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下午四点多钟,有个叫小草的姑娘给平庸打电话,说她订了一家小饭店,请他晚上去吃顿便饭。
小草猛不丁的邀请平庸去吃饭,平庸一时之间感觉着挺别扭,当时手上拿着电话就楞了一下神,他连想什么都没想,便本能地一口回绝了邀请,可那个叫小草的姑娘在电话里不依不饶地邀请,那种诚恳的态度,坚决的语气,弄得平庸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后来就啊啊呜呜地答应了,因为这时他的下意识里也想去赴约了,想去听听那个漂亮姑娘究竟想要和他说些什么话。
平庸放下小草的电话之后,心里又有些后悔了,还有那么一股说不出来的味,脑子里寻思着,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呀!我就是再喜欢喝闲酒,嘴巴子再馋,也不能随随便便地就跟一个妓nv到一家小饭店里去喝酒吃饭呀!况且还是那么一家不起眼的小饭店,真是挺掉价的。
平庸放下小草的电话,伸手从桌子上的香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点燃抽着,他一边抽着香烟,一边寻思着,我是和她在一个酒桌子上吃过几次饭,聊过天,开过玩笑,也吃过她的豆腐,可那几次是屋子里的人多啊。今天晚上单独和她这种社会上的姑娘一块喝酒吃饭,万一要是让哪一个熟人给看见了,那就太丢人了。
平庸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像小草她们这种在社会上瞎混的小姐,人际关系都异常复杂,说话办事纯粹就是满嘴里跑火车,天南地北的瞎扯,没头没尾的胡乱来。像小草她们这种混社会的姑娘,心里头整天想的就是怎么从男人的身上弄一些钱来花花,她们一天到晚都没有什么正经事,几乎都是一些心理变态,身体肮脏的畸形玩意儿。
平庸坐在老板椅子上抽着香烟,喝着茶,脑子里又开始这么寻思起来了,我虽然不是一个喜欢趴在女人胸脯上写诗填词的浪子柳咏,可一个喜欢写点东西玩的人,只要有机会就应该去和一些三教九流的社会人物去接触接触,去沟通沟通,否则的话,我这个天生营养就不足的肚子里哪儿还会有什么鲜活的、丰富的社会生活素材。
这是不是后来在电话里,平庸意意思思地答应了小草的邀请,同意和小草一块去吃晚饭,他自己给自己找到的一个理由?
像小草她们这种在社会上胡作非为的小姐,说话办事都挺邪乎的,如果我真的不去,听她在电话里的那种话音和语气,她真会跑到我们公司里来找我闲聊的。如果她真跑到我的办公室里来和我胡扯,万一要是让哪一个喜欢多嘴的同事给看见了,那可就真是出洋相了。现在的社会这么复杂,谁知道谁都会认识谁。像小草这种整天在交际场上瞎混的漂亮姑娘,肯定会认识很多杂七杂八的人。这可怎么办呢?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单独和一个姑娘去吃顿便饭,也不算是一件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情。何况我老婆又不知道我是跟一个社会小姐去吃饭,我怕什么呀!再说了,谁让我认识了小草这种狗皮膏药似的姑娘了,今天就算是我自认倒霉吧,大不了吃完饭,喝完酒,我付账买单就是了。
这是不是后来在电话里,平庸之所以答应去和小草吃顿晚饭,自己给自己找到的又一个理由?
小草的穿衣打扮,让人们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个野鸡。虽然小草表面上让人们看起来挺邪呼的,其实她还算是个挺直爽的人,我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她运用什么计谋,耍弄什么手腕去坑害过哪一个熟人,反正今天晚上我也没有什么正经事情,就去和这个漂亮的姑娘吃顿便饭喝杯闲酒,无边无际地闲聊一阵子,敷衍她一回,消磨消磨时间,也掉不了我的什么身价,况且我也不是有什么社会身价的人。
看起来,这就是平庸后来之所以决定要和小草去吃晚饭喝闲酒,自己给自己找到的一个好理由了。
小草是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大姑娘,要身材有身材,要脸盘有脸盘,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风骚的性感,确实是挺吸引男人的眼球。小草说起话来还有那么一种成熟的女人味,她的那张小嘴巴也挺甜的,如果她走正道的话,不知道得会有多少个小伙子会整天死皮赖脸的追求她。
平庸坐在老板椅子上心里这么琢磨着,不知不觉地就到了下班的时间。他站起身子,莫名其妙地洗洗脸,照照镜子,用手指头梳了梳头发,然后就站在办公室屋门前听着屋门外面走廊里的动静,直到他确信这一层楼的人都走光了之后,他这才开开办公室的屋门,锁上屋门锁,匆匆忙忙地下了公司办公大楼,像个小偷似的溜出了他们公司大院。
平庸忐忑不安地站在马路边上,慌里慌张地喊住一辆出租车,一头钻进车里,一会儿的工夫就来到了小草说的那家小饭店的大门前。他下了出租车,生怕遇见什么熟人,东张西望地看了好几眼之后,这才径直地走到小草说的那间三号包房的屋门前,他站在那儿稍微犹豫了一下,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方才伸出手去轻轻地推开屋门,看见小草坐在里面,便赶紧一步迈进屋里,反手关上了屋门。
小草坐在桌子南边,面对着屋门,低着头啪嗒啪嗒地玩弄着手中的朗声打火机,她听见屋门的动静,抬起头来看见平庸已经进了屋里,便立马放下手中的打火机,漂亮的脸蛋顿时灿烂起来,朝着平庸就喊叫着说:“嗨!你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这个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呆头鹅,今天晚上不敢来了呢!你放心,坐吧,我再厉害也不会强bao你这个老实人的。”
“谁说我老实?谁强bao谁,那还不一定哪!”
