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在n市只有我一个故人。”林玲玩笑似的说道,男人太多时候都是沉默不语的,也难得见他主动开口。
男人嘴角扯了一丝笑,林玲看不懂那其中的含义,她只知道现在面前的这个人,冷漠的有点危险。
她记不得两人是怎么认识的了,只是当年她从那个城市离开的时候,这个男人还不像现在这样,不爱笑,浑身都透着冰冷的寒意。
也许是林玲这句玩笑话,让车厢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林玲是个聪明人,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她都是心里有数的,更何况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面前这个男人,早已经不是十多年前那个不喑世事的他了。
他来找自己好像也只是单纯的叙旧而已。林玲不知道他现在是做什么的,只是这两天跟着他进出各种高管显贵的饭局,林玲心中也有些许诧异,没想到他现在人脉这么广。
“你那个旅馆,收益怎么样?”男人开着车,冷不防地开口道。
林玲一愣,接着清然一笑:“你知道,我又不靠那养活一家。”说这话时林玲眼中带着沧桑,笑容也显得颇凄凉。
男人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想到你孩子都这么大了,晓静知道的话,会很高兴的。”
林玲一怔,面上的神情也有些变了,她低下头言语道:“晓静走了这么多年了,难为你还记着她。”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猛地踩下了刹车,红灯。
“这么多年,你就没碰上喜欢的女人?”林玲靠头靠在窗边,话里满是怅然。
男人在暗黑的车厢里点了支烟,倾吐了一口,眼圈在车厢里弥漫,语气中带着轻蔑:“听话的不喜欢,喜欢的不听话,就那样吧。”
烟气朦胧中,男人眼前渐渐浮现一个女人的模样,可也只是一刹那,便消失无踪了。
林玲叹了口气:“阿樊,早点收手吧,这行水太深了,你再陷下去就出不来了。”
男人灭了烟头,重新启动了汽车,这才出声:“这十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叫我怎么收手?”
他手已经脏了,心也脏了,从来没想过收手。
林玲噤了声,没再说话了。
男人似乎叹息了一声,然后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已经替晓静报仇了。”
林玲一惊,“你做了什么?”
男人嘴角扯起一丝轻蔑的笑:“伤害过她的人,我一个都没放过。”
林玲背上升起一丝寒意。当年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从来没想过会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看到如此深沉的凛意,什么叫伤害过她的人他一个也没放过?
林玲下意识地看了眼男人搁在方向盘上的手,却听得男人一阵轻笑:“也是这双手,早就不干净了。”
当年拼着那股子恨意报了仇,可没想到,自己也成为了那样的人。也许从晓静走了以后,他就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
林玲无声地望向窗外,她并不觉得害怕,只是心底闪过几丝悲凉。十几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能让一个人面目全非。
晓静,要是你还在的话,他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吧。
——
孙闵晟一脸抑郁地站在前台,姐姐还没有回来,他无比烦闷地转了转头,正好看见沈矜如从外面进来。
他对这个新入住的女客人还是很有好感的,于是主动跟对方点头示意。
沈矜如看上去脸色并不好,有些有气无力地看了眼孙闵晟:“怎么就你一个人。”
孙闵晟动了动嘴,其实他想说平时这旅馆里就只有他跟姐姐两个人,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恩,我姐她还没回来呢。”
沈矜如看了一眼挂钟,已经六点了,外面的天也暗。可毕竟只是住客,沈矜如也没有担心人家孩子的心情,正准备先回房间去,门口响起了清脆的脚步声。
孙怡瑾今天在学校做值日,拖得久了回家才晚了许多,一进门先瞅见了沈矜如,姑娘脸上很高兴的样子:“诶,姐姐你回来啦。”
孙闵晟倒是很不悦地看了眼姐姐,“我的画板呢,你藏哪儿去了。”
孙怡瑾眨巴眨巴眼睛,然后装作无辜的样子说道:“我不知道啊。”再一看弟弟沉下来的脸,这才实话道:“前两天那画板支架不是坏了嘛,我昨天拿去修了,你怎么反应这么慢的。”
孙闵晟一时无言,只好温温吐吐地说道:“你怎么都不打声招呼,明天要比赛了,我找不到画板着急”
“哎呀,我知道你明天比赛,我还跟老师请了假呢,去现场给你加油!”孙怡瑾大咧咧的,其实她跟老师扯了个谎,只说家里有事,反正林玲对她放任的很,也不会说什么。
孙闵晟撇撇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你还是别去了,我怕我一想到你在外头就发挥失常。”
这姐弟俩的对话让沈矜如原本阴霾的情绪也散了不少,忍不住在原地多站了一会儿。
孙怡瑾瞪了一眼弟弟,脸颊也被气的鼓囊囊的,“那等会你自己去拿画板吧,我不陪你了!”
