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老头还真难伺候,哟,味儿这么重,喝酒啦,不要老命啦?”周姨一开门就蹙眉看着于芳,嘴里毫不留情地训斥着。
伍汛站在一旁,看老师憋屈的模样,忍不住替他说话道:“周姨,老师没喝酒。”
周姨将信将疑地看了眼于芳,许是伍汛看上去不像是会说谎的孩子,她信了半分。但是瞥见于芳进门时虚浮的步子,再加上脸颊边那可疑的红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好啊你,已经开始带坏学生了,看小汛帮你说话我还真信了,你个老酒鬼,平时不让你喝,今儿个出去喝尽兴了呗?”
于芳尴尬地摸了摸胡子,颇为心虚地瞄了眼正在气头上的周敏,他今天确实喝了不少,完全把周敏平常的叮嘱抛到了脑后,现在被抓个正着了,实在是失策。
伍汛默声站在一旁不说话,他觉得老师和周姨的互动很有意思,伍家的人聚在一块儿时,从来不会相互斗嘴,只有陆英彩一个人在那絮叨,而他呢,通常都是缄默的。
周姨插着腰生了会儿闷气,于芳早就已经溜去了卧室,这个平常在众人面前一板一眼的画作大师,此刻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只看的人忍俊不禁。
周敏也是没辙了,见伍汛还在客厅站着,语气也柔了许多:“老头最近两年身体不行啦,尤其是肝哟,医生让他少喝点酒,偏不听。”一边说一边摇摇头,脚步却朝着厨房走去,“小汛,床铺给你收拾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去睡吧,我给你老师煮点醒酒的,不然呐,他晚上准没法睡了。”
周敏的声音消失在厨房门后,伍汛望了眼那个正在点火烧水的背影,心里也不禁羡慕起老师来,他想起周姨的话,也不在原地干站着了,走去了客房。
床铺一看就是新晒的,还有股清淡的皂粉味儿,颜色也不花哨,简单的天蓝色。
床头还放着崭新的洗漱用具,一色的蓝。房间里没有多余的家具,床、书桌、衣柜,便再无他物。
倒挺像个临时栖身之所。
房间是周姨一早就收拾过的,整洁的挑不出毛病。伍汛从行李箱中拿了干净的衣物,拿着周姨准备的洗漱品出了客房。
正巧看见周姨从厨房出来,看见伍汛时笑眯了眼,“小汛,你没喝酒吧?”
伍汛摇了摇头,“老师没让我喝。”
周姨撇了撇嘴,“还算他有规矩,那你快去洗澡,热水都调好了,今儿个累坏了吧,早点歇息。”
还没等伍汛说话呢,周姨一拍脑袋转身就朝厨房走去,嘴里还嘟哝着:“哎呀,水开了水来了。”
周敏虽也是个爱唠叨的性格,但左右有度,让人倍觉舒心。伍汛看了眼时间,却是不早了。也不再耽误,转头去了洗手间。
再出来时厨房已经没了周姨的身影,只是于芳卧室的门虚掩着,隐约还能听见两人的说话声,估计是老师这会儿还没酒醒,正被说道呢。
伍汛擦了擦半干的头发,午夜的气温有些刺凉,他只穿了件单衫长裤,在客厅停顿了一会儿,到开关处,只留了厨房的小灯,这才回了客房。
客厅脚步声再响起的时候,伍汛还坐在书桌前发愣。
他听见周姨低声的嘟哝,估计在收拾厨房,偶尔有轻微的碗碟碰撞声。
半刻钟的功夫,那声响渐小,屋内再没了动静。
窗外有隐约的风声,树影婆娑的倒影就躲在帘子后头,这里的气息是陌生的。
伍汛睁眼看着天花板,却再没了那盏熟悉的,边沿略微发黄的吊扇。
辗转许久依旧没有睡意。伍汛坐起身,从外套里拿出那台手机,屏幕没亮起来,机子早就没电了。
伍汛轻手轻脚地打开行李箱,好像生怕弄出动静惊扰了谁似的,充电器就搁在行李箱底部,伍汛将插头摁进座里,另一边连上手机,接着就像出了神似的只盯着机子看。
屏幕亮了,轻亮的开机声在屋里响起,伍汛惊了惊,所幸那音乐声很快静了下去,屏幕闪烁了几秒,跳到了主页上。
伍汛拿过手机,指尖的动作很轻,点到收件箱时停顿了片刻,竟还有些颤抖,那串号码发送的信件依旧留在信箱内,可他却没勇气再点开了。
出神半晌,直到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伍汛听见老师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小汛,还没睡呢?”
伍汛将手机合上放到一边,走过去开了门,只见于芳披了件外套,看样子酒醒了不少,眼神也清明许多。
“我看你屋里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是不是睡不习惯?”于芳也是半睡半醒了会,周敏的醒酒汤管用的很,没过几小时酒意便散了许多。
“吵到您了。”伍汛略带歉意地颔首,他书桌上的台灯一直亮着,睡不着,却不是因为不习惯,只是心里硌着了,回不过味儿来。
时而恍惚间会看见她就在跟前,可是只眨眼的功夫又消失不见了。
“我就起来喝个水,想着过来看看你,今天还没跟你好好聊聊呢,你看你这头天来,当老师的就喝成这样”于芳话虽如此,但脸上却是含着笑意的,要不是今天高兴,他也不会在应酬场面上喝那些酒了。
听了于芳的话,伍汛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应答,他没有与前辈相处的经验,于芳虽没有外界传闻的那般难相与,但,他待人冷淡惯了,到底还是不适应的。
于芳打量了伍汛几眼,少年微垂着头,也不刻意摆弄仪态,只是面对老师的神情始终恭敬。
左肩忽然沉了沉,伍汛目光有些讶然,老师似乎探知了他的心事一般,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小汛啊,我看得出来,你这心里头搁着事儿。”
伍汛缄默,神情却落寞了几分。
“走,带你看件东西。”于芳的语气上扬,也不管现在是不是半夜了,开了外头的灯,拉着伍汛朝画室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