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间,许娉婷已经平静地回头,表情中巧妙而自然地闪过一丝惊诧,“怎么了?黄叔叔有什么要提点娉婷的吗?”
“你知道吗?财务部近几年有过比较大的人事调动。”
许娉婷沉吟道:“我知道。他在慢慢地排除异己不是吗?”
见黄正德眼中精光一闪,许娉婷微蹙眉头,迟疑道:“难道有漏网之鱼?“
“是不是真的有问题我不知道,我只是给你提供一条可能的线索。”黄正德也不再卖关子了,“早年财务部里有个小职员喝醉酒说漏嘴,自称是你二叔的小舅子。他大约就是在五澜湾地皮案一锤定音后不久的时候,突然辞职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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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称许世安的小舅子?那该是已逝二婶的弟弟,还是王桂凤的弟弟?
自闫婧怀疑五澜湾地皮的账目有问题,许娉婷就着手让黄达试试能否暗中把账本找来。而之所以找黄达,不仅是为了隐人耳目,更是为了借黄正德之手。
正如黄正德所说,如今并不确定两者之间是否有关系,可但凡关乎许世安的事情,都不能轻易放过。
直到宴会散场,许娉婷都没有再见到许世安,更没有再见过之前无意撞上的那个艳美女人。如果不是半路杀出个vivian,当时或许就能尾随其后一探究竟了。
脑中忽然闪过那次清晨在酒店门口看到许世安一事,许娉婷心下一动,有了计较——守株待兔!
回到五澜湾,刚进门,许娉婷就愣怔住了。
“你回来了?”
客厅中,闫婧坐在瑜伽垫上,一边看着电视屏幕上的视频,一边用她柔软的身体做出各种诡异的姿势。此时,她正是从她的大腿下钻出她敷着面膜的脸,对着许娉婷说话。
许娉婷慢悠悠地走到她跟前:“这句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
出门大半个月,一通电话都不跟她联系。许娉婷本还打算着,要是再过半个月没有她的音讯,就上警察局报人口失踪了。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既没有被人拐卖,也没有被杀人灭口。”这个时候,她换了个姿势,一条腿平直地伸着,另一条腿则挂在她的脖子上。眼见着她镇定自若地应着她,还能翻出一个角度刁钻的大白眼,许娉婷着实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口吻随意地问道:“说说你这回出门有什么收获呗!”
外头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即便听闫婧絮絮叨叨地细数:“膜拜了布达拉宫,尝到了新疆哈密瓜和葡萄干,验证了重庆女人的皮肤并不比我好。对了,还顺道俘获了俄罗斯美男的芳心一枚!”
许娉婷听着她的扯淡,已经走了出来,静静地看着她滔滔不绝地如数家珍,然后无奈地扶额,轻叹一声表示了对她的无法忍耐后,自顾自上了楼。
后头,方才还聒噪的闫婧顿时安静下来,一把揭下脸上的面膜,神情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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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飞机从上海直抵日本北海道的札幌,参加建筑节能环保交流会。
许氏这边除了许娉婷,一同前来的还有许妮娜和黄达。而擎天和tk的代表里,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交流会为期四天,主要内容有相关专家的新理念座谈会、参观典型案例、技术交流、产品介绍等等,对与会的每一个人来说,皆是受益颇丰。
而这四天结束后,参加这次交流会的代表都会多加停留几天,用来游览观光。许娉婷也不例外。
许妮娜在日本曾有四年的留学经历,瞅着这段时间同朋友同学会面,交流会结束的当天晚上就去了东京。而黄达跟来的目的,有大半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与许娉婷约好了最后一天一起回去,便也不见了踪影。
不过,许娉婷倒是乐意一个人图个清静。
虽然没有东京的张扬恣意和上海的扎眼霸道,但是札幌的美体现在其含蓄和内敛,需要游走在大街上深咽几口空气,细细领味。
许娉婷从早上出门,花了一天的时间,大致在城区逛了几个地方,就回了酒店,却是兴致缺缺。只因主办方为参会人员订的酒店是在札幌市中心,对于许娉婷这样喜欢深度游的人来说,商务酒店实在不适合她。
而既然来了,并且还有空档间隙,她实在不愿意错过。因此,回酒店的途中,许娉婷在决定明天独自背包到周边的小地方去。
只是她才回到酒店,大堂前台的服务员就告诉她,有人等她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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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眼角的一两条鱼尾纹,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嘴角始终带着浅笑,眸中透露出一股灵秀的神采。眉眼间七八分的熟悉感,但凡见过宋斐的人,一眼就能瞧出面前的女人究竟是谁。
从落座在此之后,她始终保持着利落优雅的坐姿,偶尔端庄地举起杯子呡两口,目光却是一瞬也不停止对许娉婷的打量。或者说,在许娉婷看来,完全就是审视。
就在许娉婷即将不耐烦时,对方好似读出了她的心思,抢先一步开口:“你就是rebea?”
