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星期天的上午,平庸和张慧娘到岗山风景区去踏青,两人路过孟子花园的时候,看见古香古色的花园里有许多农民工在忙忙活活地施工,平庸和张慧娘不由自主地就停住了脚步,站在马路边上观看。平庸心里寻思着,政府把这个几百年前的古老花园给改建成没有围墙的现代文化气息浓厚的大花园,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啊!孟子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不被气晕才怪。
许多历史书籍早就告诉了老百姓,历代封建王朝由盛转衰,几乎都是从官商勾结,骄奢淫逸、好大喜功、大兴土木开始的。
近些年,尤其是有一些社会大背景的韩市长任职这几年以来,冈山市的房地产业发展迅猛,地产项目大手笔频出,虽然这个韩市长行事谨慎,插手项目不留痕迹,像个影子似的藏得很深,可冈山市的老百姓并非个个都是睁眼瞎,并非都是大傻子,特别是冈山市政商界那一些有头有脑,有思想,消息又灵通的社会人物,他们几乎都知道韩市长是冈山市房地产游戏的终极操盘手,背地里都喊他房地产市长。
前段时间,平庸听人们说,这个古老的花园要大扩建,可这附近的许多古老房屋都是居住了几代人的老百姓,拆迁难度相当大,于是这个韩市长就指令市长助理,建设局刘局长牵头,联合有关政府职能部门,协助开发商李大嘴强制拆迁这一带的古老房屋。
依靠偷梁换柱承包荒山,使用下三滥手段开发墓地起家的李大嘴,从一开始涉足房地产这一行业就得到了韩市长的倾力支持,这几年来,几乎在市区域之内的每一处房地产开发,他从拿地、立项、拆迁到施工,甚至就连外围的土方工程都是韩市长在为他保驾护航,因为他们俩不仅是一个山村里光着屁股长大的小学同学,还是多年臭味相投,沆瀣一气的老朋友。
这两年,头脑灵活,一身匪气的李大嘴,是更加深得韩市长的信任了,在冈山市已经开发了多个楼盘,深度地参与了韩市长的地产项目。
韩市长在李大嘴所有房产项目里都持有暗股,这在冈山市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这次孟子花园大扩建,在强制拆迁的过程当中,李大嘴雇佣了一些社会上的恶霸痞子前来恐吓、威胁居住在孟子花园附近的这些老百姓,可这些老百姓当中的难缠户挺多的,其中还有几个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地痞流氓恶食赖,效果不大不说,还差点闹出几处人命案。韩市长一怒之下竟然动用了法院警力,他这一不理智的举动,惹得许多老百姓都跟着几个滚刀肉钉子户越级到大市里去上访,再加上几家新闻媒体跟着来凑热闹,一时之间闹得冈山市里沸沸扬扬,社会影响极坏,许多老百姓都议论纷纷地说,这个喜欢开发折腾房地产的市长早晚都是一个蹲监狱的货。
平庸站在马路边上看着那些忙忙碌碌的施工人员,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无神的双眼看着张慧娘,嘴里不由自主地嘟囔着说:“看起来这一大片老百姓的补偿安置费都已经到位了,那一些难缠的钉子户也都得到好处了,要不这儿不会这么平静的。”
平庸自言自语地这么嘟囔着的时候,张慧娘已经招手请来了一个过路的小姑娘来给他们俩拍照。平庸心不在焉地跟张慧娘合了一张合影之后,两人便肩并肩地往岗山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路,张慧娘自言自语,意味深长地说:“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个古老的大花园就只能是储存在我们俩的脑子里了。”
平庸看着神情有点伤感的张慧娘,伸出手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头说:“是啊!你说的没错。啊!现在我才弄明白了,为什么刚才你要请人家小姑娘给我们俩在这个乱七八糟的破地方拍照了,因为这个花园是我们俩当年初恋的时候常来的地方。”
张慧娘扭头看了平庸一眼,笑了笑,用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嗔怪地说:“你现在才想过来啊!简直是一个榆木疙瘩脑袋。”
昨天黄昏,张慧娘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有滋有味的一张一张地欣赏着她刚刚从照相馆里取回来的相片,忽然满面春风地朝着平庸喊叫了起来:“哎!哎!老公!老公!你来看看!你来看看这一张照片!这两年你的气功真是没有白练!都练出仙气来了,说不准你真能练成一个能赚钱的气功大师。”
平庸听了张慧娘这话,看着她那种天真的神情,便走到她身边,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那张相片,顿时笑得哈哈哈的,笑得连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张慧娘看着平庸笑得连气都快要喘不过来的样子,脸上有些下不来了,嗔怒地说:“你这个人真是没情趣,连点幽默感都没有,我知道这是彩虹,是人家小姑娘碰巧了给拍上的一种自然现象。笑!笑!笑!笑你个大头鬼呀!真是讨厌。”
