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个念头后,容晞心中愈发恐慌,待那阵难受的呕意终过,她已被慕淮轻放在那宽敞华贵的四柱架子床上。
慕淮将绡纱帷幔轻放,他睇着墨发四散的美人,却见她将手覆在了小腹上。
他不解,问道:“怎么了?”
容晞还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怀没怀上慕淮的孩子,便乞怜般地对慕淮软声央求道:“殿下…今夜对奴婢温柔些…好吗?”
话毕,她觉得羞赧至极,便将小脸侧了过去。
慕淮唇角微勾,又将美人的脸扳正,让她看着他。
他觉容晞这女子实在有趣,凭她这张脸,只要动动小指头,使些心机手段,便能轻而易举地让无数男子成为她的裙下臣。
但容晞却从不用自己的美貌,行那媚人乞怜之事,或是主动向他讨要好处。
如今日这般,万分可怜地乞求他待她温柔,倒是头一次。
见她这副模样,慕淮头一回生出了纵容宠惯女子的心思。
思及此,他修长的手已经抚上了容晞的脸颊,缓而慢地往下移着。
容晞的视线也随之向下,在慕淮抬起她下巴时,渐渐阖上了盈盈的美目。
目及已是漆黑一片,只听见,慕淮用低醇的嗓音轻道了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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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雪初歇时,二人墨发相织,相拥浅憩。
容晞觉得身上软绵绵的,无甚力气。
她靠在慕淮的怀中,心中竟有着淡淡甜蜜。
因为她的一日情郎,今夜对她很温柔。
慕淮倏地睁开了双目,在黑暗中思忖着心事。
他既已被赐了王位,那也该给身侧女人一个名份了。
她身份虽然低,但许个侍妾的名份并不成问题,起码侍妾也算他名正言顺的女人,在宫里便是主子,没人敢轻待她。
日后若时机成熟,位份还可再提。
半晌,慕淮低首亲了亲怀中女子的眉心,低声问:“睡了?”
他嗓音带着云销雨歇之后特有的沙哑,听上去很有磁性。
容晞闭目小声回道:“奴婢没睡。”
慕淮将容晞耳侧的碎发拨散,随后把玩着她软小的耳朵,又问:“许久没赏你东西了,说罢,想要什么赏赐?”
他言语顿了顿,又怕容晞听不明他的真实意图,又道:“不一定偏得拘着实物,你若想要别的,我也许你。”
容晞也睁开了双目,她想慕淮既已是缙王,那不久之后便该娶妻。
现下,她也该从适才那场迷梦中清醒过来了。
便在慕淮怀里小声道:“奴婢却然有个请求,想让殿下许给奴婢。”
慕淮唇畔掩笑,觉得容晞应该会提出他想给她的赏赐,便道:“说来听听。”
“殿下既已封王,怕是不久便要迎娶正妃,还要迁府出宫…到那时,殿下身侧定会有许多体己之人伺候,奴婢…奴婢想求殿下早几年放奴婢出宫。”
话毕,慕淮面上的笑意登时僵住。
出宫?
这女人竟是要求他,让他早几年放她出宫?
慕淮松开了她的耳朵,随后倏地钳住了她的下巴,容晞不知他为何突然作怒,心跳陡然加快,略带着怯意地问:“…殿下…殿下不许吗?”
慕淮冷嗤了一声。
一想到日后身侧没有这个女人,心中便有种无形的失控感,这种感觉甚至可谓是恐慌。
他语带威胁,沉声道:“出宫?我没玩腻你之前,你哪都去不得。别忘记那日我同你所讲,若想离开我,只有一条路可选……”
——“便是横着身子死着离开。”
慕淮的语气又重了几分,带着居高位者的强势和压迫。
还没玩腻?