平庸不甘示弱地顺口回了小草这么一句玩笑话之后,便微笑着坐在桌子的北边,面对着小草又说道:“有点不好意思了,因为晚上我有个应酬,咱们通完电话之后,我给人家打了个电话,道了个歉。这不一下了班,我就匆匆忙忙地赶到你这儿来了。”
平庸脸不红,心不跳地坐在椅子上随口胡编乱造地和小草寒暄着这些客套话的时候,服务员就已经把四菜一汤都上齐了。平庸不敢轻易地夹菜吃,也不敢轻易地大口喝酒,更不敢轻易地和小草乱讲些什么题外话。虽然平庸也想极力地装出一副挺潇洒的样子来,可他心里头就是有点放不开,活跃不起酒场的气氛来,脑子里总是琢磨着,她究竟会和我说些什么话?如果今天晚上能亲耳听听她讲自己接客的经历,那也许会是一件挺新鲜,挺刺激,挺有意思的事情。
“大哥,咱可是事先说好的,这第一杯酒六气干了,你看我的酒杯,三口我已经喝到一半了,你看看你的酒杯,三口你才喝了这么一点,老来苦那可是你自己的事了。”
小草这么说着话的时候,就站起身子,对着平庸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一脸认真地说:“大哥,上次在酒店里我戏弄了你,你不会真地生我的气吧?这不,今天我特意地在这儿摆个小酒场,给你陪不是了。”
平庸眼睛看着小草的这个举动,耳朵听着小草这一番话语,竟然也慌慌忙忙地站起身子,嘴里鬼使神差地说:“别别别,你可别价呀!我可从来就没有怪罪过你。那天你确实是喝多了点,谁都有喝多的时候啊。其实你还是个挺不错的姑娘吗。”
小草站在餐桌对面,直起身子,一脸怪笑地看着平庸的脸说:“真的吗?可你那天的脸色实在是不怎么好看啊!今天你可别再拿假话来忽悠我玩了。好啦,那天的事情就算过去了。行不?现在就咱们俩,四菜一汤,简简单单,清清静静地喝瓶酒,我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和你唠唠嗑,今天晚上你就大胆地喝吧,虽然我知道你不差钱,也还能算得上是一个白条收据假发票,吃喝嫖赌全报销的人物,但我还是提前告诉你,今天我点的菜,我来买单。”
小草说完便一屁股坐下,翘起二郎腿,歪着脑袋,眯缝着一双桃花眼,自己给自己点燃一根香烟,使劲地往肚子里抽了一大口,脖子往左边稍微一扭,扬起头,双眼看着天花板,撅起红红的小嘴,往空中徐徐地吐出了一连串的小烟圈,她吐完了嘴里的烟雾之后,这才转过头来冲着平庸妩媚地那么一笑,说:“咱俩今天都不准喝多,就这一瓶酒,主要是说说话。”。
平庸站在那儿,耳朵听着小草的那一番话,眼睛看着小草的这一连串的动作,心里寻思着,这可能就是她的职业习惯吧,看她这么一付流里流气、玩世不恭的样子,就知道她不会是个什么好鸟。
平庸寻思到这儿,也坐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他心里又这么寻思着,这个姑娘也挺可怜的,她的那种神态和那种笑容里面,似乎是有那么一种伤感,有那么一种无助,有那么一种迷茫,又有那么一种自暴自弃的自嘲,让人看着心里头酸酸的不太好受。
平庸看着小草的漂亮脸蛋,心里这么瞎琢磨着的时候,只见小草把身子往椅子后背上靠了靠,把左手里的香烟头用手指头往地上一弹,双手往椅子两边的扶手上轻轻地一放,挺了挺鼓鼓的胸脯,一本正经地对平庸说:“大哥,现在我最想和你说的事情就是我不准备在你们这儿混了。前两天我哥哥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我爸爸得了肺癌,活不了多长时间啦,我得回家去伺候我爸爸一段日子,回东北的火车票我都已经买好了,明天上午的。今天这一天什么事情我都不想做,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空落落的,下午忽然就想约你到这儿来喝杯酒,随便唠唠嗑,说说话。”
