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宠为后(重生)》/番外(1)
慕琛既已到了开蒙的岁数,自是不能再同容晞在椒房宫一块住,他早已搬去了别的宫殿,由乳娘伺候着。每日清晨,也得同慕珏一样,早早得便得在翰林院坐定。同皇室宗亲,和慕淮钦定的可在翰林院陪同皇子一起治学的世家贵子刻苦治学。
而慕珏知道父皇回汴京后,定是想同母后单独相处,便先同慕淮告辞,回了自己的东宫。
慕淮已有数月未见过容晞,想起这几月中,因为前线战事吃紧,二人也只互通过两次书信,最近的一次还是在半月前。
可那时,容晞却并没有在信中对他提及,她身怀有孕的事。
算日子,容晞这一胎少说也应有两个月来,正是害喜严重的时候。
有二头戴幞头、着深黛公服的太监手持着巨型的鲲翅伞扇,为刚刚归宫的皇帝遮蔽着暑热。
皇帝在位六年,正值风华之龄,如今看来,愈发有着上位者深沉内敛的气质。
他在回宫之前便已卸甲,如今正逢盛夏,身上便穿了件颜色清淡的荼白斓衫,如若遥遥观之,这斓衫看着有些素简。可若凑近几分,便见这斓衫的蔽膝和领缘都用金线重绣着升龙和卷纹祥云,瞧上去格外的矜贵华丽。
皇帝自为人父后,便很少再如从前做东宫太子时那般性情暴戾。他性情虽然强势,亦有些枭主气质,可却是个知人善用,政治手腕成熟的英明君主。
如今,大齐皇帝问鼎中原,更令其子民由衷臣服。
大齐隐隐有盛世之兆,今年户部官员还上了道折子,说今年齐国新出生的婴孩很多,他们亦都觉得,能活在齐国第三任君主慕淮统治下的国度中,是件幸运且幸福的事。
椒房宫这时令的风景迥雅别致,那年拓挖的荷池中,清荷正开得娇鲜生姿,里面的锦鲤亦都是慕淮特意命宫人择选的名贵品种,单一条就要花耗掉上百两纹银,个个生得鳞片斑斓耀目,且体型也要较之旁的锦鲤大上不少。
宫苑内,开着各种华贵馥郁的花树。奇石旁的碧草中生着招展茂盛的红蓼,亦有高洁清雅的玉兰和颜色妩媚的西府海棠等珍贵的花树。
午时的煦阳倾泻,荷池之上浮动着金色的光影,看着倒不像人间应有之景,反是宛若仙境。
丹香穿着绛色宫衣,她年纪虽不大,但被容晞栽培多年,行事却是愈发老成。此时此刻,丹香正站在主殿之外,同几名小宫女交代着差事。
慕淮并没让太监唤皇上驾到,因着传令太监的嗓音往往过于尖细,他怕会饶了他的晞儿安睡。
见慕淮归宫,丹香和椒房宫的小宫女和太监们,已然乌压压地跪了一地。
皇上这一归汴,宫人们自是要比他不在时,提心吊胆许多。
——“奴婢、奴才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淮语气淡淡地命道:“都起来罢。”
待一众宫人起身后,丹香用眼示意他们退下,去各忙差事。
慕淮则用那双稍显凌厉的墨眸看向了丹香,问道:“朕问你,皇后是何时被太医查出有孕的?”
丹香还算镇静地如实同慕淮回禀道:“回皇上,娘娘…娘娘是一月前被查出有孕的。”
容晞并不是迟钝的人,慕淮也觉得,她若有了些害喜的症状,定会很早便能觉察出自己身怀有孕。
她既是不在信中告诉她已有身孕,怕是会有什么隐情。
再一想起,今日容晞的异样,慕淮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些许的恐慌。
他语气稍重了几分,复又问向丹香:“同朕说实话,皇后这一月身子如何?”
丹香心吓得一凛。
主子娘娘真是太了解陛下了,她一早便猜出慕淮要向她询问这些事,还特意叮嘱她,要向陛下瞒着她真实的身体情况。
可她又怎敢瞒着慕淮呢?