这句话让容晞适才心里充融的甜蜜在一瞬消散,她没再言语。
慕淮捏着她下巴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在一片黑暗中,他复迫问道:“听明白了就回我的话。”
“……奴婢明白了。”
容晞的声音有些发颤,慕淮终归还是将自己当成某种玩物。
他性情强势又霸道,对于没玩腻的玩物,自是不愿轻易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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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巳时,容晞心事重重地去了尚药局所在的内诸司,去寻叶云岚。
待叶云岚忙完日常工作后,便在午食的时间为容晞诊脉。
微凉的手指仅放在容晞腕上片刻,叶云岚的脸色便登时一白。
容晞的面色却很平静,她对叶云岚颔首。
叶云岚趁着休息的时当,面色沉重地同容晞并肩行至冗长的宫道上,她侧首看了看身侧纤瘦的少女,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声问道:“…是缙王的吗?”
容晞咬唇,点了点后,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轻道:“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叶云岚微叹后,又问:“那…你要留下它吗?还是……唉,不如你寻个时机对缙王说出此事罢,万一他因此许你个位份,那不是更好?再怎么说,做王侯的妾侍也比做宫女侍婢强。”
容晞回道:“容我再仔细想想。”
慕淮若得知她有了他的孩子,会是高兴?
还是会嫌她身份低贱,不配有他的孩子。
容晞猜测不出,慕淮到底会不会接受这个孩子。
而她头回为人母,自是不想失了这孩子,拼上一切也想将它生下来。
待送容晞至东华门处后,叶云岚劝她放宽心绪,她定会替她保密。
容晞对叶云岚艰难地扯出了笑意,二人彼此告辞,正要分道扬镳时,容晞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她回身望去,见叶云岚正跪在地上,有一娇俏明艳,身份不明的少女正拿着梅枝,一脸怒容地看着叶云岚。
容晞知道叶云岚处事一贯怯懦胆小,怕她会吃亏,便快步走向了众人的方向。
持梅枝的少女便是翟家二女,翟诗画。
她着了件雪白的狐氅,脸型圆润娇俏,瞧着明艳极了。
翟诗画怒斥向跪在地上的叶云岚,道:“我这梅枝,可是为皇后娘娘撷的,今日你将其撞损,该当何罪?”
容晞听到皇后二字,便猜出了翟诗画的身份,她在其扫视的目光下,跪在了叶云岚的身侧。
叶云岚已经吓得回身发抖,她唇瓣发颤,只哆嗦地回道:“奴婢…奴婢……”
容晞见此,便在向翟诗画恭敬叩首施礼后,不卑不亢地道:“翟小姐莫气,这梅枝损了还可再折,若您不想再去梅园跑一趟,那奴婢和叶司医便亲自为小姐折梅赔罪。皇上和皇后娘娘对宫人一向仁厚,向来不会为这等事责骂宫人。奴婢相信,翟小姐也定是个仁善大气的人,不会同冒失的宫女计较。”
翟诗画一时语塞。
这宫女倒是牙尖嘴利,拿皇上和皇后来噎她。
翟诗画冷声对容晞命道:“你,抬起头来。”
容晞依言抬起了头首。
翟诗画冷冷扫过她掩貌后的平凡长相,见她颊上有着淡斑,心中生出了鄙夷。
她倏地将那梅枝狠掷在容晞的身上。
容晞侧过了脸,梅花零零落落地散了一地。
她心中也有不忿,自上次那桃花香泽被查出问题后,她却因着身份的种种受限,没有法子替俞昭容报仇。
毕竟,害俞昭容的那人,很可能是那母仪天下、高高在上的后宫之主。
而她,只是个低贱的小小宫女。
在这雍熙禁城中,自保都难。
翟诗画厉声呵道:“你一满脸麻子的丑婢子,话倒还挺多,看我怎么……”
话还未毕,容晞却听见翟诗画“啊——”的尖叫了一声。
待再度看向她时,翟诗画已然摔跪在了地上。
翟诗画的腿弯处痛极,像是被人狠狠踢了一脚。
宫女们刚要将她搀起来,便听见一道极冷的男音沉声命道:“让她跪着!”
翟诗画掀眸一看,慕淮已然站在了她的身前。
他一身玄裳冕服,戴九旒冕冠,矜贵夺目地睥睨着地上的她,就像是在看一只蚂蚁。
慕淮声音冷极,隐隐透着随时要暴怒的戾气——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教训本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