张慧娘说完,气呼呼地将手上的相片往茶几上一扔,从沙发上站起身到厨房做饭去了。
平庸取笑妻子归取笑妻子,他坐在沙发上拿着那张相片看了好大一会儿,寻思着,等到我们俩白发苍苍的时候,再拿出这张带有彩虹的照片来欣赏欣赏,那种回味的感觉,那种情景,一定很开心,很幸福。
平庸心里忽然隐隐约约地感觉着这张带有彩虹的相片,将会是他们家里吉祥安康,美丽富有的生活象征。他这么一寻思,脑子里顿时就来了灵感,便赶紧起身来到书房,提起笔来写了这么一首直白的诗歌。
宁静淡泊旷达心境,
日子涂满柔情蜜意。
满脸春风是一首诗,
自豪的韵辙在心里。
马路再长没腿长,
泰山再高在脚下,
人生坎坷风吹过,
没有富贵有情歌。
雨后赏彩虹,
雪中迎舞蝶。
阴晴圆缺写人生,
酸甜苦辣是生活。
相片上的彩虹,尽管不是平庸练什么气功练出来的神秘东西,可平庸对彩虹还是情有独钟的,吃晚饭的时候,他已经和张慧娘商量好了,一定得把这张带有彩虹的珍贵相片给好好地收藏起来。
小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平庸喜欢喊小五、文文看他造彩虹玩。不论是谁,只要你玩过一回人造彩虹的游戏,那种美妙至极的景象就会令人终身难以忘怀。
彩虹是很容易造出来的,造彩虹的条件也很简单,只需要晴朗的天气和一杯清水,最好是夏季的下午二三点钟,手上端着一杯清水,站在太阳底下,用嘴巴吸满一大口清水,运足气,稍微扬起头来,对着太阳使劲地将嘴里的清水向空中喷射成一条弧线,空中立马就会闪现出一圈连着一圈的彩虹,赤橙黄绿青蓝紫全都有。
人造彩虹是平庸童年时期所喜欢玩的一种游戏,现在他已经快要步入中年了,心造彩虹便成了他的日常生活寄托。
这几天,平庸只要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好这么寻思着,如果七色彩虹一年四季天天都能够伴随着自己一家人的日常生活,那该是一种多么精彩而又美妙的小日子啊!
有梦的日常生活是充实的,是快乐的,正如青春的梦,承载了年少的轻狂。一个人到了四十而不惑的年纪在回想一些青春的梦,虽然梦已已远去,但静下心来琢磨琢磨,又仿佛孤帆一片日边来……
青少年时期,平庸喜欢阅读文学作品,尤其是喜欢看诗歌,渐渐的李白、苏东坡、龚自珍、郭沫若等等大诗人的影像就在他的心目中高大起来,不由自主的他就想做一个有才华、有思想、有骨气的大诗人。
曾经有那么几年,平庸时常挖空心思地从肚子里挤出几首小诗,自己反复地读一读,倒也觉着挺美妙的,虽然不好意思拿给别人去看,但自我欣赏,自我陶醉的那种感觉还是挺好的,心里就好寻思着:写诗歌真不错,不仅能尽情尽兴地抒发自己的复杂感情,还有那么一点点纪念个人成长的意思在里面。偶尔在哪家报刊上看到自己发表的铅字,还挺骄傲的,便时常狂妄的做些诗人梦。什么张若虚、李清照、徐志摩、北岛的,将来我也行。说不准什么时候,一首《春江花月夜》盖全唐的好事就会落到我的身上。写诗歌是费点大脑,可文字用得少,手不累得慌,倒也挺符合平庸这个人的心性脾气。
曾经有那么几年,平庸常常好琢磨着,如果将来出版一本诗集,就算不能流芳百世,起码也能在这个社会上流传个一年半载的,怎么说也会有些不认识我的人,通过我的这本诗集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叫平庸的臭家伙。
平庸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挺俗气,可暗淡的青春有了一个大盼头,日常生活当中也就有了许多小情趣。诗歌、散文、小说看多了,认识了几个作家朋友,人生路途上又那么不顺当,也就理所当然地经常琢磨着写点什么,发泄发泄憋闷在心里面的这一些情感了。
平庸参加工作之后,当了一名搪瓷工人。繁重的体力劳动,整天累得他筋疲力尽的,哪儿还有什么时间和闲情写诗作文啊!随着岁月的流失,年龄的增长,世事的磨练,社会阅历深了一些,他知道了像自己这种没根没底,没社会背景的草民青年,想要干适合自己的工作,想要改变自己的生存环境,唯一的出路,那就是考大学,拿文凭。
那些年来,平庸求学,娶妻,养子,买房子,整天忙忙碌碌的,累得原本挺直溜的腰杆子也有些弯曲了,弄得原本挺单纯的思想也有些畸形了,他还没有品透酸甜苦辣咸的社会生活滋味,就稀里糊涂地步入了中年。
近几年,平庸上了班就喜欢坐在办公室里和同事们胡吹海侃黑猫生了一窝白老鼠的荒诞故事,诗人没有做成,反而俨然地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大坐家。下了班,他有事没事的就好呼朋唤友喝闲酒,天天脚跟不着地,云里雾里飘,几乎成了一个当代的堂吉诃德。
这一段时间,平庸在办公室里只要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的时候。他就好琢磨着,该如何在自己这种精神废墟上重新建立起一处美丽的花园。他就好寻思着,自己与其天天这样消沉下去,还不如赶快抓紧时间圆了青年时期的梦想好玩哪。就好自问,难道自己就这样一天到晚做个没有思想的大坐家?做个没有灵魂的大酒鬼?现在去寻找青少年时期的诗人梦,是不是有些幼稚?
平庸在问谁?他默默地站在办公室的玻璃窗跟前,看着玻璃窗户外面那蓝蓝的天空,那飘渺的白云,忽然间他哈哈地笑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