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没有了。声音,消失了。
她的阿琅,没有了呼吸。他的阿琅,安静的躺在病床上,脸上一片死白。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坏男人,你又在吓我是不是?是不是装死躺在这里,要让我逃婚来找你。”连瞳走到苍锦琅的面前,俯身轻轻的扯着他身上的衣角,“好了,你赢了,我逃婚了,我来了。你就不要再装了,起来啦。”
空气里,静静的,没有声音,只有风从走廊上吹来的声音。上官明清指节握紧“咔咔”的声音,楚卿暗自叹息的声音。
“怎么,不愿意醒过来吗?那我来陪你。”连瞳猛的掀开白布,在楚卿的一声惊呼声中爬到了床上,她蜷缩着身体,挨着苍锦琅冰凉的身体,安静的靠着他。
没有心跳,没有拥抱,她却慢慢的笑了。
“阿琅,你不要怕,我在这里,我陪你,我哪里都不去了,我不嫁人了,我一直陪着你。”
她的双眼瞪着大大的,眼泪却流下来落在苍锦琅的脖颈里。
上官明清和楚卿,都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没有人愿意向前。
走廊尽头的大门被推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苍锦琅身边的连瞳被一阵大力的从床上扯了下来。
“滚开。”慕容楚的脸上青筋暴跳,像是随时都会冲过来将连瞳碎尸万段。
连瞳的身体从床上掉下来,还没着地,就又被扯过来,慕容楚扬手“啪”的一声打了过来。力道之大,连瞳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身体向后,“碰”的一声,狠狠的撞在了雪白的墙壁上。
“连瞳,你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慕容楚灰白着脸,胸膛因为绝望和愤怒剧烈的起伏着,“当初我放手让你们在一起,就是个错误。连瞳,看看你做了什么。你,你害死了他,你害死了他。”
慕容楚说着,扬起手掌又要冲过来,却被身后冲过来的楚卿死死的抱住。
“你走吧。”楚卿看着连瞳说,“一个死人,不值得你牺牲一个婚礼。”
不值得?怎么会不值得?这个世界上,她最爱的最想要珍惜的人,却忽然间离她去了。那么,她还要这么婚礼做什么?做什么?
床体在走廊的地板上缓缓的滑动,慢慢的走出连瞳的视线。她依然靠坐在墙壁上没有动,只是愣愣的看着床上的苍锦琅,看着那张脸,她眷恋无限的眉眼,慢慢的走出她的视线。
走廊上,女人从最初的默默流泪,慢慢的变成了嚎啕大哭。
许久过后,连瞳擦干眼泪,慢慢的从地上扶着墙壁站了起来。白色的婚纱上,是她嘴角里掉落的血渍和脏污的泥水,她却已经完全看不见。
从走廊到医院外面的距离不远,她却觉得走过了长长的一个世纪。
而就在她走出医院不久,刚才消失的上官明清和楚卿还有慕容楚,却缓缓的推着床上的苍锦琅,重新出现在了走廊上。
“真的要这么做吗?”楚卿看看床上的苍锦琅,又看看身边的上官明清和慕容楚,迟疑的问着。
“就这么做,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慕容楚站出来,敲着手中的拐杖,“你还想让他再被那个女人害死多少次才甘心。与其让他看着她和别人一起幸福,不如让他有一个完全没有她的人生。做!”
终于没有了声音,刚才才被推出手术室已经宣告死亡的苍锦琅,又一次被推进了手术室。
下雨了。医院外的大将,也在瓢泼的大雨中,慢慢的涨水了。
连瞳看着茫茫的雨雾,和自己已经湿透的身体,没有拐弯,而是直线走到了江边的护栏旁边。
雨水打落在脚边的地上,和江中“哗哗”流动的声音,无声的融合在了一起。
苍锦琅,我太过分了是吗?所以,你就连好好的活着来恨我都不愿意了是吗?我以为,我要用长长的一生的时间来承受你的恨意,可是现在,你为什么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走了?
阿琅,你累了是吗?爱我太多,恨我又太累。那么,不要怕,我就来,我就来,你等等我。
她笑着,泪水混着雨水落在湿透的白沙上,双手却紧紧的攀上了江边的护栏。
“不要!”
