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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晞是聪明相的美人儿,平日说话处事总给人一种精明的感觉,可如今慕淮的这话说得都这么明显直白了,容晞却默了好半晌,还是没反应过来。
容晞连眨了好几下眼目,复又将慕淮的话意细细思忖了一番。
慕淮无奈摇首,命宫人将鹿筋和甲鱼汤这些壮|阳的大补之物都端了下去,复对一脸懵然的美人低声道:“吃罢。”
容晞乖顺地点了点头,她也觉得近日自己的脑袋变得不大灵了。
她对八仙桌上的各类珍馐菜肴并无什么食欲,想起她怀珏儿和琛儿时口味嗜酸。怀这胎时口味却很怪异,并没有什么特定的嗜好。
但她这胎怀得着实艰难,身子也比以往虚乏不少,是得好好用晚膳,将亏空都补一补。
党参枸杞鸡汤是适合孕妇饮的常见滋补汤品,容晞有孕后,几乎每日都要让小厨房的人做这道菜。
丹香为帝后二人布着菜,从珐琅瓷盅里给容晞盛了碗鸡汤。
容晞垂首看了看那汤,见里面飘着一小截党参、鲜红的枸杞、汤底还沉着几块鲜嫩的鸡肉,却仍没有多大食欲。
这鸡汤的味道原本是鲜浓的,且带着些许的草药味,她闻着这气味,心口处却直犯恶心。
容晞见对面的慕淮正神色淡淡地用着菜食,可她这害喜之症属实厉害,她不想男人一回宫,她便在他面前呕吐。
她手旁的玉碟里放着解腻用的糖渍山楂果,容晞怀这胎虽不嗜酸,却想着用这酸果将这股恶心的劲儿给压下去,便用银钎捻了一个。
慕淮用余光瞥了一眼容晞纤白的玉指,和那颗一看便很酸的山楂果,不禁蹙了蹙眉。
八成这胎还是个小子。
他何时才能有个女儿?
这般想着,慕淮的心情有些复杂。
容晞将那颗酸酸的红果放进嘴里后,这才将将止住了呕意,她见男人的面色并不大好看,还以为他是在嫌她不好好用饭食,便赶忙用勺舀了舀鸡汤,往嘴里送着。
可没喝几口,她便觉得那股子呕意又开始往上涌,且她怎么抑,都抑不住。
丹香是个眼明的,见状刚要帮自己主子解围,却见皇帝已然先她一步,走到了容晞的身前。
他将大手抚上了女人纤瘦单薄的背脊,低声劝道:“吃不下便先缓一缓,先唤太医过来给你瞧瞧,朕看你这次害喜是比从前厉害。”
丹香拿来了盥器,容晞将秽物吐进,复用玫瑰水漱了漱口,这才赧然地回他:“臣妾…臣妾今日疲累,想回去好好歇歇,不想见太医。”
容晞现在的模样,就像一个生了病,却怕看医师的幼童似的。
慕淮对她一贯有耐心,却觉容晞现在是真的有些犯傻了。
就算她拦住了他,不让他去请太医来。他也大可以背着她,同太医询问她的情况。
慕淮暗觉事态应是很严重,他决意先将容晞的情绪安抚好。
容晞白日睡了不少,这时令自然是睡不下的。
她复又躺回了床上,却未将双眼闭上,反是可怜兮兮地看着穿荼白华衣,高大俊朗的男人,细声央求道:“夫君,你多陪陪臣妾好不好?”
慕淮清楚容晞这是在使伎俩,她每每流露出这副娇怯神情时,都是在同他使着小心机,想要用那双水盈盈且勾人的眼,来达成她的目的。
他向来能瞧出她的那些小心思,却从来不说破。任由她认为,她是靠这些伎俩才说服他的。
而非,他其实是一直心甘情愿的让着她、惯着她。
慕淮坐在四柱华床后,伸手抚了抚容晞软小的耳朵,温声哄她:“乖晞儿,朕还要去趟乾元殿,有些政务要处理,晚一些再回来陪你。”
容晞点了点头,他刚从燕国回来,是有许多政务要处理。
她伸出小手推了推男人,小声道:“那夫君快些去罢,可别耽误了。”
临行前,慕淮看着美人儿那乖顺的模样,情不自禁地俯身亲了下她柔软的唇。
“乖乖的等朕回来。”
容晞攀住了男人的颈脖,抬首回应着他温柔缱绻的吻,亦温软地回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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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
待慕淮离了椒房宫后,神情再不复适才同容晞单独相处时的温柔,眼角眉梢瞧着一下子冷厉了许多。
他命随侍的乾元殿大太监,道:“将太医唤到乾元殿。”
大太监恭敬应是。
待慕淮归乾元殿,并在御案后坐定后,见上面铺陈好了近月堆叠好的重要奏折,惯性似的便择了几个,趁太医还未到,便开始理其政务。
燕疆刚刚归于齐境,慕淮本还想着过段时日再去一趟燕境,可容晞现下的身体情况属实令人担忧,他一点都放不下心。
太医入殿后,神情有些异样。
慕淮掀眸看了他一眼。
太医见皇帝气势傲睨的端坐于龙椅,暗觉实则他无需开口向他问话,他已然猜出他要问什么了。
——“说罢,这两月皇后的身子到底如何?”
