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汉床上的美人身着藕荷色的丝制宫衣,肌肤细腻似新雪,乌发只单用玉兰簪半绾着,瞧着温驯又柔美。
慕淮最喜欢容晞穿这种颜色的衣物,本身她生得就娇美,一穿这种浅淡的粉色,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骨朵,让人想要将其采撷于手。
虽说现下这女人怀了身孕,肚子也是滚圆的,可她身上却总有种独属于少女的纯情和娇憨,让他怎么看,怎么喜欢。
只是这女人肚子愈大,脾气也是渐长,以往那双盈盈的美目总是含雾含水的。
如今,却总是存着些许的愠色。
慕淮在罗汉床侧坐定后,便将薄愠的小孕妇抱在了身上,她身子温软又泛着馨香,让他一抱,就再不想松手。
容晞用小手推了推男人,却也没做太多的挣扎之举。
男人身上泛着银丹草的清冽和龙涎香的松远之香,闻着让人心中安沉又醺然。
容晞渐渐阖上了双目。
慕淮低首,与她精致挺.翘的鼻尖相触,轻轻地蹭了蹭。
他低声命道:“睁开眼,看着孤。”
容晞只得依言睁开了双目,男人那双深邃好看的眼正凝睇着她,微粝修长的手也覆住了她纤白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容晞的双颊渐渐染上了绯红。
她竟是忘了,慕淮是个没爱好的人。
如现在这般,像抚.弄猫儿似的抚.弄她,算是他为数不多的趣味。
怀中女人的表现算是近日最乖顺的一次,慕淮看她看得心情甚悦,又微微俯身,用唇啄她薄薄的眼皮。
容晞怀着身子,比往常要敏.感许多,经不住慕淮这样的撩.拨,张口讲话时,嗓音比以往听着更娇了,她喃声问道:“…这大伏日的,夫君还这样抱着妾身,不觉得热吗?”
慕淮低声回她:“孤不热。”
容晞细声细气地道:“可妾身觉得热…求夫君松开些。”
慕淮嗓音低醇,道了声:“好。”
虽说将女人松开了几分,却仍不让她离开他的身上。
他深嗅着女人身上清甜好闻的淡淡奶香,沉沦的模样又像瘾.者嗅罂.粟,又像是鲛鲨闻见了血腥味,那双墨眸也渐变得幽深了许多。
慕淮每每用这种眼神看她,容晞都觉得有些胆战心惊的。
自太医说要让二人戒了房.事后,近日这男人看她的眼神,就像是捕猎者看猎物的眼神似的,随时都像想将她吃了的模样。
现下二人什么法子都不用了,慕淮终日便强忍着。
容晞也不知,这男人的意志力何时变得这般好了。
她无奈抿唇,又细声问他:“…夫君这几日总跟妾身黏在一处,不腻吗?”
慕淮莞尔,嗓音温淡道:“孤同晞儿新婚燕尔,哪里会腻?”
容晞美目微转,心尖虽如被蜜淋,却觉二人之间的气氛愈发暧.昧,她忙岔开了话题,耐着唇边渐冉的笑意,又对男人道:“夫君,妾身提前命宫人为你镇好了鲜果,天气炎热,你吃一些。”
慕淮看出了她的心思,面上无奈,道:“小骗子,那些鲜果不是给孤备的,是给慕娆备的罢?”
容晞眼神闪躲着,她避着男人愈发灼人的视线,扬声唤宫人将珐琅掐丝冰鉴中的鲜果端到了檀木小案上。
宫人们也端来了专给她吃的常温鲜果。
慕淮却没用这些,反倒是用长指捻着樱桃,往她嘴中送。
容晞不时掀眸观察着男人享受且愉悦的神情。
她有时怀疑,慕淮经常会将她当成是自己的一个玩宠,每每如现在这样喂她食物时,就跟主人喂养雀鸟似的,就喜欢看她嗷嗷待哺的模样。
慕淮眉目疏朗,看着怀中小娇莺微湿的小嘴不时地含上他的手指,那樱桃酡红的汁液亦在她唇角旁残存着。
他情不自禁地俯身,将她精巧且白皙的下巴上的樱桃汁液吃进了肚子里,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当她肚子瘪回去时,该怎么吃她了。
慕淮的呼吸渐变得深重,他怕事态失控,不敢再多想下去。
便嗓音微哑地随意寻了个话题,问道:“孤适才进殿,观你身侧的大宫女好像哭了,怎么回事?”
容晞的舌齿之间还存着樱桃沁人的甜腻味道,她对慕淮解释道:“没什么,丹香虽做事稳重,亦有能力,却也只是个岁数尚小的小姑娘,适才只是流露了些女子心性罢了。”
慕淮又道:“因何而哭,总得有个缘由。”
容晞回想着适才的事,也在心中一直忖着,便如实答:“前阵子妾身寻的医女说会接生,想在生产那日去产房帮帮妾身,这之前,这医女说妾身体格瘦弱,怕生养困难。又说太医的药只是温厚,丹香便说了她几句。”
慕淮原本双目微垂,神情有些慵懒。
听到容晞说周荇主动请缨,要帮她接生这事后,神智恢复了清明,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妇人生子,往往都要在鬼门关处走上一遭。
为容晞接生之事,是大事。
万万不可疏忽半分。
慕淮一早便派人寻来了最有经验的稳婆,且让人查好了她们的底细,亦派人盯着这些稳婆的一举一动,为的就是保证容晞生子时万无一失。
母子一定都要平平安安。
他的晞儿怀胎八月,很是辛苦。
他不希望她生子时再遭罪。
慕淮低首亲了下容晞的额头,又低声问她:“那医女的底细,你可有查过?不管她清不清白,孤都不许她替你接生。”
容晞颔首,回道:“妾身也是这么想的,虽说那医女急于邀功,想留在妾身身侧做事,但让她接生一事,妾身是不放心的。”
慕淮隐约记起,容晞曾跟他提过,这个周氏医女是死去的叶云岚的好友。
他觉这事蹊跷,不禁锋眉微蹙:“孤记得你曾说过,那周氏医女是叶云岚的好友,既是叶云岚的好友,那你从前跟她相熟吗?”
