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院那天,顾青特意托朋友弄了辆桑塔纳,去市区的路说近不近,这一路颠簸,怕顾婷婷路上觉得不舒服。
沈矜如前一天在家接到了顾青电话,隔日便去了医院,里里外外的帮着顾青办手续,等到车开到了住院部楼下,顾青背上顾婷婷,小心翼翼地下了楼。
出院是要经过医生准许的,一方面顾青钱没凑齐,另一方面也是等顾婷婷身体稍微好转一点再带她去市里,不然舟车劳顿,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意外。
开车的是个中年人,可能也是受人所托,看顾青的眼神总是带着几分同情。可瞥到顾青身边的女人,目光更是移不开了,不是说这顾老师单身么,这女人忙里忙外的,是他什么人呐?
中年人也不多嘴,只是路上时不时地透过后视镜偷瞄坐在后排的沈矜如。顾青坐在副驾驶,而顾婷婷则在沈矜如的身边靠着,眼睛要睁不睁的,样子很虚弱。
顾青心里忐忑,隔几秒就转头朝后座看,目光先是落在女儿身上,然后匆匆瞥过沈矜如——她正闭目养神,顾婷婷的手掌就搁在她手心。
这一幕让顾青心里五味杂陈的,女儿这一路都很乖,尽管身体难受,但也没有太表现出来,想必是沈矜如在一旁的缘故。
要不是沈矜如借给他那笔钱,恐怕顾婷婷也没有这么快就能顺利转院。顾青转过头,视线落在车窗上,这马路似乎忽然变得没有尽头了,医院就是个无底洞,她只能帮他一时,那往后呢,等手头的钱用完了,婷婷怎么办。
中年人开车有些闷,见后座两个都睡着了,便小声地跟顾青搭起了话:“顾老师,愁多了伤身,你家娃娃准是吉人自有天相。”
中年男人也是活了半辈子,这种场面不是没见过,说的话也中肯。顾青冲他笑笑,感激地说道:“谢谢师傅吉言了。”
中年人有了劲儿,去市区得开两三个钟头,他想着闲聊打发时间。顾青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诶,后头那人,是顾老师你什么人呐?”说着说着,话题又扯到了沈矜如身上,不过也不奇怪,任谁见着了都会多想,这女人应该跟顾青关系不浅。
顾青小心地转头望了眼后座,见沈矜如依旧闭着眼眸,没有转醒的迹象,这才小声地跟中年男人说道:“就是我一个朋友。”
中年男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觉得后座这姑娘俊俏的很,虽然说顾青长得也算品貌端正,可两人站在一块,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聪明的人总是不予点破,中年男人很快转移了话题,他只是收钱带人一路,有些话不需要讲的这么明白。
这边的路段并不好走,曲曲折折的,不少水泥道正在修筑,沈矜如就是在这一阵颠簸中醒来的,其实她也没睡熟,顾婷婷就靠在她身边,怕孩子磕着,沈矜如的手臂一直暗暗使着力。
前面两个男人也不知道在聊什么话题,看上去挺和谐的。沈矜如轻轻挪了挪有些发麻的手臂,顾婷婷靠在她臂上睡得很熟。
她望了眼窗外,也许是在山镇里呆的久了,最远也不过县城里走走,她已经很久没去看过外头的景色了。
越来越明朗的道路在视线里逐渐清晰起来,沈矜如只觉得意识都开始恍惚起来,她像只鸵鸟一般在沙地里蜷缩了好几年,猛然见着外头的日光,竟感觉万分不真实。
市郊区的景色已经跟那个地段偏僻的县城不太一样了,鳞次栉比修葺整齐的房屋,再往远处,隐约能见到高耸的楼房大厦。
沈矜如正望着窗外发呆,模模糊糊地听见前面的中年男人说了一句:“再开半个小时就到了。”
真快,比当年卢浩带她镇里的时间要短许多啊。
——
桑塔纳在医院门口停下,沈矜如先行下车,然后帮着顾青把孩子从车里抱出来。
顾婷婷刚转醒,没什么力气,恹恹地靠着沈矜如。
顾青从钱包里抽了几张老人头,递给中年男人,连声道谢:“麻烦师傅了。”
中年男人乐呵呵地收下,比当时说好的价钱还多了不少,这顾老师还挺客气,他也是会说话的人,“行咧,顾老师,下回再找我可要到婷婷痊愈出院的时候咯。”
顾青送走了中年师傅,跟沈矜如一起去了医院专家门诊处。县里的医院跟市医院有不少学术交流,因此很多病人都是县医院打了招呼直接转来市里的,所以入院手续也不麻烦,差不多中午的时候,顾婷婷已经在市医院的病房里住下了。
这儿的医院的确比县城要忙碌许多,两个人带着孩子做检查办手续,一直忙到太阳落山。