慕淮的嗓音冷肃,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格栅窗外的最后一抹残阳打亮了年轻帝王的半边身子,他领缘上用金线纹绣的祥龙泛着熠熠的辉芒。
太医跟了皇帝多年,亦是受他栽培多年,也同他和皇后莅了不少风雨,表情尚算镇定。
他准备先同皇帝道些好消息:“娘娘这胎从脉相上看,似有双生之相。”
话落,他观察了番慕淮的神色,见他的表情并无任何变化。
太医又道:“原本娘娘这岁数是最适合为陛下诞育皇嗣的,可这胎…却怀得不太合时宜。娘娘似是在数月前…中了味药物。那药性烈,极损女子之身……”
只听啪嗒一声,太医心中一惊。
他见皇上竟是将手中名贵的御笔用指猝然折断,眉间亦倏地蔓上了狷戾之色。
姬肄虽然惨死,但慕淮仍觉难解他心头之恨,想起那日之后,容晞的身体却是虚弱了不少,也亏损了不少的元气。
容晞曾同他说过,那年她曾险些害死过姬肄,这才会被他怨恨,被他下了那种腌.臢的药。
如今想来,那药也却是比寻常的合|欢散烈上不少。
太医自是知道慕淮已然愠怒至极,他不知皇后之前误食了何种药物,他只知道皇帝独宠容皇后,这番她的胎孩有虞,自是触及到了他的逆鳞。
——“孩子能保住吗?”
慕淮讲话的声线平稳,没人看见他的指尖不易察觉地正颤着。
太医有些两难,他碍于慕淮凌厉的眼神,只好如实回道:“娘娘这胎…能否保住,并不好说。”
慕淮的语气又重了几分,复问:“什么叫不好说?”
太医知道皇帝对龙嗣的态度,他跟了他那么多年,自是知道比起龙嗣,皇帝还是更在意容皇后的。
“臣…臣知陛下爱重娘娘,娘娘若冒风险将这胎生下来,恐会有虞…就算是平安将孩子生下来,也很可能会损毁身子。娘娘还年轻,日后还会有孩子…所以…所以……”
太医当时为容晞诊脉时,更难将这番话同她讲出来,这毕竟牵扯了两个孩子,他犹记得那时他同容晞讲完这番话后,她那张娇美的脸蛋蓦地便变得惨白。
——“朕知道了…这事缄口,若走漏了风声,你合该知道后果。”
太医胆战心惊地应了声是。
就算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将这事往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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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淮没心思再去批折子,再者他今夜本就是寻个借口出了椒房宫,待他回容晞那处时,便见她并没有躺在床上歇息,反是在书案前理着后宫的账目。
庄帝的太妃归宫后,后宫的开支变得更加繁琐。
慕淮尽力调整着情绪,想让自己看上去冷静些,不想让容晞看出他情绪的异样。
孩子是两个人共有的,他不能替她做这个决定。
可看她纤弱的坐在那儿,慕淮又怕这一世,他会再次失去她。
他走到容晞身前,将她手中的账簿夺到了手中,制止道:“不好好歇息,算什么账?”
