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主任,那个,我家汛儿去学画画的费用,是不是特别贵啊?”狂喜过后,陆英彩又开始忧心忡忡起来。
这对伍家来说固然是好事,可是,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
陈主任看出了陆英彩的难处,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这个您放心,于老师说了,只要伍汛愿意去,学费啊生活起居啊,都由他老人家包揽了。”
“这”陆英彩松了口气,可这青天白日的,突然掉了块大馅饼下来,难免让这个没怎么见过大世面的妇人有些招架不住,“平时看汛儿画画,以为他闹着玩呢”
“可不是闹着玩咯,伍大嫂,”陈主任笑开,为了让伍汛的家人更放心,他耐心解释着:“伍汛这回在市里比赛那可是大放异彩啊,人大师一眼就相中他了。您想想,于老师是什么身份,别的不说,他麾下的徒弟,前途绝对是不可限量的”
陈主任啰嗦了一大堆,陆英彩半知半解地点点头,她也不懂这些,反正人领导都这么说了,总不会是坏事的。
“直接去美术学院进修,不用参加高考,还不需要家里负担学费,伍大嫂,您合计合计。”陈主任口若悬河,虽然伍汛现在还没答应下来,先把他家里人拉拢了,后头再劝劝。
两人正说的起劲,连伍汛进门的声音都没听着,少年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模样让屋里两个人怔愣了半秒。
陆英彩优儿心切,率先站起身,走到伍汛面前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不是出去买东西了么,脸色突然这么差,生病了?”
说着便想伸手探探儿子的额头。
伍汛不露声色地避开,神色恹恹,低着嗓子道:“没事。”
说完又看了陈主任一眼,当是打过招呼了,边朝着楼梯口走去,“我先上楼了。”
陆英彩欲言又止,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这领导还在屋里坐着呢!
陈主任却制止了她,摇了摇头低声道:“伍嫂子,让孩子自己想想呗。”
妇人轻叹了一声,伍汛却头也没回地上楼去了,两个大人面面相觑,神情均是半疑惑半担忧的。
陈主任顿了顿:“嫂嫂,要不你等会再上去问问孩子的意思,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咱也不费时间,要孩子还是没那意愿,咱们再想办法。”
见陆英彩犹豫的模样,陈主任又低着声加了一句:“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啦,孩子的前途要紧哩!”
陆英彩顿首,她哪里不晓得这个道理,可儿子这脾气,哪会这么快就改变主意呢?
——
这一路像踩在棉花地里,软绵绵的毫不真切。浑身的力气被抽空了,伍汛颓唐地靠着椅背,一时间脑海空荡荡的。
她真的走了。
痛楚感细细麻麻的,直戳的心口生疼。
恍神间静谧的屋内响起了一阵突兀的短信提示音,伍汛瞥了眼抽屉,极快地将手机从里头拿出来,屏幕暗淡着,一条新短信安静地出现在上头。
伍汛的指尖微颤,他忽然没了点开那条短信的勇气。
要看吗?会是她发的吗?
手机再次响起电量低的提示音,伍汛定神,没有犹豫地按下键盘,点开了那信封似的简讯。
“小汛,我已经离开县城了,别找我。
我知道这样的不辞而别对你来说并不公平,可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来和你说再见,对不起。
我一直在逃避你的这份感情,也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可是现在看来,是我错了,错的太离谱,我们终究是不同世界的人,不要因为我放弃任何东西。
可能你会怨恨我,但是没关系,以后你会明白的。
你迷恋的只是你幻想的那个人,我是什么样子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的。那些难堪而深刻的过去,早就已经把我毁得面目全非。
小汛,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你这么年轻,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端正的字体此刻却开始模糊不清起来,泪水滴落在屏幕上,少年瘦弱的身躯无力地蜷缩着,屏幕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电量,再也没亮起来。
他呜咽着,痛苦地捂着脑袋跪倒在地上,嘴里似乎还低语着什么。
“别走,你别走,好不好”
原来他以为的美好,都这只是南柯一梦;他以为终于拥有了她,可那仅仅只是离别的前兆。
从天堂到地狱,也不过如此。
——
陈主任还心想着再劝劝伍汛,他这一趟可不能白来了,于是在客厅茶喝了一杯接着一杯,陆英彩倒是很健谈,这两三个钟头的功夫,就把伍汛从小到大的事儿全给倒了一遍。
陈主任看似耐心地听着,但心里却是万分焦急的,几次想开口让陆英彩上去瞧瞧伍汛,这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孩子有心事。
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虽然接触的时间不久,但他直觉认为,伍汛不像是会听陆英彩话的人。
尽管这两母子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但陈主任总觉得伍汛和这个家有些格格不入,具体是哪里有异样,他也说不上来。
“汛儿从小就不爱说话,也不爱搭理人,陈主任您别把他那样子放在心上,有时候我这个当妈的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陆英彩也是话密的人,这半天快过去了,就听见她一个人喋喋不休。
陈主任抿了口茶,瞥了眼手表,已经两点半了。这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今天的任务可还没完成呐。
正琢磨着打断陆英彩的“演讲”,始终没声响的二楼却响起了脚步声。
陈主任眼神一亮,果真就见伍汛从楼梯间出来,只是见了他的神情后,忽然顿住了。
少年肤色原本就偏白,平常倒没给人苍白的印象,可伍汛此时的神情分明是毫无血色的,眼眸微垂着,鼻尖有一些泛红。
饶是了解伍汛的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性子,陈主任自然不会觉得他是刚哭过的,心里还惦记着于老师那事儿,于是冲陆英彩示意道:“嫂子,你看孩子是不是病了。”
一听陈主任这么说,陆英彩眉心蹙成了一团,急急地凑到了伍汛面前,却被他侧身躲闪了——想必是伍汛不想让人看见他还微红的眼眶。
“汛儿,这是怎么了,感冒了?”陆英彩急的不行,这孩子最近就怪怪的,这闷不做声的模样只让她愈发难安。
陈主任见这两母子毫无亲昵的互动,不免有些尴尬,于是想着要不先回去,毕竟时间也不早了,他还得坐车回县城,正准备开口呢,伍汛却说话了。
还是低着头,哑了许久的嗓子比平日更显得低沉,“主任,离校手续什么时候能办?”
陈主任心中一喜,这是答应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