隔着雨雾,洛成翰的身影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那里。看着连瞳攀上江边护栏的那一刻,他忽然间就后悔了。他不知道,逼迫她结婚的后果,居然是今天这样。
“瞳瞳,我求你,求你,回来好不好?不结婚了,我们不结婚了,你想跟谁在一起都好,回来。”生平第一次,洛成翰跟连瞳用了“求”一个字。一颗悬置的心终于明白,这一刻,他有多么害怕这个女人的决绝。
“回去?”连瞳呆滞的回头看着不远处的洛成翰,仿佛听到了一个可笑的笑话一样,“回去做什么?阿琅走了,我要去陪他,我要去跟他道歉,跟他说我爱他。”
“连瞳,”洛成翰低吼出声,“你不管爹地了吗?他养了你那么多年,你就这样对他吗?你想让他死不瞑目吗?”
连瞳的目光轻轻的闪了一下,动作却丝毫没有停下。就在这个时候,她却看见洛成翰趁着她走神的空挡,一路飞奔了过来。
她笑了,笑容如同一朵绝美的花朵在脸上肆意绽放。
“帮我告诉爹地,我来世一定好好孝敬他。”
说完,她再看了一眼发了疯一般冲过来的洛成翰,缓缓的松开了攀着江边的双手。白色的婚纱,在大雨里,只留下了一抹轻纱。
“不”岸上,是洛成翰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即使他已经用尽了全力发了疯一样冲了过来,他抓在手中的,却也只是那一抹扯落在护栏上的白纱一角。
“扑通”一声,江水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那一抹白色的身影,不过一秒钟,就迅速被吞没在了滔滔的江水里。
她的身体迅速向下沉,江水漫上来,将她慢慢的吞噬。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彻骨的寒冷,和慢慢变得困难的呼吸,艰难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阿琅,我来了。
“瞳瞳,”洛成翰颓然的从护栏上滑下来,双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握拳狠狠的捶在混着泥水的地上。
何必要跳下去,何必要这么对我。瞳瞳,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求你,只要你回来。
只是,她听不见。听见的,只有耳边的风声,还有雨声。
大雨,依然没有停止的趋势。只是身边的人,不在身边。在身边的,已经不是那一个
原来,她没死
连瞳瞪着头顶的天花板,嘴角溢出了一抹苦笑。
不亏是洛成翰,即使她已经被江水淹没,他还是有办法把她从江中救上来。原来现在,她居然连死亡的权利都没有了。
何苦呢,对一个已经生无可恋的人,救了又怎样?
她的房间里,开着温馨的小灯。她醒来的时候,洛成翰刚好不在。而走廊上,却传来了两个人的对话声。
“她醒了吗?”洛今盛的声音,带着几分凉意,只是听这凉意里,再也找不到曾经她熟悉的那一丝温存。
“还没有,”洛成翰的声音,带着几分迟疑,“爹地,停止吧。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死的。”洛成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洛今盛厉声打断。
“不可能。”他说,声音不由得高了几个分贝,完全忘了就在不远的房间里,有个人是否已经醒过来。
“爹地,那个东西都已经消失了那么多年了。你怎么确定她的母亲一定会放在她的身上,如果没有,那你失去的,还有一个女儿。我可以加派人手,我们可以继续去找。”
东西?连瞳轻轻眨了眨眼睛,他们说的,是母亲生前留给她的吊坠。那么,他们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洛今盛似乎是迟疑了一下,再次开口,依然是一副不容拒绝的语气,“我养了她那么多年,无非就是要从她身上得到那个东西。她的死活我不管,但是那个东西,一定要找到。现在,一定要留下她,那个东西,一定还在她身上。”
“啪”
连瞳的眼泪流下来,心里最后一丝最柔软的地方,瞬间倒塌,变得一片荒凉。这个在她跳江的时候,心里最挂念的人。现在,却说她的生死不重要。
原来,养了她那么多年,不过是想要从她身上得到母亲的遗物。她对他来说,不是一个女儿,而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物品。她的生死,从来都跟他没有关系。而这个男人,她声声的叫了他那么多年的爹地。
原来,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只有苍锦琅,她的阿琅。
对生命的最后一丝眷恋,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有了苍锦琅,她又是一个人。那么,就让她去陪着他不好吗?
剩下的话,她没有再去听,也已经不想再听。掀开棉被,赤脚走进浴室,悄悄的关上门。
镜子里,那一张苍白的素颜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阿琅,我不会让你孤单的,不会的。
浴缸里的水流缓缓的流动着,慢慢的蒸腾起一股热气。
连瞳散开一头乌黑的长发,抬脚跨进浴缸。整个人慢慢的躺到浴缸的边缘,而手中的水果刀,却缓缓的覆上了自己葱白的手腕。
缓缓的,用力的,狠狠的划下。
她的身体滑入浴缸,被淹没在一片血水里。那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像是一朵绽放在浴缸里的花朵。
阿琅,我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