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与沈矜如从学校出来就叫了辆车赶往医院,一路上顾青不停地张望着外面的马路,心急如焚的模样让沈矜如忍不住安慰道,“没事的,正换季呢,小孩子有个头疼脑热的很正常。”
顾青看见沈矜如那张素净的脸,心里也平静了不少,只是哀叹了一声,“婷婷很小的时候身体就不好,这两年长大些了才好转,她最怕打针了,一岁的时候一看见针头就哭”
沈矜如心中不忍,她是真的挺喜欢顾婷婷的,孩子活泼好动,一想到她病怏怏的模样的确会让人心疼。
一路紧赶慢赶地到了医院,顾青像阵风似的跑在前头,沈矜如小跑着跟在他后面。印象中的顾青总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说话做事都很得体,从来没见过他如此焦急的模样,看样子,女儿的确是这个男人的软肋。
到儿科转了一圈,却没见到顾婷婷。顾青脑子里一团乱,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在几个诊室进进出出。换季的时候生病的孩童比平常要多,县城里的医院也就两三家,患者多了医生护士们顾不过来,谁也没有去注意这个四处奔走的男人。
沈矜如先是去了趟医院挂号处询问台,她倒是能理解顾青这焦虑的心情,不过她的思维倒是很清晰,走到儿科拉住了还在四处找人的顾青,急声说道,“去输液的地方看看。”
一般儿童感冒发烧,医生确诊后安排开药打针,他们路上也花了不少时间,诊室里没人,那就应该去输液了。
顾青拍了拍脑袋,自己是急过头了才会忘了这茬,人民医院他不熟悉,沈矜如却早已经问清了位置,在前面带路,还一边安慰着他。顾青平复了一下焦躁的心,的确是他太着急了,不打听清楚就四处找人。他抬眼看了看走在他前面啊的沈矜如,要不是她在,自己恐怕要瞎找好一阵,等会婷婷见到她,应该会很高兴的。
顾青这么想着,输液室就到了。县城医院的设施也有不少年头了,输液室斑驳的墙皮都是脱落的痕迹,室内安了几排连坐的椅子,各处都坐满了人。
沈矜如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小女孩,身边还有个中年女子照看着。
顾青两三步走到顾婷婷身边,孩子脸颊红扑扑的,昏昏欲睡的模样,手上扎了针,眉心纠成了结,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
“婷婷,爸爸来了。”顾青半蹲在顾婷婷的椅座边,满脸的心疼。
一旁的中年女子站起身,她是幼儿园里看小孩的阿姨,见顾青风尘仆仆地赶到,连忙说起了顾婷婷的情况,“给孩子看了,医生说是普通的发热,输了液就可以回去了。”一边讲着一边把手里的病例给顾青,“配了药,顾老师你记得去拿,婷婷不舒服好几天了,你工作忙不忙的都得多看着点她,小孩子最容易病了。”
顾青接过单子,连连道谢,“是我不对,蒋阿姨真是麻烦你了。”
他们的说话声吵醒了还在发热中的顾婷婷,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见爸爸焦急的模样,她伸出没有扎针的左手拉紧了顾青的衣袖,嘟着嘴撒娇道,“爸爸,痛痛。”
顾青见女儿这个模样,更是自责了,摸了摸顾婷婷的脑袋,“婷婷乖,打了针病才会好,爸爸陪你一起好不好?”
顾婷婷病中神智不太清醒,见了顾青就是下意识地想要表达自己的难受。只是看见顾青着急的样子,她就觉得自己不应该让爸爸担心。
爸爸要工作养婷婷,婷婷要懂事些才对。
于是女孩把自己的手抽回去,挤出一个笑容安慰着顾青,“恩,爸爸在的话,婷婷很快就会好的。”
沈矜如在旁边看了半天,顾婷婷似乎是没注意到自己,她看到孩子虚弱却懂事的模样也忍不住心疼着,一个男人要带着几岁的孩子独自生活,还能将女儿教育得如此懂事,真是很不容易的。
蒋阿姨也注意到了跟顾青一起来的人,本来想打个招呼,可是女人安安静静地也不说话,她也只好作罢,只不过看顾青的目光多了几丝耐人寻味,这顾老师,之前给他介绍对象都是推脱的,看样子这是自己有了啊。
“顾老师,那我就先回去了啊,你好好陪婷婷。”沈阿姨觉得此刻自己在这儿有些多余了,于是准备告辞。
顾青站起来,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麻烦了蒋阿姨来回跑,于是说道,“蒋阿姨,我送你。”
蒋阿姨刚想说不用,顾青那边已经在和一起来的女人说话了,“矜如,你帮我看一下婷婷,我送了阿姨就回来。”
沈矜如点点头,“恩,你去吧。”注意到蒋阿姨的注视,沈矜如坦然地对上那探究的目光,礼貌地颔首示意。
蒋阿姨一怔,她看见沈矜如的第一眼就只觉得她漂亮,可是漂亮的女人在她看来多数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沈矜如这不急不缓地模样倒让自己佩服起顾青的眼光来了。
确实不错。
两人走后,沈矜如在顾婷婷旁边坐下。输液管内的液体流动的速度很慢,看这情况,得要好几个小时了。
顾婷婷察觉到顾青似乎走开了,她不安地张开眼睛,却看见沈矜如微带笑意地看着自己,女孩声音虚弱却带着惊喜,“沈阿姨”
沈矜如离婷婷近了些,这才发现她浑身都是滚烫的,也不知道这医院配的药有没有效果。“婷婷不睡了?饿不饿?”
