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汛独自一人从赛场出来,循着之前的路径直走到了门口,附近停着不少车辆,老覃的车子就在其中一处。
陈主任跟美术老师正站在一边闲聊,一看伍汛从出来,语气诧异道:“比赛这么快结束了?”
不对啊,120分钟的赛时,怎么伍汛进去一个多小时就出来了?
“嗯,画完就可以走了。”伍汛平静地说道,神情没有丝毫的波澜。陈主任觉得惊奇,他在伍汛脸上看不见任何的类似正常学生赛前紧张的情绪,跟个没事人似的。
“那行,咱们刚才还讨论等你比赛完上市里溜达溜达看看夜景呢,累了几天好好放松放松。”陈主任乐呵呵地说着,看上去兴致很高,灵湖中学能进决赛已经是意料之外的事了,作为领导他是打心眼里高兴。
伍汛将身上的画板放进了后车座上,他对陈主任的提议没什么兴趣,刚想开口说自己准备先回酒店休息去,可身后却传来一声呼喊:“诶,那个伍汛同学!”
几人纷纷回头,伍汛也望向那个小跑过来的人,这人好像有些眼熟,似乎是考场的老师?
来人正是此次大赛评委组的组长,因为于大师的嘱托,里头比赛还没结束呢,他就跑出来找人了,一看伍汛还在门口,这才放了心,步伐也慢了些。
“诶,您是?”陈主任蹙眉思索了一番,“鲁组长吧?”他要是没记错,这位鲁组长就是这次大赛流程的主要负责人,不过他们小门小户的,自然跟鲁组长攀不上关系,可现在看对方这么急匆匆地赶来,还喊住了自己学生,陈主任心中隐约预感到了什么。
“您是鲁组长吧?!”陈主任模样懊悔地拍了拍脑袋:“您看我这记性,鲁组长怎么出来了?比赛不是还没结束么?”
鲁组长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跟他说话的中年男人,心中判定这位应该是伍汛学校的带队老师,于是语气也客气起来:“我是来找伍汛的。”
伍汛在一旁不明所以,他按照流程交了作品,现在这鲁组长找自己,是为的什么事?
鲁组长面色和善,也不打官腔,走到伍汛旁边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小子很走运啊,于大师看了你的作品,要见面跟你聊聊哩。”
伍汛不喜欢陌生人对自己的亲昵举动,但也只是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他不急着回话,因为事发突然,他连鲁组长口中的“于大师”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走运”呢?
陈主任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额这个,鲁组长,恕我孤陋寡闻,您说的“于大师”是谁?”
鲁组长好像也没有在意陈主任的话,只随口说了一句:“哎,你们不是这圈子的,不知道也正常。”
一直在后面听着的美术老师却忽然喊道:“是不是于芳老师?那可是国宝级的画家啊!”
美术老师这么一解释,在场的人也大致清楚了这位“于大师”的身份,陈主任显得有些歉意,他就是一门心思地教书,对艺术一窍不通,更别提哪个画师的名号了。
伍汛则站在一边,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只是眉头微蹙着,那个在评委席上不时朝自己看的老人家,就是鲁组长口中的“于大师”了吧。
面对老前辈,此刻伍汛心中也油然而生一股子敬意,这和他平常的态度大不相同。他并不关注画家的作品,只是偶尔闲时会翻看一些杂志,于芳的名字的确时常出现在那些画作上。
陈主任一听见这消息,立刻笑开了花,忙不迭地跟鲁组长寒暄起来,并且敲定了时间,承诺必定让伍汛上门拜访于芳老师。
鲁组长任务完成,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走前还打量了一下伍汛,因为伍汛并没有出声,也没有表示惊喜,他心里对这学生多了几分欣赏,挺不错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沉得住气。
于芳老师早就有收徒的意愿,可这么些年也没碰上中意的,这次看来,这名叫伍汛的少年,前途还真是不可限量啊。
——
于大师要和伍汛面谈这事儿,最高兴的莫过于陈主任了。
这趟n市之行竟然还有意外收获,也不知道伍汛这孩子有什么过人的地方,还是于芳老师慧眼如炬,觉得伍汛很有天分?
