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太刀试合（下）

重新站定之后，两人的间距仅有三亚矩，连拉开距离都算不上的程度，双方各自伸手举起手中利刃都能互相够到对方。

即使约修亚想要拉开距离，但任何动作之前都会在脚下透露出意图。在完成先读玲的下一步行动之前，他的选择是保持随时能够应变的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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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并没有变成对峙的场景。自约修亚身上由战意所发散出的斗气并没有能够锁定站在眼前的对手。本来即使没有刻意去控制，两位交战中的武者也会产生气机交织，但约修亚向外发散的斗气却无视了玲的存在一般的直接透了过去。

对约修亚来说，如此难以捉摸的对手还是生平第一次遇见。

他并不缺乏和比自己更强的高手对阵的经验。无论是和『剑圣』卡西乌斯、和『瘦狼』瓦鲁特、和『剑帝』莱恩哈特，和『风之剑圣』亚里欧斯，和『光之剑匠』维克多，亦或是和八叶创始人的『剑仙』云师祖的对阵，但无论哪一个都不是眼前这种明明在理智上能知道对方威胁十足但本能上却让人生不起戒心的家伙。

玲的剑锋一剑重过一剑，让约修亚感受到了越来越沉重的压力。这不是虚指，光是从剑气切开空气产生的爆碎声越来越响就能轻易地得到这个结论，那是他自己必须依靠战技才能施展出的超过音速的斩击，可是对对方而言却只是普通攻击带来的余波而已。

对方面无表情……不，可以说是相当严肃吧。可以说是和刚才不同的认真起来了也不为过。

看到她已经不在分心去维持那虚假的笑颜，多少也让约修亚松了口气。虽然之前见到的那个对所有人都无一例外的微笑伪装的很好，那孩子不止是面部肌肉，连微弯的眼角和柔和的眼神都模仿着笑意一般人肯定会被骗过，但莱恩哈特有偷偷告诉过约修亚这件事，所以他仔细观察后就能分辨出那个笑容里面不包含任何真实心意。

回想起来卢雷之前和莱恩哈特以及亚修的邂逅，约修亚又想起了当时对方的嘱托。

◇

“她有心结没有解开，但我似乎很难让她敞开心扉。所以我可以拜托你吗？”说这话的时候，莱恩哈特正监督着亚修在瀑布底下进行枯燥的斩击流水的加强训练。

“连莱维也不行吗……明明是一直都和玲在一起，比起我来说要方便得多吧。”

约修亚是因为执行游击士协会的任务委托才来到沙萨兰特州，但有预感一样，就走到了州内排第三大的湖泊，见到了和自己拥有同样故乡的两人。

“有时候太熟了反而会成为交流的障碍。那孩子很尊敬我，但正因如此，有些话她是不会对我说的。”

约修亚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开导人的事情，我其实是不很擅长啊。这种事情交给艾丝蒂尔或许才比较好吧。”

“大概很困难。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玲明显对艾丝蒂尔抱有很重的戒心。”

听莱恩哈特说了这话之后，约修亚也苦笑起来。

“莫非是因为我改姓了布莱特的事情在闹变扭？”

“我认识的玲还不至于小心眼到会认为‘艾丝蒂尔抢走了自己的家人’甚至耿耿于怀的地步，是别的什么原因吧。”

“那是……？”

◇

说是回忆，现实里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认真应付对方摧枯拉朽般的攻击容不下一点分心。

玲的挥剑频率相当有规律，大概是三秒进行一次攻击，有点像是在试探的感觉，而她每挥出一剑，约修亚就必须用三连击甚至五连击来化解那可怕的力道，如果手上的武器不是塞姆利亚石制的，怕是早就已经崩口或者卷刃了，但实际情况是到目前为止都还在尚且能够应对的程度。将手腕接收到的劲力透过躯干传至脚下的大地进行卸力将草地踩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坑洞，虽然他自身无法在力量上和对方抗衡，但要如何应对比自己力气更大的对手的技术，他早就已经吃透。

他从很久以前就知道力量并不是自己的长项，所以从来不会有和力量在自己之上的人硬碰硬的打算。避重就轻就是约修亚的战斗习惯，而近些年在这方面的领悟和造诣愈发深刻，也确确实实的不断在这个方面迈进着。