皇上性情强势冷肃,比那大理寺卿还要会审讯人,他只消觑一觑那双凉薄凌厉的眸子,便能让人不打自招。
丹香终是匀了匀不稳的气息,将容晞这两月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同慕淮讲了出来。
——“今年初春时,在皇家庵堂为先帝祈福的太妃们按制归宫,娘娘在皇上您出征前便一直为此事奔波忙碌,又管着阖宫诸事,那时便有些劳累了。后来…皇上您出征伐燕国,娘娘日夜牵挂您的安危,茶饭不思。那日娘娘从东宫看完太子回宫后,便晕倒了…太医诊出娘娘已有身孕,却说…却说她胎相不稳,叮嘱她切莫多思伤神,让她注意身体。”
话说到这儿,慕淮清俊的面容已然变得阴沉。
丹香被骇得噤住了声,慕淮冷声命道:“继续说。”
“娘娘…娘娘那时便开始注意自己的身子,可…可还是容易梦魇失眠,饮了许多安神汤也无用……”
丹香的声音越来越低,想起那段时日,她也后怕。
主子娘娘这胎怀得太过辛苦,同怀太子和颍亲王时都不同。
怀太子时,娘娘只是遭了寻常妇人都会遭的罪,而怀颍亲王时,娘娘有了为人母的经验,皇上又对她格外关照,所以这胎一直很顺遂,生产时也未受什么折磨。
而怀这胎时,却……
丹香继续道:“娘娘那段时日隐隐有小产之兆…她怕保不住这胎,而皇上您又在前线,她便决意等这胎作稳后,再告诉还在前线的皇上您。”
丹香话还未说完,慕淮便心中焦灼地阔步进了主殿。
他能明白容晞的两难,她是怕他在前线会惦念她,这才没告诉她实情。
丹香实则怕慕淮会扰醒容晞,因为容晞刚睡下也没多久,便耐着对慕淮的惧意,跟上前去,小声对慕淮道:“皇上…皇上您…娘娘才睡下不到半个时辰…她昨夜…昨夜并没有睡下。”
——“朕知道了。”
慕淮刻意压低了声音回道。
待进了寝殿中,慕淮便嗅闻到了沉香和龙脑的味道,这两味香料都是助眠的。他对这香料的味道很熟悉,因为前世的他,在入夜后也很难安睡,太医也给他配了这副安神香。
可这安神香于他而言,却没什么用。
容晞怀着身孕,本就异常辛苦,入夜后若无法安睡,可够把这个娇弱的女人折腾惨了。
慕淮有意控制着步子的音量,待小心地走到四柱华床后,便见她正蜷着娇小的身子,呼吸浅浅地憩着。
依旧是那副美丽绝色的容颜,可看上去却憔悴了许多,凝白的肌肤很清透,却不见血色。隐隐可见,她纤美的颈子上,有着几道泛青的血管,呼吸亦是孱弱,就像个柔弱易碎的瓷娃娃一样。
慕淮许久未见到容晞,刚要用手将她微散的发丝拨在耳后,却又顿住了动作。
他的这双手,在这两月间曾挥刃杀人无数,对敌人用蛮武之力惯了。可现下,当他再面对这娇弱的女人,却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控制好力道,他怕自己的力气稍微重一些,就会伤到她。
慕淮亦怕自己会扰醒眠浅的她,便缄默地坐在床侧,凝睇着她恬美的睡颜。
及至黄昏人定之时,容晞方才从冗长的梦境中清醒。
待她渐渐睁开双目后,竟是惊喜地发现,她的身旁躺着她心心念念的男人。
容晞有些难以置信,复又重重地阖上了双目。
待再度睁开眼后,见慕淮果然躺在她的身侧,她憔悴娇美的脸终于露出了笑意。
慕淮正阖眸睡着,许是因为知道她已有身孕,他并不敢如从前般,比较强势地将她拥入怀中。
他离她稍有段距离,微粝的大手却在紧紧地攥着她的左手。
明明慕淮并未蹙眉,可睡颜看上去,却依旧有些凌厉摄人。
一看,就是个不好招惹的人。
容晞将脸儿凑近了他几分,眼带光芒地悄悄打量着他,她觉他瘦了许多,鼻骨和眉骨瞧着也愈发高挺深邃了。
慕淮微抿着薄唇,浓长的鸦睫亦在眼睑下落了影。
她的芝衍生得可真好看。
容晞调整了下睡姿,亦动作小心地倾首,悄悄地亲了下他。
觉出男人唇上微凉的触感,她渐渐阖上了双目。
二人呼吸相织时,她觉自己的脑袋竟是被人扣住了。
容晞睁开眼后,便见慕淮已然清醒。
他加深了这番浅淡的吻,亦将她往怀里拥了几分。
容晞感受到了男人熟悉的体温和心跳,满心幸福地任由男人温柔又不失强势地碾着她的温甜。
慕淮原本很专注地亲吻着她,却听见容晞竟是咯咯地笑出了声,就像是只小雀在啁啾啼鸣似的。
——“笑什么?”
慕淮听着她的笑声,眸底也蕴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