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成脊背一凉,莫名的压抑感在小屋里蔓延开来,他竟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但是很快他便镇定下来了,素描本还安稳地被他拿在手里。
伍成转过身,便看见伍汛随意地倚靠着门沿,一双眼直盯着他,瞥见他手里的素描本,伍汛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伸出了右手,冷冷地说道,“给我。”
伍成自然是不依的。这会儿他自以为抓住了伍汛的把柄,不由地挺直了背,晃了晃手里的素描本,猥琐的脸上挂起了嘲讽的讥笑:“伍汛,你长能耐了啊。”
伍汛眸色更冷了,上前欲夺,没想到伍成早有防备,轻轻一闪就避了过去。旁人看着是叔侄辈分的两人,此刻却在这屋里剑拔弩张。
“你想怎么样。”伍汛丝毫没有慌张的情绪,他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叔,眼里透露着厌恶。
伍成一望见伍汛的眼神,心中怒气更甚了。这孩子跟伍家没有半点关系,面对自己又总是目中无人的态度,这让伍成狭隘的内心愈发的扭曲。
尤其是,看到他这张脸。
“沈矜如那种货色你也能勾搭上,怎么样,搞起来是不是很爽?”伍成口无遮拦地扬言着,他是嫉恨的。
“闭嘴。”伍汛蹙着眉,对方嘴中不堪入耳的脏言让他隐隐有怒气上升。
“让我闭嘴?怎么,被发现了心虚了?”伍成没有停止的意思,一边看着伍汛一边翻开了手里的素描,“啧啧,画的多生动啊,看起来你们苟且了有一阵了吧?”
一想到沈矜如与伍汛纠缠的画面,伍成胸腔隐隐发热,梗着脖子愈发地肆无忌惮了起来。
伍汛眸光一暗,下一秒就冲伍成那张让他恶心又厌嫌的脸上挥了一拳。
这一拳力道很重,伍成又比伍汛矮了不少,猝不及防地接了这拳头,他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反应,伍汛已经上前夺素描本,他手中一紧,抓住其中也一页纸,撕拉一声,白纸飘飘然地落到了地上,纸面中央女人的侧影沉静而悠然,似乎也在瞧着这一幕。
伍汛将素描本拿在手里,看也不看倒在一边的小叔,“你最好马上滚出去。”
被抡了一拳,伍成竟没有还手的意思,那种莫名的惧怕又涌了上来。这屋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看着他们。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伍成跌撞着站起来,嘴里却不停威胁,“你就不怕我把事情说出去?”
伍汛将地上掉落的那页素描捡起来,放回它原来的位置,然后把那素描本搁在了桌上,眼神轻轻瞥了一眼伍成,“如果你不是爸的弟弟,可能我早就把你弄死了。”
伍汛这话说的漫不经心,眼底却盛满了寒意。这一眼看得伍成腿脚不自觉地哆嗦了起来,他知道伍汛没有开玩笑。可是自诩长辈,伍成还是硬着头皮怒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有种你现在就弄死我。”
可是,脚步却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因为伍汛看自己的目光深不可测,带着怨毒与阴翳。
伍汛只轻勾了嘴角,根本没有继续与伍成争辩的意思,“嘴巴放干净点,既然现在你都知道了,那什么人不该碰,你心里清楚。”
这叙述的语气却带了威胁的意味,伍汛越是漫不经心,他眼底的冰寒就越盛。这目光一点都不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
伍成举起手指着伍汛的脸,指尖却有些微颤,“你臭小子”
伍汛冷冷地打开了伍成点着自己的手,下一句话却让对方整个人都像跌进了冰窟窿里。
“你不要忘了,我阿娘是怎么死的。”
十几年前,在这个屋里,殷红的血淌了一地,那触目惊心的画面,刹那间冲进了伍成的脑海中。
他站立不定,浑身像筛糠似的哆嗦了起来,看伍汛的眼神就像目视着一个恶魔,“怎怎么可能,那时候你你才多大”
伍汛轻轻笑了笑,打断了小叔的话,“我是还小,可有些事情,记在这里,”指了指左胸膛心脏跳动的位置,“清清楚楚地记着。”
伍成站不住了,跌倒在地,他根本不敢直视伍汛的眼神,这屋子似乎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他仿佛听见了血液在地上流淌的声音。
“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是她自己!”伍成低声嘶吼着,脸上的表情愈发地扭曲了,他颤巍巍地撑着墙站起来,一边哆嗦着指着伍汛,一边逃也似地离开了屋子。
