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开灯。
伍汛侧躺着,身上盖的是母亲新晒的棉被,这味道,却和她的被褥天差地别。
太像是一个梦了。
那些旖旎潮热的场景,女人压抑而低弱的嘤咛,在黑暗中再次席卷了他。
当渴望变成了现实,他想要的却更多了。
想在她的身体里,想她弱不禁风的呼喊,想她被褥里淡淡的清香味儿。
一股子燥热从小腹蔓延,伍汛猛地直起身,喘着粗气,静谧的房间里是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捻了捻指尖,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她身体的味道。
少年年轻而稚嫩的身体却是诚实的,他懊恼地看着身下,竟觉得有些无可奈何。
原来,他是这样的迷恋她。
门外传来脚步声,伍汛警觉地望了眼房门口,锁上了。他松了口气,方才的燥热感也被冲淡了不少,恰在此时,陆英彩的声音传来:“汛儿,睡了吗?”
她敲了敲门,耳朵贴在门板上,想要探听一下里头的动静。
伍汛安静地躺下,没有出声。
陆英彩有些不死心地又敲了两下,声音也提了提:“汛儿,妈有话问你。”
伍汛翻了个身,闭上了眼。
陆英彩似乎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半晌后轻轻叹息了一声,脚步轻缓地离开了。
屋内,只剩少年轻浅而平稳的呼吸声。
——
沈矜如已经靠着窗台站了许久。
衣物还是单薄的,夜里风大,她大开着窗,倚在窗框边,一动也不动地盯着远处的星空。
许是午后的那场雨洗净了污秽,到了夜里天气竟清明了许多,繁星点点,月儿温柔如故。
温度又低了。
沈矜如动了动发酸的胳膊,可浑身酸痛的感觉却还是清晰的很。
身体的知觉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
沈矜如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也有如此不自制的时候。对方还是个比她小了五岁的孩子。
可心底却有个声音在问她,伍汛比你小了五岁而已,五岁的差距很大吗?
她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十八岁,沈矜如已经不记得她十八岁那年发生了些什么。
阿婆去世,辍学,被舅舅当成物品一样送去卖钱
十八岁那年,她的人生颠覆了。
又是一阵冷风拂过,沈矜如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心中忽而升起了巨大的恐慌。
她的人生已经毁了,那伍汛的呢。
不,不能这样。
合上窗,月光洒进屋里,一室凄冷。
沈矜如回到床边坐下,和衣钻进了被窝,辗转了一阵依旧没有睡意。
床头柜上那只小巧的机子依旧时不时地发出光亮,她白天把它交还给了伍汛,可现在又被他在了这里。
沈矜如心烦意乱地拿过手机,按下了关机键。
屏幕暗下去的那一瞬间,脑海中闪过的念头无比清明——她该走了,越快越好。
既然觉得是梦境,那便当成一场春梦吧。
——
再睁眼时窗外天色大白,玻璃上隐约凝着湿气,屋内的气温明显低了几分,伍汛将被褥掀开,昨天那件外套也不知道丢到了哪个角落,他从衣柜里翻出秋衣,离开被窝的身体才有些暖意。
楼下有隐约的吵嚷声,伍汛浑然未觉地从抽屉里拿出昨天随手放进去的手机,电量低的提示音响起,屏幕忽明忽暗。
想了想又将它放回了原位,正准备出去洗漱,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
是陆英彩。
敲门声比昨晚大力许多,陆英彩似乎是抱着不把伍汛喊起来不罢休的姿态在门外喊道:“汛儿,快起床,老师来家访了。”
家访?
伍汛还未清醒的眸子闪过一丝迷惘,半天才想起来,好像昨天母亲随口提过,是有这么回事。
他开了门锁,陆英彩一副焦急的模样:“怎么今天睡了这么久?都快中午了!”
伍汛一怔,他下意识地朝墙上的钟表看了一眼,十点。
不记得昨天是何时睡着的了,没想到这一觉比平时睡得更沉。
伍汛张了张嘴,眼眶还略带酸涩,脑袋也有些昏沉,压低了声音对陆英彩说道:“知道了,我马上下去。”
陆英彩又催促了几声,嘟嘟囔囔地下楼去了。
见惯了母亲咋咋呼呼的模样,伍汛默然地整理好衣物,简单洗漱了一番便下了楼。
还没走到楼下便听见陆英彩殷勤而客气的说话声——
“诶,陈主任,是是是,我是伍汛的妈妈,孩子在学校给你们添麻烦了,他没犯什么事儿吧?”