沈矜如见顾婷婷安顿好了,便准备今天出去找个旅馆随便住下,明天再做打算。医院规定住院的病人只能由一个家属陪同,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人生地不熟的,天暗了也不好找住处。
顾青本想陪着沈矜如出去,但顾婷婷刚到医院,他是万不能离开一步的,只得叮嘱了几番,略显不舍地把沈矜如送下了楼。
出了医院后,沈矜如没有马上在医院周边找住处,只是随意闲逛了一阵,许是在落后的小镇里呆的久了,这儿的景色倒显得新奇了许多。
她也不知道有多久没在这样楼宇林立的城市里穿梭了,山镇里依山傍水,多给人清新之感。相比起来,她还是喜欢那镇子多些。
因为曾经也有那么一座城市,却满载着她的伤痛与悲哀。
走得累了,沈矜如在离医院不远的地方寻了个看上去还算正规的旅馆,她恐怕要在这儿呆上十天半月的,住旅馆是最省钱省事的了。
旅馆的前台看上去是个年纪挺小的姑娘,很熟练地跟沈矜如介绍了价钱,前台空着的地方还摆着习题本,看样子这小姑娘还在读书。
沈矜如要了个单间,交了押金和一周的房钱,然后把身份证递给面前的小姑娘。
看样子业务很熟练,小姑娘三两下便把那身份证登记完了,交还给沈矜如的时候还略带羡慕地说了一句:“姐姐,你这身份证照片儿拍的真好看。”
沈矜如倒是挺喜欢这小姑娘的性格,热情也不恼人烦,于是冲她笑了笑。接过房卡拿起身边的行李便入住了。
这旅馆看起来规模不大,可胜在干净整洁,床单上也没有污渍,素色条纹的花样,让沈矜如莫名地想起了学校宿舍。
也只过了半月而已,在灵湖中学代课的日子仿佛已经过去很久了。
不可避免地,沈矜如又想起了伍汛,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这个点应该已经快到放学的时间了。
随意地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收拾了一番,现在天气渐渐转冷了,除了平时的换洗衣物,沈矜如多放了两件外套在旅行包里,十一月份转眼就要到了,漫长的冬季终是要来临的。
将洗漱用品摆放好,沈矜如接了盆热水,细细地将双手擦拭了一番。她这一天也忙累了,尽管没怎么吃东西也不觉着饿,只是眼皮子有些沉。
床单应该是新换的,带着淡淡的皂香,沈矜如靠在床边只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许是累的,等沈矜如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一觉醒来,倒有些饥肠辘辘了。沈矜如随手拿了些零钱,出门前又将凌乱的发丝挽成髻,披了件浅色外套,准备去买点能充饥的东西回来垫垫肚子。
路过前台,之前那小姑娘身边多了一个男生,两人挤在狭窄的前台桌面上,低着头似乎正在写作业。
小姑娘很热情地跟沈矜如打招呼:“姐姐!”
旁边的男生也抬起了头,沈矜如看见两人相似的脸,他俩应该是兄妹。
可没等沈矜如应声,小姑娘身旁的男孩子就已经略嫌弃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人,嘀咕了一句:“孙怡瑾,你怎么老是大呼小叫的。”
小姑娘撇撇嘴,毫不客气地回敬道:“还敢说我,孙闵晟,谁教你这么没大没小的啊。我可比你早两分钟出生,要对姐姐客气点。”
沈矜如听着这人的对话,一时了然,原来不是兄妹是姐弟啊。
被唤孙闵晟的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沈矜如一眼:“不好意思啊姐姐,她就是这样,动不动就一惊一乍的。”
这下孙怡瑾可恼了,揪着弟弟的耳朵,“你说什么呢,现在嫌弃起我啦,是谁说要给我画画的,看见漂亮姐姐眼睛都不眨了”
沈矜如这才发现,男生面前放了画纸笔,那纸上的轮廓只描了一半。
她挺感兴趣地凑近瞧了瞧,然后笑着问道:“画的挺好。”
“那当然啦,”孙怡瑾一听弟弟被人夸奖还是很高兴地,骄傲地抬起头说道:“他过两天还要去比赛呢,我这是抓紧时间找机会让他好好练习。”
沈矜如有些惊讶地看了男生一眼,脑海中莫名地浮现了另一个人的模样,不知怎地,也许是因为他的缘故,沈矜如碰着会画画的人,眼神中总带了几分赞扬。
“对了姐姐,你要出门吗。”闲话说完了,孙怡瑾主动问起来,因为来住旅馆的大多是外地的游客,刚才她帮沈矜如登记的时候也知道她不是这边人。
“恩,有点饿,去附近吃点东西。”沈矜如对面前这对姐弟挺有好感,于是如实告知。
“这附近我熟,我带你去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