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巡是大事,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人员车马安排好也得一个月。到启程的时候估么就是七月里了。
叶筠想着这样也好,头回去,看的是春景,这次去便是能将夏景瞧一瞧了。
若是待得久一些,秋景应当也是瞧得见的。
入宫就难有出去的时候,自然是高兴的。
但这高兴并未持续多久,太后摔倒昏迷的消息传进宫中。
原是下雨后,延庆寺后山景色极好,太后前去赏景,不曾想山路湿滑,摔倒之后还从长阶上滚了下来。
这个年纪的人哪里经得起一摔,登时就晕倒了。
随行太医查看,虽然外皮为受什么重伤,但内脏肺腑却受损了。
这比外伤更要命,毕竟外伤瞧得见,内伤如今是瞧不见的,内出血什么的,太后一把年纪,定然受不住。
故而在信里头,太医就已经明言,太后估么也就是一两个月的时间了。
接了消息,宁琛立即赶往延庆寺行宫。
太后的伤势不宜挪动,只能是他去。
叶筠略思虑一番,便安排了皇孙们后头跟着一道出宫去看望太后。
皇子公主们都去,除了年纪还小的五皇子、六皇子和四公主。
同时也暗中命内务府预备丧仪。
太后纵然以前有诸多糊涂,但终归是宁琛的生母,丧仪定是要最高规格的。
延庆寺。
宁琛是骑马赶来的,一路沉默不语,脸色沉的吓人。
那眸子虽透着冷光,但细看便能发现他眼底的慌乱。
太后出宫时虽也抱病,但并不严重,谁能想到会出现这样一个意外呢。
玳瑁和谦顺容守在榻边,见宁琛来,都退到一旁。
看着榻上紧闭双眼,面色苍白,脸上布满皱纹的人。
宁琛从没发现,母亲已经尽显老态,在他的记忆里,太后还是保养得宜的模样。
胸口略有起伏,喉咙却像卡了刺一样难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皇上,太医已经为太后施针,药也已经吃了,估么再过小半个时辰就会醒过来的,皇上的衣袍鞋子沾了泥泞,不如先去换一身吧。”
谦顺容想了想,上前福身道。
宁琛深吸一口气,微微点头,先去了偏殿。
谦顺容没有跟去伺候,依旧留在太后榻边。
换过了衣裳,宁琛就把太医叫来问了太后的情况。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医治了吗?”
“恕微臣无能,太后娘娘是重摔之后脏器出血,娘娘这个年纪,实在是无药可医了,如今臣能做的,也就是给太后开止痛药,再辅以其他的方子。”太医低声回答。
这话的意思是,太后接下来也就是等死了,只能吃吃止痛药,舒服一点。
一时,宁琛心里很难接受。
太医也是忐忑,但是更知道自己要是不说实话怕是日后更要难过,所以只得早早说了,也好叫宫中安排其太后的身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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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下去吧,这段时间好好的照顾太后,尽量让太后舒服些。”
沉默良久,宁琛终于出声。
事到如今,生死有命也由不得他不愿接受了。
太医退下后,元九才进来。
“皇上,贵妃娘娘安排着皇子和公主们都来了,这会子已经在行宫外,您看”
“贵妃思虑周全,让他们都规矩安静些,去见一见太后吧。”宁琛摆手。
人之将死,见一见子孙是规矩里有必要的,不然总叫人诟病榻前清冷。
事实上,几位王爷、王妃也都在来的路上了。
孩子们进了内殿,要说心里多悲痛也没有。
毕竟除了大皇子以外,其他几个都和太后并不亲近,但来时也都被交代过,知道该怎样表现,怎么做。
所以面色都是哀沉的。
依次跪到榻边去给太后磕头,轮到三皇子时,太后忽然悠悠睁眼。
“皇祖母,您醒了。”三皇子眼中亮了亮,忙起身凑到榻边去。
一旁的谦顺容又赶紧叫太医来,同时也去通知皇上。
太后这会子还有些昏沉,只觉得浑身都痛,呼吸也是痛的,闭上眼又缓了缓才好些。
“琛儿,是你吗?”
忽的,太后偏头看向站在三皇子身后的四皇子,面上满是柔情。
“快过来,叫母妃瞧瞧,似乎又长高了些呢,福姑姑给你做的新鞋,穿着可还舒服?”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发愣。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太后许是糊涂了,叫的是皇上的名字。
四皇子如今也晓得自己和父皇十分相像,便也明白是太后认错人了。
小心走上前去行礼,轻声道,“皇祖母,孙儿是钰景。”
“钰景?”太后喃喃,又想起些什么,眼中的光就暗了几分,“是四皇子呀,你和你父皇小时候真像。”
忽的,太后喉咙发痒,咳了几声,这一咳嗽,血腥味便涌上来,嘴角溢出一道鲜红。
三皇子本与四皇子并排站着,此刻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
四皇子也害怕惊慌,但只是一瞬,立即就从怀里抽出自己的帕子上前去给太后擦拭。
“快叫太医来,皇祖母咳血了!”
孩子里最大的大公主赶紧上前去查看情况,从弟弟手里接过带血的帕子。
而此刻宁琛已经赶到,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四皇子的镇定、三皇子的躲闪、大公主的担当,以及其他几个孩子的手足无措,都看在眼里。
但此刻不是细想的时候,赶紧和太医一起上前去查看太后的情况。
还好太后只是咳了这一口血,并没有十分严重,漱完口就好了。
不过经此一事,宁琛才真的直面了解到太后的伤势有多重,内脏出血已经到没法治愈的地步了。
“皇帝,你来看哀家了,哀家这条命约么是到头了,以后再不会做糊涂事,叫皇帝堵心了。”太后苦笑。
宁琛坐下,“母后您还好好的呢,太医都在这里,您不会有事的,从前的事都过去了,何必再提,儿子永远是您的亲儿子。”
“可哀家知道,你怪过哀家,怪哀家在你年幼时疏于关心照顾,后来又不顾你的处境,只为陈家谋划,是不是?”太后眼里泛了泪光。
此刻宁琛心里乱极了。
诚然,他的的确确是怪过太后,但如今这时刻哪里又说得出来,这不是往太后心口扎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