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安堂。
这是太后在灵犀园的住处,中秋过了没多久就是重阳,也没必要回去了。
宁琛的意思是,今年重阳大典也在园子里过。
“福芝,吉顺回来没有?”
太后跪在佛像前,手里的檀木珠子被捏的轻微作响。
“去了也有一会儿,估么再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该回了,奴婢扶您起来歇歇吧。”福嬷嬷道。
太后点头,伸手过去,由着她扶起来。
起身之时,手就不由得撑了一下膝盖,接着就蹙眉。
“哀家到底是老了,摔了那么一回,如今膝盖是越发的不好,跪了这么一会子就有些酸痛。”
“那奴婢去取膏药来给您贴一贴吧。”福嬷嬷一脸关切。
“嗯,那膏药倒是调的不错,敷上就觉得暖和,哀家记得没多少了吧?叫吉顺在弄些来。”太后坐下,就靠在椅子上。
她的腿刚好时,遇到阴雨天就不舒服,如今也过了大半年了,但还是觉得没养好。
一碗一碗的汤药喝下去,还不及这个膏药管用。
虽说是宫里弄进来的偏方,不过太医也瞧过了确实没问题,用着也确实不错。
回回不舒服了,贴上一两个时辰就好了。
“太后,奴才回来了。”
主仆两个正念叨着,就听见外头的脚步声,便瞧见吉顺一脸汗的进了屋。
“园子大,奴才脚程不比以前快了,回来晚了,还请太后恕罪。”
“无妨,哀家年纪不小了,你和福芝到还比哀家长几岁呢。”太后摆手,“东西可拿来了?”
吉顺擦了把汗,点头,把手里的后宫行止录递上来。
太后从六月份入园子后的时间看起,打眼就是明修容,不由得蹙了眉。
再往后翻,中间是怡修媛居多,再有如今已是采女的安氏有几回,还有便是芳修媛、夏美人、崔宝林。
隔了那么一段时间,猛然又全是叶筠侍寝的记录。
一直到今天,数来数去,便是叶筠次数最多了。
“素妤来了园子这么久,就没有侍寝过?”
合上册子,太后的面色就不好起来。
吉顺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问,只得硬着头皮道,“奴才问过了,皇上并未去瞧过陈婕妤,婕妤也不大爱出来。”
“没用的东西!”太后猛的拍桌,“哀家为着她的前程处处隐忍,她竟这般不争气,皇上不去她那儿,她不会去景乾宫?还是说皇上连见都不肯见她了?”
“娘娘息怒”
“息怒,你们叫哀家怎么息怒,她父亲如今在朝堂举步维艰,她她倒是坐得住!真真是没良心了!”
说来说去的,太后到底没法子真的把娘家放下不管。
尤其是中秋节的前两日,兄长还惦记着自己,特意送了好些东西进来,更叫她难以割舍。
可既然答应了皇帝不再插手朝政,她也不好食言,就只能指望侄女儿吹吹儿子的枕边风了。
眼下侄女儿也不争气,可不是气坏了。
“去给皇帝传话,叫他今日来哀家这里用午膳,再去一趟芍药居,跟陈婕妤说,要是想看着她爹和她哥哥都去死,就尽管窝囊着!”
太后发怒,奴才们也不敢劝了,只好下去按吩咐办事。
而宁琛今儿本是终于不打算去娇棠苑,预备去夏美人那里用午膳,却被太后叫走了。
起先还警惕着,不过太后却没急着说什么。
直到饭后上了甜点,是冰的杏仁酪。
宁琛本就爱这个,午膳吃的又有些咸,吃了一碗觉得不够,又要了另一碗。
还没吃呢,就被太后止住了。
“皇帝虽然喜欢这个,但也要懂得节制才是,皇帝可记得十来岁的时候,贪多多吃了两碗,就凉了脾胃?怎么如今大了,反倒忘了。”
宁琛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还是先吃了一口,才道。
“母后忧心了,儿子如今大了,到不似小时候那般娇弱,多吃一碗也无妨,儿子心里都有数。”
“皇帝有数就好。”太后看他一眼,“哀家本也不愿多说,可皇帝也该知道后宫理应雨露均沾,皇帝虽喜爱明修容,也不可就此冷落了其他人。”
宁琛心里不大舒服。
但想着这些时候他的确去娇棠苑的次数多了些,便也没反驳。
“儿子明白了。”
从普安堂出来,宁琛的面色就一直沉着。
回了景乾宫便命元九去打探,这两日谁去过太后那里。
最后元九回来,却告知并没有人去过普安堂,倒是太后今儿上午叫人去了一趟芍药居。
说来说去,到底还是为了陈家。
不过这一回,宁琛倒是没发脾气。
毕竟前不久刚拔了些陈家的羽翼,打了一巴掌,总也要塞颗甜枣,不能把人逼的太急了。
万一下手过重,逼得英国公做些什么,以现在宁琛的根基,也不大招架的住。
彼时的芍药居。
陈婕妤坐在窗前发呆。
春雨捧了一个匣子进来,打开,是一套鎏金掐丝的头面,十分精致华美。
“婕妤瞧这个可好?配您那件翠纹织锦的裙子正合适呢。”
“你们看着好就行。”陈氏瞥了一眼,又转过头去。
春雨还想说什么,却被刚进来的巧雨拉住了。
“奴婢知道婕妤的心思已经不在争宠上面,只是太后娘娘的话也不能全然不听,哪怕不为了公爷和大公子,婕妤也想想夫人,如今世子之位空悬,哪个姨娘挣去了,不得把咱们夫人撕了?婕妤您是夫人唯一的依靠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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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话,总算叫陈婕妤回了头。
看着那繁复华丽的衣衫首饰,这都是她过去渴望的。
但一腔热血扑了个空,发现身为帝王的表哥是厌恶自己的,她好像也没那么热忱了。
也似乎,从一开始她就并不喜欢皇帝,她只是想光耀门楣。
可当她发现她对家里的作用也仅仅是光耀门楣之后,她似乎连这个都不想费力去做。
只是事到如今,也容不得她不争,要是不争,家里也许真的就要败落了。
“你们说,于家公子成婚了没有。”陈氏忽然道。
春雨脸色大变,忙福身,“他是外男,婕妤不该关心这些。”
“随口一问罢了。”陈婕妤笑了笑,“去景乾宫吧,总该叫姑母看见我动了。”
于家,若是宁琛不登基,她该跟于家联姻,做正头娘子。
听闻于家公子才貌双全。
只是两人也并未见过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