容晞的神情略有些委屈,细声回道:“臣妾…臣妾真的变笨了,怨不得夫君说臣妾是傻瓜呐,臣妾连账都算不对了。”
慕淮将娇人儿拥入怀中,温声道:“你怀着身子本就辛苦,这账别再算了,拿给录事算。朕在宫里,谁也不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容晞在他怀中讷然回道:“是得交给录事了,要不然放臣妾手里,出了错就麻烦了。”
“嗯。”
“可臣妾…臣妾好怕自己永远都会这么糊涂,臣妾不想变笨变傻的……”
女子孕期的情绪本就不稳,容晞一想到自己可能永远都会这么迷迷糊糊的,便觉得特别可怕。
慕淮用大手抚着女人柔软的发,低声又哄她:“不会的,晞儿是因为怀着身子太辛苦,才有些糊涂。等孩子生下来……”
想起适才太医对他讲的话,慕淮的语气顿了顿。
他隐忍地阖眸,亲了亲容晞泛着馨香的发侧,语气很温和,又道:“真变傻了朕也一直宠着你,你怕什么?”
容晞心中甜丝丝的,却还是小声反驳道:“可臣妾是皇后,不能变傻的。”
“嗯,晞儿不会变傻的。”
慕淮知道,容晞是因为怀孕辛苦,才会有些糊涂。但他在心中复又想了想,若她真变笨变傻,其实也挺好的。
这女人若是笨笨的,也挺可爱的。
她精明狡黠他喜欢,她笨一点、娇憨一些,他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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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睡前,慕淮沐了浴。
他心中很难冷静,想他重活一世,却逢上了于他而言,最棘手的事。
他知道,容晞爱子如命,定会比他还要恐慌。
慕淮自诩没怕过什么人,也没怕过什么事,但是容晞却是他的例外。
更遑论,这事与她的性命有关。
今夜他不能同她提这件事,他须得好好想想,该怎样同她讲。
——“夫君。”
见慕淮回到了寝殿,容晞掀开了薄衾,示意慕淮入内。
慕淮看着温香娇小又惹人怜的她,眉目间蕴着的郁色渐褪,看着清润了些许。
待男人躺在她身侧后,容晞顺势往他怀里钻了钻。
她觉慕淮身上越来越一种深沉冷峻的成熟气质,怎么看怎么英俊,烛影微曳,光影相织,他颈线和下颌线的轮廓立体分明。
容晞渐渐阖上了双眸,她贪婪地嗅着男人身上的皂荚香。
慕淮看着容晞竟是一副吸.精小妖的模样,不禁闷声失笑。
“呀。”
慕淮刚想抬起她的下巴,想着来个窃玉偷香,却见容晞用小手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略有些赧然地道:“臣妾真是糊涂了,这回臣妾终于想清楚了,夫君为何会在晚膳时,说自己不该吃那些补物了。”
——“知道了还往朕怀里钻。”
慕淮故意打趣她。
容晞娇娇哼哼地,却不愿离开慕淮温暖的怀抱。
她小声问道:“那夫君这几个月该怎么办啊?”
慕淮用指挑起容晞的一缕乌发,边把玩着,边淡淡回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忍着。”
他嗓音低低的,听上去很有磁性。
容晞耐着心中羞赧,以极小的声音回道:“那臣妾帮帮夫君罢…”
说罢,便将自己蜷进了香衾之中,娇小的身子也正往下钻着。
慕淮一把将她从内拽了出来,语气沉了几分,命道:“你安分地躺着便好,朕不需要你做这些。”
“可……”
“朕前世十几年都没沾过敦伦之事…也没怎么样,忍几个月不算什么…….”
容晞听罢,心中感动之余,却也是心疼的。不仅是因为慕淮本是个重|欲的人,却茹素了十几年。还因为,前世的他竟是如此的茕茕孑立。
好在这一世,她和孩子们会一直陪在慕淮身侧的。
夜渐深沉。
容晞这回身侧躺着慕淮,不再是孤枕难眠,本以为今夜便可以安然地睡下。
可她阖目听着迢迢递递的更漏之音,和男人清浅均匀的呼吸声,却仍觉难以入睡。
明明她饮了安神汤药,殿内亦焚了安神香,可她就是睡不下。
可光是睡不下还好,她的小腿竟也在这时抽起筋来,容晞想起怀珏儿和琛儿时,她还是在身子渐大时,小腿才总容易抽筋。
这痛属实难/捱,容晞却怕扰了慕淮安睡,便用一手掩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另一手则小心地想要为自己按按那处。
这时,男人微粝的大手蓦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夫君…你醒了?”
慕淮没立即回她,反是坐起身来,待将衾被掀开后,竟是精准地寻到了她抽筋且疼/痛的小腿,极度耐心且动作熟稔地替她揉/着。(单纯揉腿)
容晞立即发出了啾、啾的吃/痛声。
慕淮的语气稍带着责备:“既是难受,为何不同朕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