激烈的对攻进行了两分钟左右，玲忽然后退一步，让约修亚提起了高度戒备。

“我一点点试着增加力道，没想到出力解除后100的力量也没办法压倒你。说不定约修亚你比亚里欧斯还难对付耶。”

玲似乎是很开心的说着，脸上重新恢复了轻松的表情。

“没有那回事。我只是更擅长打防御战。因为最近好像经常和比自己更强的人战斗罢了。”

虽说是被玲给恭维了，但约修亚可不会觉得自己比亚里欧斯师叔还强，前不久才在雷格拉姆和他交手过，他能明确的感受到自己和对方的差距可不仅仅是年龄上的。

“本来是很不想解开束缚的，毕竟这有违我的初衷……很难像刚才那样留有随时收手的余地，不过对手是约修亚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说是已经用上了百分之一百的力量，但其实是完全没认真吗？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约修亚心里想着。

“尽管放马过来吧！”

当然，作为说出这番话的应对，约修亚也抽出了自己腰间别着的第二把太刀『流水』。

二刀流……或者说双持武器，是很难掌握的技术。

塞姆利亚东西方都曾主动尝试过双持两把武器，但由于实战中擅长使用的人很少，并没有广泛使用。虽然有罗兰·范德尔留下的双剑术传说，但目前武术界的主流依旧还是一把武器进行战斗。

约修亚本人所追求的二刀流由于双手各持一把太刀，单手力道必然小于双手同持一把太刀的『八叶一刀流』，但两把太刀的组合能发展出更多更为绚丽繁复且强大的剑式，加之大部分双持刀剑侧重的方面是“技”而非“力”，已经有了相当的火候，即使是『剑仙』也没有劝说他放弃钻研二刀流的道路。

和型流无关，只说风格，约修亚所使用的二刀流战法大致上分为三种。

第一种是彻底舍弃防御，将一切体力都化为进攻的资粮，以更快的攻击频率带来更高的杀伤效率的战斗方式。在他还是『执行者·no13·漆黑之牙』的时候会比较多的是用这种方式去战斗。但现在他已经很少会这么做了。

第二种是把熟练使用的主动手的右手做攻击，用辅助手的左手拨开对方武器，做防御。在一对一战斗中，向约修亚这样辅助手持剑的，相比杜巴莉那种一手持剑一手持盾的标准装备，需要高得多的技术，极其考验使用者的身体协调能力以及耐力。

第三种则是将两把剑都用做防御，甚至可以用交叉持剑的方式增加自己姿态的稳定性，让架势变得更加稳固而不易被击溃。他把这个叫做『守护之剑』，而虽然有这种打法，但他实际上很少会用这个姿态去战斗。

约修亚摆出来的架势是攻防一体的第二战斗态势，而在他前方，后退了二十亚矩以上的玲则是把剑放低，稍稍拨弄了几下自己手腕上的某个装置。

即使隔着超过二十亚矩远，约修亚也能发现气氛好像有些不同了。具体又说不上来，似乎是玲的身影变的比刚才那个捉摸不定的姿态还要更加虚无缥缈了。

“久违的负重解除。和刚才相比的话力量上大概是没什么变化吧，但是速度可是截然不同。因为我不打算像刚才那样一点一点试探，约修亚也要小心一些哦。”

玲的话音刚落，约修亚就发现自己的眼前留下了一个薄薄的身影——不对，是残像，寒意自背后袭来，来不及转身的约修亚立刻反手握持进行抵挡，然而这一回之前都有好好运作的卸力技巧却没有生效，他整个人被顶到了半空中如同炮弹一样的飞了出去。

约修亚赶紧在空中试图调整好姿态随时准备应对追击，但站在地面上的玲并没有跳起来施加二连击的打算，而是眼睁睁的看着他落地之后重整旗鼓。

“刚才为什么不追击？无法调整好的我如果在空中被再次攻击的话就输了吧。”

“并不是有意要给你机会，是我的战斗习惯问题。因为我的身体质量太轻，在没有立足点的空中就使不上力了，所以我不会让自己落到那种险境里去。”

“明白你的意思了。以你的力量那个担心的确不无道理，在没有立足点的地方这么做很容易把自己给吹飞吧。”