“阿姨,我爸爸呢?”顾婷婷声音糯糯的,小眼珠子转来转去,搜寻着顾青的身影。
“你爸爸给你拿药去了,马上就回来了。”沈矜如柔声说道,伸手理了理顾婷婷被冷汗打湿的鬓发。一旁走过的人看见这一幕,都觉着这女人看起来年纪轻轻,女儿已经这么大了。两母女看上去长得还有点像,妈妈气质文静,是让人一眼就移不开目光的美。女儿稍逊色些,不过应该是还没张开。
顾婷婷看着眼前沈矜如的模样,她从小没有妈妈,此刻面前的女人温柔的模样让她幼小的心里升起一股酸涩,眼角也濡湿了,因为还发着烧,顾婷婷晕乎乎地又闭上了眼睛,一只手攥着沈矜如的小拇指,嘴里还低声喃喃着。
沈矜如以为顾婷婷不舒服,于是凑近了她,想听听她在说什么,却闻见顾婷婷模糊不清的呼唤声,“妈妈妈妈”
沈矜如心中一颤,复杂的情绪蔓延着。她帮顾婷婷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女孩许是睡着了,脸上还笑着。
沈矜如静静地看着病中的小女孩,一时间思绪万千。
顾青拿着医院的单子,上面写着就诊费用,一百多块。他一边和蒋阿姨往外走,一边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抽了两张塞到蒋阿姨手中,连连道谢,“真是麻烦您了。”
蒋阿姨也就顺势收下,顾青确实会做人,虽说她也不是想要什么报酬,不过这已经是她工作范围之外的事了。
收下诊费,蒋阿姨又忍不住八卦了起来,“顾老师,那个是谁啊。”
顾青知道她指的是沈矜如,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是同事。”
“哦哟,有哪个同事会跟你来医院看女儿啊,关系很近吧?”蒋阿姨也是人精,顾青这副模样,哪像是普通同事。
顾青只是笑笑,既不点头也不否认。
蒋阿姨工作好几年了,顾婷婷在幼儿园的时候她也多有照拂,一直以来就把顾婷婷当做自己的孙女看了,于是她本着为顾家这两父女好的心意,对顾青说道,“顾老师,阿姨跟你说心里话,你一个男人带着女儿过日子多的是难处,现在婷婷还小,以后她长大了,你当爸爸的还能跟她说说心里话吗。要我说啊,总要有个女人在家里的。”
顾青默默地听着,其实蒋阿姨说的一点没差,就像今天,婷婷一生病他就急的不知所措,虽然女儿是自己带大的,可到底男人要粗心的多,像婷婷今天发烧,自己早上送她上学的时候竟然没察觉异样。
“阿姨看得出来,你对那个什么如的,有意思,对不?”蒋阿姨见顾青面色松动,于是趁热打铁,“你呀,人民教师,又仪表堂堂的,这么拘谨做什么。”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医院门口,顾青帮蒋阿姨叫了辆车,对她的话嗯哦地应付着。
蒋阿姨上车前还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阿姨话就说到这儿了,我看那姑娘长得俊俏,又有礼貌,跟你搭得很,你可要把握机会啊。”
顾青附和着点头,这蒋阿姨说话一套套的,但是确实讲到顾青心坎里了。送走蒋阿姨,顾青一个人走去药房拿药,一边走着一边心里还想着刚才蒋阿姨说的话,自己确实应该,好好把握住机会了。
拿了药顾青又到医院食堂买了些清粥小菜打包,然后朝输液室走着,也许是蒋阿姨说的话影响了他,顾青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医院过了看诊的高峰期,人也没之前那么多了,顾青拎着饭盒走进消毒药水味道浓重的输液室,心里开始责怪自己的粗心,不应该打包晚饭带过来的,这里不卫生。再说了,现在吃了饭,等婷婷输完液,不就没理由留沈矜如了么。
顾青挠了挠后脑勺,盘算着待会儿找什么借口将沈矜如多留一会儿,走到角落的时候却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相偎着,似乎睡着了。
顾婷婷靠在沈矜如的怀里,睡的很香的模样。扎着针的手被沈矜如托举着,动作很轻,似乎怕压着孩子。
顾青看着这一幕,心底一片温情弥漫,他对沈矜如的喜欢似乎更甚了。
沈矜如本来只是闭着眼小憩,婷婷睡着了不老实,沈矜如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省的碰到输液的手。
她感觉到有人正注视着自己,缓缓睁眼,就见到顾青站在两人跟前,沈矜如怔了怔,冲顾青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婷婷睡着了,别吵醒她。”
顾青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他有些出神地看着沈矜如的一举一动:小心翼翼地把孩子的身体扶正,理了理孩子凌乱的发丝,动作细腻温柔。
如果她是婷婷的妈妈,该有多好呢。顾青这样想道,站在原地动也没动,生怕打扰了这温馨的一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