平庸以前也经常到小草她们那家大酒店里去喝酒。前几天营业室的周主任宴请几个客人,请他去给作主陪。他们几个人刚喝了几杯酒,小草就轻飘飘地飘进了屋里,她二话没说,醉醺醺地一屁股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啤酒,就一口一口地陪着他们几个人喝了起来。漂亮、泼辣又能喝酒的小草,满嘴里胡诌八扯地说些黄段子助大家的起酒兴,似醉非醉地跟他们这几个老爷们打情骂俏的乱哄着玩。那天小草不讲规矩,她借着酒劲走到平庸的身子后头,双手抚摸着平庸的双肩给平庸按摩肩膀头的时候,冷不丁地伸出一只手,飞快地将平庸上衣口袋里的那几张钞票给掏走了。
小草的动作太快了,等到平庸反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转过身子,扭着丰满的小屁股,一步三摇地走到了屋门口,转过头来,一只手潇洒地往自己的小嘴巴上轻轻一拍,把手掌心往平庸这面一挥,隔空给了平庸一个飞吻和一个撩人心神的媚眼,另一只手拉开屋门,迅速地走了出去,随手把屋门嘭地一声给关上了。
小草走了,一桌子的人这才一下子都反过神来,不约而同的都大声地笑了起来,顿时弄得平庸挺尴尬的,浑身不自在。周主任扭过头来,笑嘻嘻地看着平庸说:“平科长,小草掏走了你多少钱?”
平庸神情挺沮丧地回答着说:“也不算多,大概三百多元吧。”
“才三百多元呀!小意思,今天就算是你替我付给小草的小费吧。”
周主任说到这儿,端起酒杯,一脸坏笑地又朝着平庸说:“来,平科长,咱俩先干了这杯酒,别让这点小事坏了咱们喝酒的情绪。过两天我单独请你,让小草拿出真本事来伺候你,规规矩矩地给你赔罪。”
周主任的话声还没有落到地上,又惹得大家都大声地哄笑了起来。
说实在的,当时平庸是挺生气的,他生气不光是因为钱的事,等一会儿临走的时候,跟总台工作人员要一张几百元的发票还不是什么难事。他生的是小草不讲规矩,在客人面前弄得他没面子。当时平庸的脑子里是闪出了一个追出屋去把钱给要回来的念头,可他坐在那儿没动弹,他还没有喝醉,他知道,如果他追出屋去跟小草要钱,小草要是借着酒劲跟他耍泼,那整个酒店里的客人都会认为是他对小草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才冤枉哪。再说了,平庸也不愿意为了几百元钱去惹祸小草这一类姑娘,这种社会上的三陪小姐那可是惹祸不起的,惹恼了她们,她们可是什么缺德的事情都能干得出来的。
“大哥,你发什么呆呀?想什么呢?是不是我长得很漂亮呀?我迷人不?啊?大哥,我跟你说实话吧,东北姑娘都会浪。”
小草看出平庸的思想溜号了,便瞪圆一双桃花眼看着平庸弄了这么几句话。说完,她就捂着自己的小嘴放声地浪笑了起来。平庸一看小草调侃他,就赶紧收起心神,装出一副大大咧咧的神态,微笑着看着放肆大笑的小草。
小草笑着笑着,忽然把脸一板,一脸正容,目不斜视地看着平庸说:“大哥,你知道不,今天我为什么非得要喊你来陪我喝酒?因为你还算是一个老实人,从来也没有跟我过分地动手动脚的。我也没有看见过,也没有听说过你和我们酒店里的哪个姑娘干过活。我告诉你,我的这双火眼金星看你们这些臭男人,一般情况下还是走不了眼的。我做事的那家大酒店,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家挺正规的酒店,其实里面挺乱的。你也知道,我们酒店里的后台老板,就是那个公安局的秃头李科长,你别看他说话结结巴巴的,可办什么事情都顺溜得很,他的本事能通天,酒店里什么样的人物都有,我劝你以后还是少去的为好,说不准哪一天你喝多了,抱着哪个姑娘上了床,得了性病,到了那个时候,你后悔可就来不及啦。今天我就实打实地告诉你吧,干我们这一行的人,心里头都不平衡,有些姑娘都是有意地把自己的病传染给客人,我给你说的都是心里话,你千万可别给自己惹罪受。”
