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各州卷宗过多,慕淮仅挑了钦、永、循三州的要案来看,这三地原本是缙国的土地,他率军灭了缙国后,当地的许多官员仍主要是归降的缙国官员。
慕淮在与庄帝商议后,决意还是延用缙国以前的法令来治理这三州。
缙国之前的法令极为严苛,与齐国不同,缙国仍保留了极其残酷的五刑。
这五刑包括割人鼻子的劓刑,砍人一足的刖刑,还有最残忍的大辟之刑等。
这些刑罚俱都毁人身体,纵是施刑后未死,却也是生不如死。
缙国之前虽有法令,但百姓对自己国家的法令却一点都不明晰,因着缙国君主一直禀持的理政原则便是“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①”。
所以当地的很多百姓直到被官府的人抓走时,才发现自己原来犯了重罪。
慕淮前世不仅让钦、永、循三州延用故国旧制,为了让缙国之前的百姓对齐国生畏,采用极为残忍的酷刑和严苛的法令来治理。
这三州的百姓虽对他的暴/政心生怖畏,俱都归顺于齐,丝毫都不敢生叛心,但那三州却再不及之前富庶,纵是他后来降了这三州的税赋,这三州依旧是大齐最穷的地界。
严居胥前世建议过他,不要在这三州施行酷刑,也该让这三州改制。
若百姓犯罪,便同齐国一样,将五刑改做笞刑。
他前世自是没听进去。
思及,慕淮揉了揉眉心,这一世到底改不改这三州的法令,他还需同严居胥再商议一番。
这时当,他夫人的病应该好了罢。
待慕淮复又看了些卷宗后,那薛睿也看完了左定之近日审阅的所有案卷,他毫不留情地指出了左定之记错了法令。
虽说这些案卷终是要交由刑部复核的,但他身为主簿,也不该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慕淮看着薛睿指出左定之错误时,略有些咄咄逼人的面孔,却是微微哂笑。
薛睿的性情,正对他意。
若他性情不这般耿直,那蠢货左定之又身为他的同期,他不一定会如现下这般指出他的错误。
而薛睿指出左定之的错误,并言语逼人,也并不是因为两人有积怨。
而是薛睿确实是为百姓着想的好官,他不想让左定之的疏忽产生冤假错案。
他担得起百姓父母官的称赞。
慕淮欲再考察考察薛睿的政绩,若合乎他的预期,那这薛睿,便是齐国大理寺未来的主官。
左定之被纠错后,一脸愧色且面红耳赤,他急于用眼神向洪广求救。
可洪广虽然偏爱这个属下,但在慕淮的面前,却是丝毫都不敢放肆。
慕淮冷嗤一声,随后沉声对左定之道:“大理寺主簿也是朝中从七品的官员,你竟连我大齐之律都搞错,如此愚蠢,留你何用?”
他复又冷冷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官员,又斥道:“你们,也都要深以为戒。你们拿的俸禄,吃的粮谷,俱都是从百姓所交的税赋而来。若不为百姓做实事,趁早摘了头上乌纱帽,赶紧辞官回乡!”
一群官员吓得皆都跪地,连连应是。
俱都言,定会将太子今日的告诫深记于心。
洪广跪在地上,打了个哆嗦,问向慕淮:“那…那殿下要如何处置左主簿?是降职,还是罚俸?”
慕淮瞪了他一眼,沉声道:“呵,还降职?此等废物,永不得再入我大齐朝堂为官,褫夺官位后让他滚。“
左定之被慕淮凌厉的眼神吓得险些失禁。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今日竟是倒了如此大霉,被太子揪出了把柄。
待左定之被人架着拖出大理寺后,慕淮命洪广,将薛睿拔擢为从六品的大理寺丞。
今日这番,薛睿不仅升了个官阶,还掌了分判寺事。
薛睿听到自己升了官,感激地对慕淮道:“……臣多谢殿下。”
慕淮容色淡淡地唤他起身,却想,他定要将他记得的这些蛀虫,一个又一个的拔出去。
再用真正有才干的人,填上这些窟窿。
天色将暮,慕淮还有件重要的事未处理。
他来大理寺的缘由主要便是为了那件事,处置左定之只是顺带的。
思及此,慕淮问向洪广:“被流放的太常寺卿容炳的犯案卷宗,可有寻到?”
洪广观察着慕淮的神情,犹豫了一番,终是略有些胆怯道:“…回殿下,容炳的犯案卷宗…寻不到了。”
慕淮单抬一眉,冷声问:“不过是七八年前的案卷,怎的就寻不到了?”
洪广额头已然渗出冷汗,耐着对慕淮的惧意,恭敬回道:“臣…臣寻了许久,那年的卷宗却然有缺失。”
慕淮听罢微微沉眉。
他总觉得容晞父亲这罪犯的,属实蹊跷。
现下他要查,这大理寺卿洪广又告诉他,这卷宗竟是没了?
他复又想起,现在礼部的主官,亦是礼部尚书,是皇后的亲弟弟,翟卓。
而容炳还未被褫夺官位时,这翟卓就已经是礼部尚书了。
慕淮深觉,这事怕是与翟卓脱不开干系。
容晞罪臣之女的身份,始终是个隐患。
虽说他登基后肯定要大赦,但若在此之前,有人拿容晞罪臣之女的身份做文章,那便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