孙闵神一看姐姐不高兴了,连忙哄道:“哎呀我错了,你最好了行不行?”
果然是姑娘容易红,孙怡瑾脸上立马笑开,她瞥了一眼弟弟,然后转头对沈矜如说道:“姐姐明天有空吗,我们一块儿去呗,就在附近的青少年宫。”
沈矜如摇摇头,婉拒了孙怡瑾的好意:“不了,我还有事儿。”
孙怡瑾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沈矜如一出现,她就莫名地想跟对方亲近,现在邀请被人拒绝了,孙怡瑾立马没那么兴奋了。
沈矜如见孙怡瑾这模样,也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接了一句道:“比赛什么时候,我要是忙完了,有时间的话就过去看看。”
虽然不一定去,但也不算拂了姑娘的好意。
孙怡瑾兴冲冲地书包里抽出一张纸来递给沈矜如:“姐姐给你,这是我偷拿来的宣传册。”
沈矜如接过,本以为是小比赛,可是瞅见上头的标题,没想到是面向全市中学生的绘画比赛,奖品也很丰厚,得奖的前三名还有机会去知名艺术学院观摩。
她把册子拿在手里,能参加这样的比赛,想必孙闵晟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为了表示友好,沈矜如笑着鼓励道:“那加油咯。”
孙闵晟脸上一红,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我会的。谢谢姐姐。”
孙怡瑾一看自己弟弟害羞的模样,忍不住上前嘲笑他,很快两人打成一片了。沈矜如上楼的时候还能听见俩姐弟的斗嘴声,她无声地笑笑,这俩人可真亲。
借着楼道的灯光,沈矜如又将册子拿出来,细细读了一遍“xx市第四届全市绘画大赛开幕”
县城也是隶属n市范围内的,要是伍汛参加这比赛,以他的实力,一定能拿个好名次吧。
这样一想,沈矜如忍不住轻笑,收好了册子,自嘲地轻语道:“想什么呢”
伍汛他可是最不喜欢参加公开比赛的了。
——
“汛哥,今天不去画室了?”江凌嘴里咬着半只苹果,看见伍汛坐在位置上,正是晚自习的点,伍汛这两天雷打不动的都会去画室。
“恩,明天一早去比赛了。”伍汛淡淡应道。学校担心他画技不过关,而且他比较擅长素描,这在大型绘画比赛里还是很吃亏的。好在有底子,这周美术老师加紧给他补料,就怕他上场紧张了。
伍汛的心情倒很平静,并不是对自己有信心,本来他去比赛也不是为了拿奖项。
江凌也在一边坐下,那苹果核被他转头随手一抛,稳稳地跌进了后面的垃圾篓里。
“汛哥,你这是打算走艺术路线了?”江凌闲得发慌,跟伍汛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按照他的了解,伍汛这几天的确很勤奋,他没事还偷摸着去画室瞅瞅,伍汛那一脸认真作画的模样,江凌还从来没见过。
听了江凌的话,伍汛淡淡道:“说什么呢。”
江凌凑近了些:“说真的啊,我老妈都在替我琢磨上什么专业了,汛哥你呢?学美术?”
伍汛看似认真地思考了半晌,然后悠悠地答道:“没想过”
陆英彩跟伍立都是粗人,对学校专业这一块儿不会有什么想法。他自己呢,还真没有打算过。
江凌显得有些丧气,其实高考一眨眼就到跟前儿的事,他现在就开始发愁了,可伍汛却总像个没事人似的。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教室里一下子陷入了寂静。
伍汛今天不用去画室,可心思也不在面前的试卷上。他眼界并不狭隘,也厌倦了在山镇里的生活,说不期待吧那是假的,他也有想去的地方。
比如阿娘还在世的时候,在幼时的他耳边常絮叨的那个地方,地名早已记不得了,却心心念念地总想去寻一寻,去看看阿娘的故乡的模样。
一旁的江凌打了两个哈欠,晚自习才开始,他已经昏昏欲睡了。再瞥到旁边的伍汛,试卷是摆在面前,可笔却没动过,撑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凌一头栽进了试卷堆里,睡过去前还迷迷糊糊地对伍汛支吾了一句:“汛哥,比赛加油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