伍汛面无表情地看着落荒而逃的伍成,走过去关上了门,反锁。他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伍成这个人他很了解,胆小嘴硬,为人猥琐下作。要拿捏他,真是太容易不过了。
只是伍汛翻开了桌上的素描本,看着那页残破的纸张发起了呆。只是被他知道了也不见得不是个麻烦,难保哪天伍成不会破罐子破摔。
伍汛坐下来,将那张边沿有些发皱的纸张抚平。平常他的房间不会有人进来,伍成跟自己向来不对盘,也不会吃饱了撑的来翻东西。
指尖摩挲着纸张的边沿,伍汛看着女人的画像出神,屋里昏暗的角落被阳光铺满了,只听见少年自语的低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
——
吃午饭的时候伍成没有出现,惹得陆英彩一阵抱怨,“整天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四十好几的人了,还这么不踏实。”
伍立业难得地应和着,“刚才还在,这会儿又没影了。”
伍汛低着头吃饭,对两人的议论没有丝毫的兴趣。
陆英彩给伍立盛了碗饭,嘴上还是没停,“今天菜场去迟了点,没买到汛儿爱吃的菜。。。”
伍汛拿筷子的手顿了顿,陆英彩一早就出门了,怎么会来不及买菜呢。
“说起来正好今天矜如在家,不然我又白跑一趟。”陆英彩已经自己解释了起来,也没注意到伍汛的神色变了变,“大半个月没见,变化可大哩。”
陆英彩看上去很有兴致的样子,跟两父子聊得起劲,“我就说好好的妇人家,就不该整什么棋牌室,现在关了多好。小沈跟变了个人似的,看着整个人样貌都不一样了。”
伍汛嘴角弯了弯。确实,在学校这些日子,他再没见到沈矜如浓妆的模样,整日都是素面朝天的,偶尔涂个淡色的唇彩,清丽可人。
陆英彩正说的起劲,伍成阴着脸从门外进来。正巧听见陆英彩提起提到沈矜如的名字。他瞥了一眼抵着头的伍汛,似乎有些顾忌,可嘴上还是叨叨道,“嫂子你提一个寡妇,晦气不晦气。”
陆英彩沉了脸,伍成口无遮拦的让她很是不悦,“乱讲什么。”
伍成皮笑肉不笑,目光撇过伍汛,“小心家里男人也被她勾了去。”他这话意指伍汛,可陆英彩以为伍成在讲自己丈夫,于是更怒了,“成天嘴里也没个把门,这饭你吃不吃,不吃滚蛋。”
伍立脸色也不太好,伍成这会儿怎么跟吃了似的,他成天在家,哪来勾搭一说,“年纪一大把了,说话也不晓得轻重。”
伍成还想说什么,却看见伍汛不知何时抬起了头,那眼神冷冰,直盯着自己。心里一阵发憷,不久前他从伍汛屋里出来,心里慌张惧怕的很,到外头抽了好几根烟才缓过来,一想又觉得这样太丢面子,这才回家里来。
“不吃了,坏老子心情。”伍成淬了一口,拔腿就走。
陆英彩放下碗,被伍立这么一折腾,她胃口也没了,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看着伍汛,“汛儿,可别跟你小叔学。”
伍汛没答话,把碗里最后一点饭吃完,自顾自地倒了碗汤慢悠悠地喝着。
“老太婆,我们汛儿乖得很,跟阿成怎么比。”伍立看着伍汛的目光带着慈爱,对妻子杞人忧天的训诫有些不满。
“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你惯得伍成,年纪越大越无法无天。”陆英彩重新拿起碗,嘴里不停抱怨,“真要出事了才知道你这弟弟有多大能耐。”
伍汛静静听着,眼中却是讥讽的。这个家的气氛表面融洽,可有时却透着几丝怪异。不着调的老二,沉默寡言的老大,还有个没有主张的长嫂。伍汛在这家里生活了十多年,对伍立陆英彩这对夫妇不能说没有感情,只是有些怨意,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积累起来的。
碗里的汤见了底,伍汛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陆英彩还想给儿子盛碗饭,可见他冷淡的样子也就罢了,“这次休息几天?脸色这么差,妈得多给你补补。”
“后天就走了。”伍汛淡淡地说着,后天高三就要回学校补习,除了主课以外,其他副课一律等全体学生回校后才开始。
他心里有些失落,虽然补课的时间也就三四天,可习惯了每日都能见到她的日子,他就觉得后面几日想起来就有些漫长。
再加上,他们现在的关系,尴尬又僵硬。
伍汛站起来,只说了声回去写作业便离开了饭桌。陆英彩看着儿子消瘦的背影隐入楼梯口,忍不住跟伍立商量起来,“老头子,明儿我再买只土鸡回来给汛儿炖了补补,你看着孩子瘦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