即使力气再大，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约修亚并不知道玲还有『月步』这个可以在空中进行立体机动的底牌，所以对她的说法很容易就接受了。

“我们继续？”约修亚已经调整好了呼吸，手臂部位的挫伤也不至于影响到战斗力，虽然吃了一次亏，但对于刚才的攻击并不是毫无头绪。

“继续吧。”玲点了点头，然后再次消失在了原地。

然而当她出剑的时候，却差之毫厘的砍在了空处。

她稍许有些疑惑的时候，以『空蝉』移动到了玲的身后的约修亚向着玲所在的位置挥剑了。

来不及多想，玲的身体向右边闪现，再次出现的时候她用有些疑惑的表情看着约修亚，似乎是在询问他到底是你怎么躲开的。

“你现在速度的确很可怕啊。但是有一个明显的缺点。并没有瞄准我的身体，而是想把我的剑击飞吧？”

“只是一次就看穿到这个地步，约修亚你又超乎我的预料了哦。”

“游击士心得，『观之眼』，或者是类似的东西怎么叫都行。只要提前发现了就不是无法应对的。在我明知道你的意图下还躲不开你的突袭，除非你能比我快十倍以上才有可能吧。”

“嗯，你说得对，而那的确是我做不到的事情吧。”

玲对于约修亚的判断没有否认。虽然约修亚觉得刚才应该还不是她的极限速度，但他自己本来也是塞姆利亚速度型选手中的佼佼者。即使是『神速』的杜巴莉也不见得能比现在已经熟练的掌握了『空蝉』以后的约修亚还要更快。

“啊，今天就到这里吧。”

玲忽然将太刀收剑归鞘，让约修亚一阵意外。

“还没分出胜负，没关系吗？”

“因为约修亚真的是我预料之外的难缠。二刀流转化为防御态势的话就很难输，这件事我已经有十分的了解了。就算你现在还不是达人级，但也已经有匹敌达人的战斗力了吧？除此之外，山上有人下来了哦？大概是我们刚才的战斗动静太大，让悠米尔男爵领那边的居民注意到了吧。”

玲的别墅是建在悠米尔南侧山麓下面的，和雪山那边实际上只有几千亚矩的距离。又是连续音爆又是爆炸坑的，再打下去就这样导致艾辛格特山脉发生雪崩也不是没可能，虽然那种概率应该很小吧……总而言之，把战斗地点选在这里实在是太欠考虑了。

“下次有机会我们在克洛斯贝尔武道馆里打吧。那里就可以放开手脚的战斗，因为史匹那溪流这里山清水秀的我才选址在这儿，我可不太想弄坏这里的风景。”

玲指了指草地，那里被约修亚踩出来的一个个坑洞。

“啊，这个实在是抱歉……”

“约修亚没必要道歉的啦，我叫上我的人偶们修复一下草皮也不费什么功夫。约修亚先回别墅歇歇脚吗？”

“不用了，我打算直接返回卢雷那边继续昨天未完的任务。玲的话，很快就会离开这座城市对吧。”

“嗯，老样子回克洛斯贝尔那边。离开帝国之前我会先去一次托利斯塔。虽然托尔兹那边没课，但我还是得去和梵戴克学院长打个招呼。毕竟下个月就是托尔兹的自主招生入学考试了，得提前去准备一下下个月要用到的入学考的数学试卷的事情。”

“那么来自结社的那孩子呢？”约修亚问的自然是还在别墅里的塞雷娅了。

“在那边的任务完成之前大概都会跟着我吧。如果结社有什么特别大的动静我也会通知你的。虽然艾丝蒂尔不知情，但约修亚你不准备对相克置身事外对吧。”

“那还用说。无论是你还是莱维都是我的家人。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千万不要客气。”

“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你不要卷进来比较好耶。毕竟无论你还是亚修都是被‘诅咒’盯上的『哈梅尔遗孤』。”

“那我就更加不能逃避啊。”

看到约修亚不会改变主意，玲也不做更多劝说。大家都是意志坚定的人，再说能够共同应对即将到来的挑战又不是什么坏事。

作为家人并肩战斗的感觉，无论对玲还是对约修亚来说，都相当的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