伍汛顿了顿,心里却也猜想着陈主任这趟来的目的,他也没看学校有安排学生家访的。
“没有,呵呵,这次来时特意通知你们个好消息的,伍汛他啊”陈主任的声音依旧爽气,伍汛只听了一半便走到了客厅,主任话没说完他便出声打断了——“陈主任。”
陈主任扭过头,看到伍汛时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哟,伍汛你来的正好,我正要跟你爸妈说那个事儿呢。”
陆英彩在旁听得一头雾水,她插话道:“陈主任,是什么事儿啊?”
陈主任一见伍汛母亲迷茫的样子,也疑惑地看了眼伍汛,对方却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估摸不透,于是轻声问道:“伍汛,你不会没跟家里人说吧?”
在市里比赛拿了第一,又被大师挑中准备收入名下,这平常人家盼都盼不来的好事,怎么到了伍汛这儿就变得无关紧要了呢?
伍汛知道瞒不住了,于是也不再开口。
陈主任心下了然,看着一旁面色焦灼的陆英彩宽慰道:“您别急,事情是这样的”
三言两语便把事情说了个明白,陆英彩脸上的表情由着急转为诧异,最后变为了惊喜。
“真的啊?”陆英彩搓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陈主任,你说这我还以为您来时为了什么事呢,汛儿这孩子也真是,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家里头打商量您刚才说那个大师叫什么?哎呀叫什么也不打紧”
陆英彩已经激动地语无伦次了。
伍汛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只是看着喋喋不休的陆英彩,轻声道:“妈,我没打算去。”
陆英彩一愣,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凉水,“你说啥?”
没打算去?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哩。
陈主任的脸色也变得尴尬起来,他轻咳一声,“伍汛啊,这个事儿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我不妨直说了吧,于大师已经跟学校联系过了,所以才会安排我过来看看,怕你有什么顾虑”
伍汛沉着脸没出声。
陆英彩已经在一旁跺脚了,今天家里两个男人都出门了,她也没个能商量的人,你说这机会多好啊,汛儿怎么就
“陈主任,我已经考虑好了,于老师那边,我会跟他交代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一丝波澜。
他并没有成为知名画家这样的报复,现在他暗自计划的,就是考上大学,挑个好专业,毕业后找份能够出人头地的工作。
任何海市蜃楼般的勾画,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他让那个人等他五年,没有一点时间能够被浪费。
陈主任正想再劝说一番,伍汛却朝门外挪了两步,礼貌而疏远地说道:“家里没什么可招待的,我去附近买点水果。”
陆英彩刚想出声,伍汛已经三两步跨过了门槛,朝胡同口去了。
陈主任低头看了眼茶几上的水果盘,疑惑地看着陆英彩,脸上的尴尬愈盛。
陆英彩也摸不准儿子心里的想法,只能赔着笑对陈主任说道:“陈主任,您别介意,等他回来我再说说他”
——
伍汛沿着小路去了那幢熟悉的楼房。
陈主任的出现并没有影响他太多的心情,昨天他就已经决定好了,比起学画,更实际的应该就是考一所好大学。
最重要的是,他想离她近一点。
伍汛的脚步从来没有如此愉悦过,他几乎是小跑着到了楼房前,微喘着气走到门前,指尖还轻微颤抖着。
咚咚——
没人应声,里头似乎动静全无。
这楼房位置比较偏,右边是一大片的田地,几乎没什么人会经过。
伍汛又敲了两下门,还是没人应。
不可名状的恐慌莫无声蔓延开来。
好像忽然从云端坠落到了谷底,伍汛盯着纹丝不动的大门,心中一个念头闪过——
她走了?
失魂落魄地走到屋后,迎面走来一个刚从田间上来的老伯,那老伯见着伍汛,语气还有些惊讶:“这不是伍家小子么,怎么跑这儿来了?”
伍汛勉强打了声招呼,“张伯,”又像见了一丝希望似的侥幸问道:“我妈让我来沈姨家拿点东西,您有见到她吗?”
张伯伛偻着背想了想:“你说的是矜如吧,我今天一早起来还碰到她了哩,天都没亮她就走了,还拿了行李”
仿佛有什么东西猛地锤中了心口,伍汛的思绪变得恍惚起来。
她真的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