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御驾此刻已经停在了储秀宫门口。
“臣妾参见皇上。”温德妃已经带着奴才们候着了。
宁琛看她一眼,温德妃面上带着清浅的笑意,眸中的欣喜显而易见。
“起来吧。”到底还是扶了一把,“孩子呢?”
因为大皇子体弱,不敢随意挪动,故而都是宁琛到储秀宫来看,这些时候忙,就有几日没来了。
温德妃莞尔,“由乳母带着,在里头玩呢,大皇子如今能坐了。”
俗话说七坐八爬,大皇子是去岁十一月底生的,到现在是约么九个半月大,才刚会坐,可见身子不好。
宁琛微微点头没有说什么,直接就进去了。
内殿里头就见一个乳母并两个小宫女带着大皇子玩,就在窗边的软塌上头。
乳母用三个厚实宽大的迎枕将大皇子团团护住,大皇子就靠着迎枕坐。
这约么就是温德妃口中的孩子能坐了吧。
见他进来,奴才们都齐齐跪下行礼。
越过一众人,宁琛和榻上的大皇子四目相对。
他常来储秀宫,孩子还是认得他的,见了他就笑,嘴里咿咿呀呀的。
宁琛眉头略略舒展几分,小心将孩子抱了起来,只是抱起来了又忍不住皱眉。
这孩子轻飘飘的,他记得大公主在这么大的时候是肉嘟嘟的,胳膊像莲藕一样。
“到底是和父皇亲近,皇上瞧他笑的多开心呐。”温德妃走近,伸手逗了逗孩子。
“大皇子眼下似有淡淡的乌青,这是什么缘故,可叫太医看过没有。”宁琛发了些许不对。
温德妃面色就不自然了一下,解释道,“大皇子这两日又有些染上风寒了,这孩子只要受凉,眼下就会青紫,不过太医已经瞧过了,开了药喝,也无大碍。”
“还是体弱了些,叫太医多加看顾吧。”
将孩子递给乳母,宁琛就摆手叫奴才们都退下去了。
见他没有责问,温德妃心里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宁琛如今都习惯大皇子这种药养着的状态了,区区风寒,对这小小人儿来说,已经是常态。
况且,今儿宁琛是带着些心事来的,并没有精力多关注别的。
温德妃察言观色,细心给到了茶,在他身边坐下来,轻轻打扇子。
“大皇子畏寒,臣妾宫里就没怎么用冰,眼下暑热尚存,皇上要是觉得不适,臣妾命人再添两盆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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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先摆膳吧,朕饿了。”宁琛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岔开了。
安氏从潜邸就伺候她,当时被先帝指过来就是因为她容貌才艺俱佳,性情也柔顺乖巧。
事实上年轻的男子的确会喜欢小意温柔这一款的。
温德妃便是柔情似水,既有小家碧玉的清雅,又有高门闺秀的涵养,还通晓诗书,与那会子做闲散贵人的宁琛,实在是合拍。
哪怕后来也有旁人得宠,可她一直是最出众的。
这也源自一点,温德妃伺候这么多年,鲜少与人有龌龊,面上的言语纷争也有过,但从没有背地里做过任何阴私事。
如今贸然说温德妃指使膳房恶意苛待磋磨叶筠,宁琛确有不信。
膳食很快就安排上了。
是一品四妃的配置,整整十八道菜。
“这里头多半是皇上爱吃的,臣妾给皇上布菜。”温德妃笑着举筷。
宁琛终于还是没忍住,“不必了,你且坐,朕有话问你。”
温德妃愣了一下,面色有些泛白,“皇上有话不妨直说。”
“朕今日听到一些不好的流言,说你指使膳房苛待明婕妤。”
“皇上,臣妾万万不敢做这种事啊,这定是谁诬陷了臣妾,臣妾已经身在妃位又生了大皇子,做什么要与一个小嫔妃过不去呢!”
温德妃反应异常激烈,登时就跪了下去,言语愤慨。
宁琛放下碗筷伸手去扶她,“流言罢了,朕怎会轻信,朕最知道你的本性,你绝不会做这种下流手段的事,对不对。”
男子一双凤眸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像是询问又像是辨别。
温德妃呼吸一滞,此刻她怕极了,又后悔,想闪躲,却没有地方可以逃,喉头一阵发紧,说不出话来。
终于还是借垂头避开了那锐利的目光。
“臣妾谢皇上信任。”
这话说的就软绵低沉下来,丝毫没有了方才的激动。
宁琛敛了敛眸子,将她拉起来,“你跟随朕多年,又为朕生育子嗣,朕自然看重你,朕封你德妃,也是看中你的德行。”
“皇上恩典,臣妾铭记在心,定不叫皇上失望。”温德妃已经调整过来,此刻就自然多了。
只是在刚刚她目光闪躲的瞬间,宁琛心里也明白了。
后头的话,是提醒,也是劝诫。
后宫本就是乌糟阴私最多的地方,这些嫔妃背负牵扯着前朝,勾心斗角必不可免,但宁琛依旧希望能有人始终磊落。
哪怕如叶氏那样跋扈的,她到底都是明面上做事,从不背地里动手。
这一顿饭,食不知味。
最后温德妃自然想留宿皇帝,不过宁琛借口政务繁忙还是回了九宸宫。
宁琛终归还是失望的。
这是少有的事情。
看着远去的御驾,温德妃只觉得心里漏了一拍,她觉得皇上肯定知道了什么,但是又总抱着侥幸。
若真的知道了,为何还会来看她呢?
“娘娘,晚上的风寒气重,您快进屋吧。”白露小声道。
温德妃收回目光,低语,“你说本宫是不是错了。”
“怎么会呢,这深宫里头,有谁不为了皇宠费些心计手段?难道她们都是干净的不成?娘娘此举也是立威,省的她们都当您是好脾气。”
“您忘了当初孙修容刚得宠的时候是如何不敬您的?这么些年,您一直好脾性,下头奴才都不怕您,可如今您有了大皇子,为母则刚啊娘娘,您不为自己,也该为大皇子谋划谋划了。”
提到孩子,果然戳到了温德妃的软肋。
“对,为了孩子,我也不能再一味避着了,我可以不争,但不能不为孩子挣个好前程。”
进了宫便少有不陷入这一团乌糟里头的。
先是为自己,再是为孩子,一步步推着你向前,陷入淤泥里。
能有几人从头到尾清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