闻言,许娉婷心下腹诽,现在才来确认这一句会不会太晚了?两人都干瞪眼这么久了。
许娉婷没有回应,她仿佛也并不需要许娉婷回应一般,神色未变。然而,她的下一句话却令许娉婷微微动容。
“离开小斐。”
她几乎连语气都不变一下,笑容也始终挂着,仅仅轻轻翻了翻两片唇瓣,四个字就顺其自然地滑出。
记得上一次在宋斐那里接到她的来电时,许娉婷一直以为宋斐的母亲该是一个慈善温柔的传统女性,而直到方才她开口之前,她给许娉婷的第一印象也是如此。
可是现下的场景,却是在许娉婷预想之中却又意料之外的。
预想之中的是,她猜到宋斐的母亲找她是为了宋斐的事。
意料之外的是,对方不仅直截了当,而且口吻不哀求,亦不威胁。
“你不适合他。”
许是见许娉婷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她又加了一句,算是道出了理由。
“你调查过我?”许娉婷突然问。
再次令许娉婷惊诧的是,她摇头否认了:“背后调查人的隐私,是对人的不尊重,我不做这种事情。”
许娉婷眉尾微挑:“那你怎么知道我和宋斐不合适?”
宋斐的母亲终于转换了表情,略显羞涩地回答:“你的面相告诉我的。”
似是怕许娉婷误会她话中的意思,她又补充道:“你是个好女孩,可是你的思虑过重,性子尖锐。和小斐在一起,或许会因为包容而让你渐渐圆润。可是,那样小斐会很辛苦。做母亲的,都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辛苦。”
通过面相判定一个人,乍听之下好像是封建时代的卜卦算命一般荒诞,但是许娉婷却能够理解祖辈父辈们所谓的面相说。至少就眼下来看,宋斐的母亲所说的话,确是如此。
“伯母难道不是应该扔一张巨额支票在我面前,然后让我滚蛋,有多远就滚多远,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宋斐面前?”许娉婷轻勾唇角,别有意味地问。
宋斐的母亲莞尔一笑,“如果你是一个钱能够打发的人,小斐是不会喜欢你的。我不了解你,但我了解我自己的儿子。”
她的笑容很轻,但即便这么轻,也还是能从中一窥她的柔婉气质。许娉婷静静地欣赏着,想象着她年轻时该是怎样美丽的女人,感叹着正是有这么一位母亲,所以才能有宋斐这样令人难以抗拒的男人吧!
许娉婷忽而笑了,笑得璀然:“您有一位很优秀的儿子。”
面对许娉婷的夸赞,宋斐的母亲一点也不谦虚:“我知道。”
闻言,许娉婷的笑意更浓,两个女人就这样面对面地相视而笑,完全没有正常剧情中的拔剑相向和口舌之战。一切平和如常得如同偶遇的闲谈。
片刻之后,许娉婷站起身来告辞:“不好意思,让您白来一趟了。和宋斐之间的关系,我早已经和他理清楚了。如果可能,往后我和他也只会是朋友。”
“许小姐!”走出两步后,宋斐的母亲将她叫住,有些羞愧地说:“其实虽说没有调查你,可我还是通过某些手段得知了你在这里。还有,本来还想用小斐未婚妻的事情来说服你的。请你原谅我这个自私的母亲。”
许娉婷并没有回头,只是顿了顿,听完了她的话,然后背对着她挥挥手。
然而待她走出餐厅,却见宋斐正站在门口,发丝微乱,似乎刚刚风尘仆仆地赶到。他的表情有些复杂,目光深深地盯着她看,“见过我母亲了?”
许娉婷应声点了点头。
“对不起,我没能及时阻止。”
“你无需如此,你母亲并没有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许娉婷从容自若地走到他面前,淡淡地笑道。
宋斐凝注着她毫无异常的面色,心底却是五味杂陈,“rebea,我马上就要回英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