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铺满了整个小路,一路吻开了不知名的淡黄色小花,将芬芳残留在了弃如烟的鞋底。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李笙,默不作声。
而李笙也十分有默契地不再说话,只是时不时地回过头一下看看身后的她是否还在。
就这样在这种微妙又无言的气氛中,这条小路被走到了尽头。
弃如烟看到了一个曾经无比熟悉的茅草屋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不禁眼中一热,一片雾气氤氲散开。
那是刘叔每换一个地方便会亲自搭建的茅草屋,总是会在门口插上一束茱萸,说是能辟邪。
弃如烟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常常拿着那一茱萸去逗睡着了的野猫野狗,每每都是被一阵狂吠狂追。
而今夜,屋内一盏昏暗的灯光轻轻洒在了那一束茱萸之上,似乎在默默地等着一个不归人,满是温柔。
令她惊诧的是——玲珑,也就是阿黄竟然也趴在了门口打着盹儿,睡得一脸的香甜。
“看来,阿黄倒是一点也没闲着。”
弃如烟喜极而笑,轻声说道。
她原以为李笙将刘叔囚禁了起来,却没有想到刘叔竟是在这般自在的一个地方。
也算是了了他曾经想安逸地呆在田园渡过余生的愿望了。
“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也没有那么让人讨厌?”
李笙见她笑颜逐开唇旁深邃出一抹由衷的笑意,随手折过了路旁的一朵淡黄色的小野花轻轻捏在了指尖似漫不经心地旋转着,却不知有多想将这山间的一抹美色送到她的手中。
弃如烟微微眯起了月牙般的双眼,将手负于身后,轻轻踮脚抿嘴笑了笑,然后眉梢微微一扬,扫了他一眼揶揄着他说道:“未必哦。有些人看起来很善良却喜欢做着坏事。”
“我倒是很好奇,你小的时候刘叔到底教了你点什么,将你教成了这般歪理的模样。”
李笙亦微微一挑剑眉,眼角带上了飞雪掠过苍茫的月般的温柔笑意,缓缓说道。
“这个嘛……你就要问刘叔了。”
弃如烟一笑后快步朝前飞奔而去,惊得阿黄猛地一抬头!
阿黄先是一怔,歪着脑袋看了她片刻似乎认出了这个曾经要将它红烧的女人,一时间开心得咧开了嘴张开了两只前蹄霸道无比地将弃如烟的腰部一搂,然后还伸出了粉红色的舌头刷地一下舔了舔她的手背。
湿哒哒。
“你这阿黄,隔了这么久竟还记得我,不错不错,一会儿奖励你好吃的。”
弃如烟宠溺地蹂躏了几下阿黄毛茸茸的脑袋,低头的那一瞬尽是满足的笑意。
柴木做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苍老却又熟悉的身影缓缓站在了门前,望着弃如烟的眼神中皆是慈爱和疼爱之意。
“小烟儿——”
刘叔笑得满脸的皱纹都像一朵金丝菊一般散开,开心得像一个小孩一般。
弃如烟怔了一刻,然后不敢相信地抬眸,惊喜地撞见了刘叔的身影!
“刘叔!!!”
弃如烟张开了双臂飞快地朝着刘叔奔去,砰的一下栽在了刘叔的怀里,差一点将年迈的刘叔给撞倒。
刘叔亦紧紧地抱住了她,笑着笑着老泪便流了出来。
——有多久,没有像今天这般抱着她了?
——又还能有多久,能像今天这般这样抱着她了……
“刘叔!你太过分了!竟一直躲在这儿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小烟儿很担心你?”
弃如烟一记轻拳嗔怪地捶在了刘叔的胸口,咕囔着埋怨说道。
刘叔只是乐呵呵地笑着,一直傻笑着。
他看了弃如烟很久,替她理了理鬓间的乱发,才笑着说道:“小烟儿很勇敢,也很厉害,刘叔都看在了眼里,也以你为骄傲。”
“哈!你果然一直跟着我却不现身!刘叔!你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
弃如烟鼓起了双颊,气呼呼地瞪了刘叔一眼,哼了一声便假装生气了侧过了头。
“刘叔知道你过得不错就行了,其他的不重要。”
刘叔微微一笑,神神秘秘地凑近了她哄着她说道:“刘叔做了你最喜欢吃的鸡腿,炸的,刚出锅,还热乎热辣着呢,不尝尝?”
“刘叔!你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不道歉,都是拿鸡腿来骗我!”
弃如烟显然咽了一下口水心动了,却又十分不甘心地哀嚎着白了刘叔一眼。
——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会跟一个孩子一般置气。
“那……你要是不想吃,刘叔可就干掉了?”
刘叔早就吃准了她的心思,故意引诱着她坏笑着说道。
“吃!为什么不吃?不吃不仅连赔礼道歉都没有,就连肚子都吃亏了,才划不来。”
弃如烟一昂头,努力保持着自己仍然万分生气的模样一脚踏进了小屋内。
她这一踏,不经意间撞到了刘叔的肩膀,一向强壮似牛的刘叔竟然微微踉跄了一下。
“刘叔?”
她赶忙伸手扶过了刘叔的手,细细一看这才发现刘叔竟已经老了许多。
“不碍事,不过是喝了点酒,步伐不稳罢了。”
刘叔笑着摆了摆手,脸色却有些疲惫和虚弱。
这屋子里根本没有酒味,哪里来的酒?
“刘叔,你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我找个大夫给你瞧瞧?我认识无忧观的一个女孩子,医术好得不得了呢……”
弃如烟见他这般不禁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扶过他将他搀扶进了小桌子旁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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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叔也只是笑了笑摆了摆手,摇了摇头说道:“刘叔啊,这条命贱得很,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倒是如烟你,奔波了一天了,一定饿了。来,尝尝刘叔的手艺怎么样?这可是这山间的野味,鲜得很呢……”
弃如烟看着一盘新鲜还带着热气的炸鸡,昏黄的灯火通红地映衬在刘叔满是沧桑的面颊上,不知为何她的喉咙口一阵哽咽,汹涌的眼泪几乎就要落下来。
她不敢让刘叔看见,急急忙忙低下头抓了一个鸡腿塞在了嘴里,狼吞虎咽了起来。
“慢慢吃,没人跟你抢,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
刘叔看着她吃得飞快,眉目里掠过了一丝担心,嘱咐着说道。
“好吃吗?”
“好吃!太好吃了……”
弃如烟将头埋得更深了,这些日子里来的苦苦追寻都在这一间小屋一张桌前一盏灯下被慢慢扩散开,啪嗒,两滴泪终于抑制不住溅落在了桌面之上。
迅速摊开的无尽酸涩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