么。”孟期久若有所思地说,转身道别:“快上课了,借你吉言。”
目送孟期久离开后,谢宁透过a班的后门朝内探视。
段绫坐在教室的一号位,身边围着几个陌生的面孔,似乎是想请教问题,只看了几眼,他就收回视线,转身回了b班。
集训进行过大半,参赛学生心态逐渐两极分化,一般是见识过人外有人,这次比赛就纯当挑战自己了,而另一半仍自命不凡或自信满满,势要在这场全国‘厮杀’中拿到名次的。
谢宁本来处于前者的心态,如今却逐渐转为后者了。
烦心事太多,不如沉迷学习,什么都不去想,考不过段绫,起码不要距离太远。
中午十二点半,和段绫吃过一顿令人窒息的午餐后,谢宁再次站到了医务室门口。
对着门板整整纠结十分钟,他长呼一口气,慢慢推开了门。
在他推门的同时,门后竟然同时传来一股拉力。
猝不及防被扯了一把,谢宁一个踉跄,差点撞到对方身上。
两人都吓了一跳,尤其在看清彼此的脸后,以这种形势遇见顾子真,谢宁的脸直接绿成了苦瓜。
顾子真的反应差不多,集训四天,两人偶遇过几次,但有所交集还是第一次。
互相嫌恶地对视一眼,两人默契转开头,顾子真离开,谢宁走进医务室反手就关上了门。
洁白整齐的医务室内只有庄听澜一个人值班。
对于他的到来,庄听澜好像一点都不意外:“有事?”
谢宁扶着桌子坐下,话在嘴边转了个弯。
“顾子真来干什么?他可不像需要心理疏导的人。”
“我需要保护患者的隐私。”
谢宁怀疑得拔高音调:“他还是患者?”
“不是。”庄听澜面无表情地松了松衣领,同时松口:“他来问段绫的情况。”
差点忘了,庄听澜是个全能医生,并不只擅长心理学。
谢宁登时被扯走了注意力:“段绫怎么了?”
“你指什么?”不戴眼镜时,庄听澜自带着威慑力,睨着他说:“是指他昨天来调医务室的监控,还是指他换了新的私人医生?”
谢宁懵了:“…嗯?”
庄听澜嗓音清冽,平淡的表情看不出是不是在指责,但很明显知道段绫一系列反应的源头在哪:“他倒是对你很上心。”
话音饶有深意,只是谢宁的大脑仍在短路中。
昨天…段绫来调医务室的监控了?
不止如此,还雷厉风行地把庄听澜这个私人医生开除了?!
就因为他那几句站不住脚的怀疑。
庄听澜打断了他的思绪:“有事?”
“为什么要误导庄明玉?”
“你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谢宁点头:“算是吧。”
来这里的目的有几个,但这会儿,他心思已经因为意外得知的信息飘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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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听澜冷声反问:“拿出理论依据再来问责,这个道理都不懂?”
“可你明知道我和段绫在交往。”
“所以呢。”庄听澜在纸上写了几笔,声音更冷:“那和庄明玉春心萌动有什么关系?误导依据在哪?”
“”
谢宁被堵得哑口无言
庄听澜和一般的兄长不一样,根本不能以寻常思维去揣摩,哪有把亲弟弟往火坑里推的?还是段绫这种火山坑。
他突然就理解为什么庄明玉会害怕庄听澜了,一个不会感情用事,不知道在想什么,却好像能看透你想什么的人,着实可怕。
“道歉。”庄听澜放下笔,厉声道。
“”
不管怎么说,在还没确定对方是否有问题的情况下,他总归是间接害人丢了份工作。
将庄听澜摆在古板教导主任的位置,谢宁低低说了句‘对不起’。
屋内气氛缓和,淡色的眼眸自他身上扫过,庄听澜离座去了内间。
空旷的医务室只剩他自己,谢宁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打算走了,没想到内间的小门再次打开,庄听澜拿着两盒药出来了。
“回去早晚各一次,看说明书。”
谢宁懵懵接过,一盒是感冒药,一盒是治疗外伤的药膏。
和昨晚庄明玉拿来的那盒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在修,半个小时后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