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 托娃·其之一·初会

时钟的滴答声让我醒来。

与往常一样的滴答声。

与往常一样的时间。

与往常一样的房间。

可是，却跟昨天不同了。若要说为什么，因为今天是三月三十一日，是去托尔兹军官学院报到的日子。

“今天的早餐特别丰盛呢。一想到以后吃不到托娃姐的早餐，就觉得好讨厌啊。”和我一样有着栗色头发的小男孩是凯赫歇尔，是我的表弟。我的母亲和凯的母亲是亲姐妹，所以在家人都去世以后，我是由小姨一家带大的，弗雷德姨父和玛莎姨妈对我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凯也开始上主日学校了，该学着自己做早饭了吧。”

“唔……我考虑一下吧。话说，托娃姐你为什么要去读军官学院啊。明明成绩优秀到能够在帝都全学区拿到第一名，我觉得你肯定会进入帝都学术院的。”

“这、这个么……”

“凯，托娃也有她自己的考虑吧。”凯的父亲弗雷德对自己的儿子摇了摇头，而小男孩也没有追问这个话题。

…………

“那么玛莎姨妈，弗雷德姨父，还有凯，我出发了。”

穿上了军官学院那边送来的绿色校服，虽然很贴身，但也很陌生。从今天开始自己就是军校生了，算是半个军人，这种感觉也不坏吧？

赫歇尔家也算是书香门第，我的外公是埃雷波尼亚帝国有名的天文学家，爸爸和妈妈也都是学者，研修方向分别是政治学和经济学。虽然父亲母亲在我四岁的时候就过世了，但他们留下来蛮多这方面的书籍，而我从小就是看这些长大的。

十七。

是质数。

无法分割的数字。

即使已经十七岁了，也不会立刻有什么改变。我还是一样的我。

以十七岁的年纪理解着世界，思考着将来。

之所以会选择托尔兹，不完全是因为奖学金的关系。当然，丰硕的奖学金也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为了自己日后将要走的道路的打算。

既然住在帝国，就不可能避开“军事”。算是国民传统气氛吧，埃雷波尼亚一直都很注重“武力”，无论是国内正规军和邻邦军之间微妙的气氛，还是和卡尔瓦德数百年来的对立，本能的就会往这方面去思考吧。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在琢磨了，“军事”也好“武力”也好，甚至任何行政机构，其本质大概就是“暴力”。

坦白说，对战争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因为在和平中出生的自己对遥远地方发生的事情没有实感。但那或许是未来终有一天会降临在自己和身边人身上的事情，所以不能逃避现状，要更勇敢的去面对。

这算是杞人忧天吧？明明是和平年代却满脑子都是如果打仗了要怎么办，好像战争狂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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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想法不太能对姑姑和姑父说，所以平时只能自己一个人去思考。不是什么有趣的话题，凯也不感兴趣。但如果是在军官学院的话，大概会有更多能够交流想法的人聚在一起也说不定。这也是选择这所在帝国近代历史上最富有传奇色彩的军官学院的理由之一。

托尔兹军官学院是二百二十年前由中兴之祖德莱凯尔斯大帝在晚年设立的历史悠久的名校。因为历史悠久，所以也会有一些传统方面的讲究。比如说按照学生的出生成份来划分班级。

过去托尔兹只招收贵族学生的时候，单纯的分为大贵族和小贵族两个班级。而现在的情况则是五个班。除了最初就有的大贵族的一班和中小贵族的二班之外，即使是平民之间也按照出生分成了三个班级。地主家的孩子、资本家的孩子、社会名流的孩子所在的三班。一般家庭和国外交流生的四班。家庭情况困难的学生的五班。

因为在入学资料上，我的监护人一栏是开杂货店的姨父的名字，所以被分到了四班。如果曾经担任帝都博物馆馆长的外公还在世的话，我或许会被分到三班也说不定。

从海姆达尔去往托利斯塔的列车只有半小时的车程，距离不算远，但因为是军事化管理的军校，所以回家的机会可能会很少。事先也和姨妈一家说过这个了，虽然他们总是担心军校生活会不会很艰苦，但既然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我早就有所觉悟了。

穿着白色校服的贵族新入生里，许多都带有武具。武风极盛的托尔兹鼓励学生持有武器，但相对来说，平民学生像我这样两手空空来上学的也不在少数。做工良好的武器是很贵的，对平民家的孩子来说是一比不小的支出。按照发放的入学简介上的说明，军官学院会给没有武具学生配备新的武具。所以这方面应该不用担心。

进入军官学院的礼堂之后，安静的等待开学典礼的开始，我也偷偷打量起了今后将会成为我的同学的人们。从小在杂货店帮忙自是本能的学会了一套察言观色的本领。粗略的看一眼就能大致猜出多数人的性格。不过尤其引人瞩目的果然还是那位刚刚进入礼堂就成为了中心人物的紫发的少女。即使是贵族班的学生也聚拢在她的周围，想来应该是不得了的大贵族出生吧。

游刃有余的应付着周围的学生的同时，那位紫发的少女的视线也瞥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看到我以后，她的眼睛好像在冒光一样？应该是我想多了吧，多半……

梵戴克学院长，以及托尔兹军官学院的教官们来到了主席台前。教官中有个让人非常在意的小个子。在新入生中好像没有比我更矮的，但那个小个子教官似乎比我还矮一点？和那位贵族大小姐如出一辙的紫发，瞳色则是帝国人中很常见的琥珀色。面容看上去也是相当年轻。给人的感觉不应该站在教官组而应该站在学生组才对。不过长裤搭配白大褂的装扮穿在她的身上倒是很合适的感觉，如果没有头上那个暴露年龄的黑色蝴蝶结的话……

“……年轻人……成为世界的基石吧！”

学院长讲话完毕后，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下意识的跟着鼓掌了才发现学院长致辞已经告一段落。

真是丢脸，光顾着去注意那个小个子教官了，连学院长的讲话都没认真听。但想来和我一样盯着那边看的人也不在少数。

“接下来请依照入学简介，前往指定的班级。那里将有人为各位说明学院的训练课程和各项规定。完毕解散！”贵族男性样的亨利教官说完之后，同学们三三两两的散去。

再回过神来看向台上的时候，那个小个子教官……咦？

“新入生的第一名，一年级四班的托娃。那么你就是第六班的最后一人了。”

忽然出现在身侧的声音，让人吓了一跳。小个子教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前，而奇妙的是，周围的学生没有一个察觉到她的到来。

“不单是学习成绩很好，下意识就能够识破匿踪，你很有潜质嘛。我很看好你哦。”

说完之后，紫发身影渐渐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向主席台那边看去，正好看到小个子教官正在和学院长交谈着什么。仿佛刚才出现在自己身前的只是个幻觉一样。

但刚才那个声音，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