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伊诺从来没有见过哥哥如此悲伤过,她被吓住了,也被吓傻了。
魏伊诺依稀感觉到在浓郁的关心之外,哥哥对她还有另外一种莫名的情绪,这种莫名的情绪让她感到不自在,甚至是恐惧。
“哥哥也刻骨铭心地爱过一个女人吗?”魏伊诺试探着问,她试图把哥哥现有的这种可怕的情绪解析清楚了,转化为自己所能接受的缘由,好让自己安定下来,也让哥哥平静下来。
魏伊勋只是苦涩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比他爱得更难了。
有多少次,他想冲破一切的藩篱大胆地说出他想爱谁,要爱谁,为了这爱,他甘心情愿放弃所有。可是,每一次准备好了,每一次都打退堂鼓,不是自己不够勇敢,而是一旦说出口,便覆水难收,一旦决堤,便会冲垮整个世界。
有多少次,他都忍着疼,忍着爱,忍着心中强烈冲动和欲望,想做一个清心寡欲的男人,为了不让自己爱上这个女人,他强迫自己去教堂礼拜,聆听上帝的声音,也曾进过寺院,听禅师诵经,可是,一旦爱了,便收不回来了。
收不回来!
他那么确定!
所以,他问她还能把当初那个魏伊诺找回来吗!
魏伊诺安安静静地看着哥哥红肿的眼睛,他的伤悲,连同他此时此刻的安静,让她心疼,她贴心地握了握魏伊勋的手,“哥哥,其实,我长大了,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像你疼我一样疼你。”
此时的魏伊诺开始越来越确定了,哥哥不稳定的情绪,其实是因为他深爱的女人,或许,是一个没有办法成为自己嫂子的女人。
只要可以让哥哥好受一些,她其实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魏伊勋抬眼看着魏伊诺真诚纯净的眼睛,感受着她温暖柔软的掌心,越来越不为自己所控制的情绪一直在冲撞着他的思想,他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来。
“诺儿,如果,我不是你哥哥,那该多好啊?”他沉痛地说。
魏伊诺听清了这句话了,可是,她不确定他是什么意思,有那么一个瞬间,这句话切断了她所有的思想,她握着他的手抖了一下,瑟瑟地退了回来。
“哥哥,你说什么?”她试图想平常一样顽皮地向他笑笑,可是,她做不到,眼前的哥哥让她感到越来越陌生,她承受不了他莫名其妙的这些胡话,“你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哥哥呢?!”他们一母所生,他们一起长大,他是最疼爱她的哥哥。
魏伊勋伸手反握住她的手,握得紧紧的,都把她的手指的关节攥疼了。
“诺儿,我不是你哥哥,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是你哥哥!”他惨烈地笑了笑,“你知道吗?当你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我就开始喜欢你了,不,是爱你,逃避不了,泯灭不掉的爱,即便我逃到法国,逃避了这么些年,我也没有办法不爱你。”
魏伊诺抽回她的手,被他握着的力道很重,她便用尽全身地力气要逃避他的接触,包括她看他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她被惊得说不上话来,她不敢有思想。
为什么只这么一会儿工夫,她最最亲近的哥哥,竟这么残忍地将她原本完整的、美好的世界全部推翻了,她不相信这都是真的。
“哥哥,别……别说这样的傻话……”求你!
魏伊勋终于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他站起来从她的背后抱住她,就像他们小时候一样,想要给她安慰,“诺儿……”他不知所措地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放开我!放开我!”魏伊诺抓着他拥着她的手臂暴虐地推开他,她是那么的害怕,仿佛再也不敢相信他的拥抱了。
“诺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魏伊勋自责着,他恨自己的鲁莽,他恨自己这么无情地将他最疼惜的人也拉进了这深不见底的深渊里来了。
“哥哥,告诉我,你在跟我开玩笑好不好?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爸爸妈妈,你和我,咱们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啊?你怎么会不是我哥哥呢?”魏伊诺乞望着他,并不想知道那个令人缺氧的、痛到不能呼吸的真相是怎样的,只愿他把那些全部收回去。
“诺儿!”魏伊勋艰难地唤着她的名字,此时,进退两难。
“哥哥……”她无力而恐惧地摇着头。
她不接受,不等于事实的真相就能掩盖。
她不去想,不等于听进去的话、放出去的爱就可以收回来。
回不去了!
魏伊勋悲哀地想,既然这样,他就索性将这些年自己所忍受的一切都说了吧。
丫头长大了,即便她没有办法爱他,她也应该知道,有个男人爱她爱得那么纯粹,那么辛苦。
“诺儿,你什么都不要想,听我说,我知道我不够高尚,但是这个故事一点儿都不龌龊!”
魏伊诺看着眼前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他还值得相信吗?
“那年我五岁,我亲生母亲死了,爸爸带着我很辛苦,有一个被爸爸陈嫂的女人带着一个一岁多的小女孩来到了我们家,陈嫂对我特别好,就像妈妈一样,她带来的小妹妹也特别乖,她们的到来让我重新有了安全感,爸爸也会笑了……”
魏伊诺没有打扰他,安静地听着,就像听别人的故事。
“那年我七岁,爸爸问我愿不愿意让陈嫂做我的新妈妈,让囡囡做我的妹妹,那时候我什么都懂了,我很怕陈嫂做了我的新妈妈之后就不再疼我了,可是我想让囡囡留下来当我的妹妹,我同意了。从此之后,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都紧着妹妹。”
魏伊诺抽了抽鼻子,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我二十岁的时候,我的诺儿只有十三岁,我开始越来越觉察出对妹妹的感情远远地逾越了兄妹之情,我不敢跟任何人说,我自己比谁都害怕,我央着爸爸妈妈把我送出国,我不敢往家打电话,不敢回家,可是,不管走多远,也不管我怎么放浪自己,我都没有办法不让自己想你。”
“不管我们有没有血缘关系,爸爸妈妈是夫妻,名正言顺的夫妻,我们都是兄妹!”魏伊诺哭着喊出来,这么聪明的哥哥,竟这么糊涂!
魏伊勋狠狠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我不会爱你,永生永世都不会爱你!”她决绝地说。
“我知道,我全知道。”偏偏有人会情不自已。
“所以,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回来!”
魏伊诺泣不成声,最终愤然而无助地嘶吼着。
她的世界,全因为他的爱而毁灭了,在这个世界上,竟有这么一种爱,是如此无情,如此凶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