平庸没有接小草的话茬,可心里头热呼呼的。他看着小草的漂亮脸蛋,忽然之间浑身燥热,真想马上就站起身来走过去拥抱她、吻她,把欲火发泄出来。食、色,人欲也。什么叫性情,有性才有情;什么叫性命,有性才有命。如果一个人无情无性,那不就成了一具木乃伊了吗。可平庸没有那样做,他不敢,他心里寻思着,你的话说的挺好听的,可谁知道你有没有性病。他心里这么寻思着的时候,一双眼睛就欣赏着小草那种微醉的小样子,脑子里又转悠着,她还算是一个挺实在的姑娘,心眼也还算是挺好的。模样长得确实是挺漂亮,确实是挺迷人,怪不得有些人只要是到了她们那家大酒店,就要指名道姓地喊她来陪酒。如果她是个良家姑娘,说不准我也会让她给迷得团团转。
平庸静静地坐在那儿欣赏着小草,一声不吭地听着小草说话,还不由自主地朝着小草频频地点着头。心里寻思着,你想说什么就说些什么吧,等你说完了,我也该回家了。酒,我可不会和你多喝的,我身上还有上午刚报销的一千五佰多元钱哪,可别再让你借着酒劲给掏走了,我可不愿意再当一次冤大头,花钱总得觉得自己花的值才行。
“大哥,今天你怎么不太说话了?你看不起我是咋地?我告诉你吧,大哥,你别看不起我,以前我也是个挺要面子,挺讲究的人。上学的时候,我当过三好学生,当过班干部,十四岁我就入团了。只是初中毕业之后一时没有找到什么好工作,就在社会上混了两年,混着混着就跟着姐妹们混到你们这儿来了,到现在我爸爸妈妈和哥哥嫂子都不知道我在你们这儿究竟是干什么工作的。人憨,钱宣,速来,这六个字电报,不是什么笑话,是真事,是前几年发生在我的一个铁姐妹身上的事情。”
小草说到这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仰起头来,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低下头去又沉思了好大一会儿,这才又抬起头来看着平庸的脸说:“大哥,你是不知道的,干我们这一行真的挺不容易,钱挺难挣的,做一回事,挣二佰元钱,老板得拿走五十元,如果有个拉皮条的,我一次只能挣一佰元钱。我挣的纯粹就是青春血泪钱。我天天都得喝一肚子酒不说,那些老的,少的,肥的,瘦的,什么样的熊客人都得接,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那一说,只要客人给钱我就做。”
小草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双眼茫然地看着手中的茶杯,语调生冷地说:“干我们这一行的,遇到好心人还好些,遇到坏男人,他吃点春yao就没命地gan你。干完你,就掐你,咬你,抠你,使劲地败坏你,不把你当人待。还有那种不要脸的臭男人,他鼓捣完你不但不给你钱不说,要是看着你不顺眼,就揍你,我真是恨死了你们这儿的那些小地痞、坏流氓,嘎杂子了。”
小草说到这儿,愤愤地将手中的茶杯嘭地一声放到了餐桌上,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根香烟,点燃之后狠狠地抽了几大口,紧接着就一口气地把嘴里、肚子里的烟全都给吐了出来,吐完了烟雾,恨恨地喊叫着说:“你看吧,早晚有一天,我要亲手弄死那几个祸害过我的小瘪三。”
小草喊叫到这儿停了下来,她伸出一只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缓了口气,双眼正视着平庸的脸说:“这半年来,为了省钱,我出门做生意很少喊出租车,我是经常坐着人力三轮车送上门去让那些乌龟王八蛋败坏,糟蹋。那种感觉,那种滋味,真他妈的不是人受的罪呀!”
平庸看着小草那种恶狠狠的劲头,听着她那种恶毒、哀怨的话语,心里有点发毛,寻思着,这个姑娘挺可怕的。可妓nv也是人啊,她们也有自己的尊严,也有自己的人格,也有自己的人性,也有自己的灵魂。可是----唉!怎么说呢,反正当时平庸默默地看着小草那种气哼哼的神情,心里头乱糟糟的,原本口才挺好的他,竟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话才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