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惊尘于那一瞬心中似被一根针刺中了。
他的目光深深,缓缓落于她一身。
他轻步上前,将她揽抱在了怀中。
他在说——
“如烟,不管发生什么,有我在。相信我。”
弃如烟于那一瞬间脑袋嗡的一声空了。
但是,她的心却满了。
她知道了,原来她的体内真的还住着一个曾经的她。
但她亦明白了,他这几日的东奔西走大概是为了什么。
她懂他的心意。
所以,满足了。
有风轻穿帘帏而入,袭身而来的一阵微凉,却被他的体温慢慢熨烫,渐渐化作了她心怀里的一阵微暖,令她,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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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夜半,闭冥界的冥王殿内,一盏灯火耀在了桌案旁。
刘叔的身影被这一盏灯光拖得很长,亦已有些佝偻。
李笙站在他的对面,以审视的目光深锁在刘叔的身上,终于开了口问道——
“刘叔,为何于无欢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追杀你?是和如烟有关吗?”
刘叔戒备地侧过了身,低头目光闪烁地道了一句:“此事与小烟儿无关。纯属我和于无欢之间的恩怨。”
“刘叔,你还要瞒我到几时?”
李笙蹙了蹙眉,忍不住提高了几分语气,又被他叹了口气给压了回去,只听得他再次以恳请的语气说道:“前些日子里,如烟身受血卦反噬之毒时,我看到了她的影子。”
李笙将目光落在了刘叔的身上,没有一丝要放弃追问的意思。
“那并不能代表什么。”
刘叔的眼中抹过了一丝惊诧,却很快地平静了下来,依然平静地答道。
“那如果如烟会背下所有的天书呢?还有如烟是天女的传闻呢?再加上恶灵复活呢?还不能代表什么吗?刘叔,你知道我对如烟的心意。若不是为了她,我也不可能在魂牢那般……”
李笙诚恳地求着刘叔,眼中是深深的急切和无奈。
刘叔紧紧拽在手中的一根细小木签咔擦一声断了。
他的唇瓣不断地颤抖着,眼中闪过了如海一般的深沉的犹豫,仍然沉默不做声。
李笙见他有些动摇了,走至了他的面前,真诚地说道:“刘叔,我知道你一直跟着如烟,不放心她。那你应该也一定知道为什么我那时要将魂牢执意打开的目的……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刘叔沉默了良久,才终于缓缓开了口说道——
“世人都道是冥王好胜深谋志在这六界。而我却是知道你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这天下,更是为了小烟儿。你既然早就知道了天女和恶灵复活的事情,为何还要来问我?你明知道,世人皆认为是天女降世才导致了恶灵复活……“
“所以,您一直在五洲六界之间奔走,宁愿做一个说书人,宁愿这么多年来的隐姓埋名功亏一篑也要替天女正名?”
李笙的剑眉间掠过了一丝不忍和敬佩之意。
毕竟,已经是年近半百颠沛流离了一生的老人啊……
“不,我不是为了天女正名,我只是为了让小烟儿能平平安安的……”
刘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从来没有想到过,曾经那般痴迷于天书天女天下大道的我,竟然有朝一日会为了保护我自己的女儿这般过……”
“您一开始就知道如烟是天女?”
李笙的目光之中掠过了一丝诧异,不解地问道。
“小烟儿并不完全是天女。但,我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的不简单。”
“那时候,我年轻好胜,自诩不凡。为了和师兄天机道人争一口气,证明自己是对的,便负气领了小烟儿。而他领的,正是名动天下的白芜。”
“白芜乃是天女的至阳一面,而如烟乃是天女的至阴一面,两者若是结合在一体了,便是天女。但是其中一方,便会消失……”
“依照往常的历代规律,都是至阳代替了至阴,从未有过例外。”
“我一开始认为是师兄有意刁难我,立下百年之约不过是想看我认输,后来,在和小烟儿的慢慢接触中,我竟渐渐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女儿一般对待。我不想她成为一个赌注,也不想她成为一个天下的祭品。我只想她平平安安地长大,快快乐乐地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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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叔说到此处之时,老泪纵横,满是皱纹已不再年轻的面庞之上皆是一个父亲的无奈和慈爱之意。
“所以……您一直藏着她,带着她东躲西藏,宁愿过着隐姓埋名乞讨为生的日子?”
李笙的目光微动,面庞之上已是动容之色。
“这都不算什么……可惜的是,小烟儿天生的体质需要药物来克制才能将她很好地保护好不被任何人发现……可是啊,这些药物都太贵了,以我们算卦的钱,根本不够……所以,每每我都是趁她睡着了去山崖峭壁上采摘。”
“年轻的时候还好些,身子骨能动些。年纪大了后,腿脚便开始有些不利索了……有好几次摔落了山崖,一瘸一拐地回去,只能骗她是算卦算错了被打了……”
“那孩子,竟也信……”
刘叔抹了一把泪,又笑又哭地说道,终于在一声声的忍耐呜咽中泣不成声,一个年近半百的老人竟哭成了一个孩子。
“刘叔……我开始了解了为什么一开始你就不愿意我和宁惊尘接近她了……因为,你早就看见了今天的这一幕。于我们而言,只不过是一场相遇,于您而言却是骨肉亲情,是一生。”
李笙默默蹲下身,敬重地看向了刘叔。
“不止如此……她会没命啊……她会没命啊!!!你叫我怎么忍心看见她没命!!!你叫我怎么舍得!!!我就算是拼了我这条老命,就算是被什么人追杀,我也要一直护着她护着她啊!!!她是我的命啊……”
刘叔在李笙的面前哭成了一个小孩,满脸都是无奈的皱纹和泪水。
他坚持了太久,他不能承受那样的结局。
他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在卑微地乞求着上天的垂怜,在以他尽可能的方式,保护着他的女儿不受伤害。
然而,这一切,也许到最后只会是徒劳。
怎能叫老人家不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