容晞听罢,眉目亦微颦了起来。
她回道:“妾身对她的名字有印象,听云岚提过,却并不相熟,甚至之前都没见过她。”
话落,容晞回想起上次去尚药局的事,觉得周荇的出现太过巧合。
再结合着今日她的反常举动,容晞原本还有些微懵迷离的神情登时变得警觉了起来。
她恰时仰首,看向了慕淮。
慕淮亦垂目看向了怀中的她。
二人四目相对,虽默然无声,心中却想法一致。
慕淮想起容晞刚跟在他身侧,做宫女的日子,那时他肯留她做事,便是因为,他觉得这女人同他有种无形的默契。
她只消瞥一眼他淡淡的眼神,便能读懂他心中的想法。
慕淮伸指点了下女人柔软的眉心,轻声道:“放心,孤会寻人,替你查查那个周氏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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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巳时,汴京天际晴好。
拓跋虞这日准备出宫逛逛这繁华的汴京城,一是在宫中实在无趣,二也是想躲着烦人的拓跋玥。
但他心中最渴望的,还是想再见姐姐容晞一次。
拓跋虞知道,他所住的宫殿中,被慕淮安排了细作。
伺候他的太监和宫女全都是慕淮的眼线,他做什么都受限制。
夜半时分,他便同来齐的鹘国侍从换了衣物,想要去东宫外望望风。
虽说能顺利地溜出所住的宫殿,他亦会轻功,可攀岩走壁。
但他却是个不认路的。
尤其这雍熙禁城内的建筑大都长得一个样,夜又黑,拓跋虞每每都要在雍熙宫内绕上好几圈,却仍是找不到东宫到底在哪儿。
他不是没问过其他宫人东宫到底在哪儿,只是纵是那些下人告诉了他,亦领着他走到了离东宫极近的东华门处,到了夜晚他独自寻时,却仍是找不到。
拓跋虞因此心中郁郁。
待他在雍熙宫内寻慕淮的住处寻上好几圈后,天都快亮了。
连着好几日,他只能一无所获地回到自己住的宫殿。
侍从问他缘由,他还没法解释。
总不能跟他们说自己不认路罢。
今日他想出宫,宫人告诉他,可从宣华门出宫,亦可在雍熙宫最北的长宁门处出宫。
拓跋虞想独自出行,并未带任何侍从,所以他现下,又因迷路被困在了御花园处。
与此同时,慕娆心事重重地同女使走在宫道上,她刚从德妃的皎月宫出来,还见到了庄帝。
庄帝态度和蔼,对她很关切。
但她今日入宫,并不是她想来的,而是慕淮的细作给她递了消息,让她来的。
那细作说,如若她看见了拓跋虞,便要按照慕淮下达的指示行事。
慕娆自是猜不出当朝太子那些诡谲的心思。
她为容晞做事,是心甘情愿。
可为慕淮做事,却是惧怕居多,迫不得已。
不用想也知道,慕淮定不会让她做什么好事。
慕娆在心中猜测着缘由。
她多少有所听闻,说在秦州时,鹘国世子与齐国太子因着茶马比价的事发生了争执。
慕淮性情强势,眼中揉不得沙子,且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慕娆想,他或许是看拓跋虞不顺眼,想寻机教训他一下。
不过转念一想,拓跋虞还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慕淮比他大了不少,当朝太子的心眼不会小到要跟个孩子计较罢?
慕娆恰时见到了面色发阴,独自行走在宫道处的拓跋虞。
她身侧也走过了一排持刀侍从,其中一侍从看了她一眼,慕娆认得那人的长相,知他是慕淮的人。
慕娆无奈,知道自己身侧有慕淮的眼线,她现在就得按照指示行动了。
待侍从走过后,她刚要唤拓跋虞世子。
拓跋虞亦瞧见了她,且神情微有些兴奋。
慕娆见到拓跋虞这副神情,不禁微诧。
她正猜测着拓跋虞如此兴奋的原因,身姿劲瘦颀长的少年已然快步走到了她的身前,待他站住脚后,却蹙了蹙眉头。
拓跋虞不记得慕娆的名字了。
他只知她是慕淮的堂妹,跟慕淮一样,都姓慕。
拓跋虞不光不记得慕娆的名字,竟还忘了她在齐国的身份该如何称呼。
拓跋虞正有些局促时,慕娆已然开口,她温声问他:“世子,寻我有事吗?”
“你…你名字叫什么来着?”拓跋虞蹙眉问道。
慕娆身侧的女使嫌弃这鹘国来的世子不知礼节,便语带鄙夷地对他道:“我家主子是大齐的慎和郡主,世子合该唤声郡主,怎可直呼女子闺名?”
拓跋虞冷睨了那女使一眼,心中却是恍然大悟。
对,她的身份就是郡主。
慕娆刚要开口对拓跋虞讲出慕淮交代的话,却见拓跋虞双目微垂,随后用那双发亮的浅棕瞳孔看向了她。
他清朗的少年音稍带着些许的赧然和局促,问她道:“郡主,可识这宫中之路?我…我想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