鲁组长安排了晚上八点,在n市某个茶楼小聚,说是让陈主任一行人一同前去。这不还没到八点,陈主任就把刚回酒店没休息多久的伍汛拉扯起来,心急火燎地朝约定地点去了。
伍汛倒没什么抗拒,他心里也是想见见这位大师的。不过饶是冷静如他,内心也有了几分忐忑,他今天那副画里头的深意,不晓得于芳老师看明白了没有。
可转念一想,除了作者自己以外,恐怕没有人能将作品想要表达的意境理解得一清二楚,每个人不同的心境与内涵,都会在同一副作品中看到不同的画面。
茶楼离酒店并不近,只是这一路陈主任兴高采烈的,车里的气氛倒是很轻松,除了不常出声的伍汛以外,连司机老覃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乖乖哩,大师这样的神秘人物,要见的可是咱们灵湖中学的学生,说出去都有面子。
伍汛这孩子,可真有出息。
晚上正是闹市里最繁华的时间,各处娱乐场所人满为患。茶楼的地段也是热闹的,可里头却是一派安宁,确实是谈事的好去处。
一行人进门后便有服务生上前引荐,陈主任笑容满面的,一看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相比之下伍汛便显得平静许多,茶楼装修精致,颇有韵味,头一回来的人都难免多看上两眼,可他却始终半垂着头,毫不关心周围的视线。
走到某个包厢门前,服务生礼数周到地替几人开了门,然后便看见鲁组长坐在一张大圆桌边,见来人即刻起身:“你们到啦,欢迎欢迎。”
奇怪的是,于芳老师并不在此处。
几人沿着桌边坐下,伍汛是最后落座的,按礼数他是在场年纪最小的,理应如此。鲁组长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内心对这孩子多了几分赞叹,于老师的眼光确实毒辣,这学生真不像小地方出来的。
落座后便有服务生进来沏茶,陈主任先按讷不住开口了:“鲁组长,那个不是于大师喊我们来的吗?怎么他人呢?”
鲁组长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指了指包间内的屏风:“于老在里头呢,不过他想跟伍汛单独聊聊。”
此话一出,几人的目光便朝向了那个看起来好像只是用来装饰的物件,没想到里面还有个隔间,真是别有洞天。
“伍汛,于老在里头等你很久了哩。”鲁组长说着,示意伍汛去屏风后面。
伍汛顿首,他倒是不奇怪像于芳这样的大师作风古怪些,于是也不拘束,径直起身走了过去。
屏风后头有扇小门,伍汛在前停驻了两秒,然后伸手轻轻敲了敲门板。
“请进。”
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沙哑中带着几丝精练,应是个老人的声音。
得了应允,伍汛这才转动门把,走了进去。
另一边的空间跟这头的包厢差不多大小,摆设却像个普通的书房,看样子是茶楼专门做了这样的构造。
于芳老师比想象中的要和蔼些,面上带着笑容:“你好。”
“您好。”伍汛不卑不亢,只是背脊挺直了些。
于芳阅人无数,阿谀奉承的,两面三刀的,他看一眼便能心中有数。今天比赛的时候他离得远,伍汛的面目也看不真切,现在站在面前,于芳心中倒像落了块石头,不错,礼数有加,也不过多讨好,正合他的要求。
“能给我说说,你那副画,是如何表现‘自由’这个主题的么?”于老师习惯性地摸了摸胡子,此时也从椅子上站起来,开门见山地问道。
伍汛垂眸思索了一番,要说紧张,也不是一丝都没有,只是伍汛习惯性地隐藏情绪,这时的沉默也是在揣度于大师话中的深意。
于芳此时也在暗暗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模样是生的好,饶是年轻时候迷倒一片女生的于芳,在看见伍汛长相时也不禁自愧不如。
“心有所归,即是自由。”
伍汛的嘴唇动了动,抬眸望向眼前的人,八个字,让于芳的脸色沉凝了。
这小小的茶室里无人言语,于芳看着伍汛的眼神多了几分探视,可少年毫不闪避,任由面前这位德高望重的老画家打量。
半晌后,于芳的神情有了变化,他爽朗地笑着,精神矍铄的好像年轻好几岁,他拍了拍伍汛的肩膀,“行啊,小子,独辟蹊径,真是与众不同啊。”
听着老人爽快的笑声,伍汛的嘴角也不禁上扬了几分,只是神情还是卑谦的,“老师过奖了,学生才疏学浅,让您见笑了。”
他这话却不是客套,的的确确的真心话。面对前辈,伍汛的态度礼貌恭敬,这让于芳眼中的赞许又深了几分。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孩子,不知道我这个老头子有没有荣幸,当回你的师傅?”于芳惜才,也能看出伍汛在画作上的天分,这下便将此行的目的讲了出来。
伍汛听闻却是一惊,他知道于老师找自己应该是有话说,本以为只是想指点指点后辈,却不成想,这位老画家是想收徒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