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家少奶奶秦丽丽,耐着性子听完了石家老二带哭腔的诉说,有些倦怠的道:“老二,事情都弄到这份上了,哭也解决不了问题的,把公司看好,安抚一下工人,我明天刚好有点事要回一趟广州,到时我会到公司来瞧一瞧的,”说完啪的挂了线。
岭南四大名山之一的罗浮山,又称东樵山,以奇峰怪石洞天胜景飞瀑流泉闻名。罗浮山山水漪丽,古迹众多,相传东晋葛洪曾在此地炼丹,至今仍存有洗药池炼丹灶冲虚观,是著名的道教名山。文人骚客谢灵运,李白,杜甫,刘禹锡,苏轼,杨万里,汤显祖等都曾在此游吟行诗,文化底蕴深厚,又由于地处珠三角经济圈,古木参天气候宜人,被开发成山水型生态观光旅游度假胜地,一年四季游人不断。那幢造型古朴安详的别墅里,美丽动人的丛家少奶奶秦丽丽,昨晚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白天的两个电话,扰乱了她本已渐渐平复的心,一个当然是石涛打来的,另一个则是女佣田阿姨打来的,说是有一封律师事务所寄给她的特快专递,询问应该怎么处理?
秦丽丽柔声问:“田阿姨,麻烦你帮我看看落款的地址,到底是哪里的律师事务所寄来的,好吗?”女人的第一反应,是觉得奇怪,自己在广州又没做生意也没偷人犯事什么的,怎么会沾上搞法律的律师的边?她转而担心也许是湖南乡下老家那边出了事,毕竟老爸是开拖拉机的,年纪慢慢大了,精彩的故事不多,摊上惊险的事故可说不准。
田阿姨搁下话筒过了一会儿,接着说:“少奶奶,我刚才看了一下,是本市的律师事务所寄来的,你看该怎么办?”
秦丽丽答:“哦,我知道了,你先搁那儿吧,我明天抽空回去取,”女人再转念一想,想到了八成与远在巴黎的老公丛羽有关,“风流大少他要干什么?难道真的准备换人?”吃晚饭时,秦丽丽对画家公公丛老爷子说:“爸,我打算明天回广州城一趟,田阿姨说有封律师事务所寄给我的特快专递,我想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丛老爷子关心的问:“什么特快专递?是哪里的律师事务所寄来的?”
儿媳妇答:“我也搞不懂,是本市的律师所寄的。”
丛老爷子立马搞懂了个大概,他想起了混帐儿子说过的话,让秦丽丽做好心理准备,准备接律师发出的离婚协议,“小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办法解决的,要不我明天陪你一块回去一趟吧?”老画家在担心儿媳妇再干出傻事。
秦丽丽努力的笑了笑:“爸,一点点小事而已,不用您劳累了,天气越来越凉,我刚好顺便给您带几件厚衣服来,您看看还需要从城里带来些什么?”她不想老爷子为她担心,从公公那几分忧虑的眼神中,她更加确信是丛羽要换人了,而且这事老爷子肯定早就清楚,只是一直在瞒着她而已。
画家公公答:“画画用的颜料纸张不多了,你到上次我们去过的那家专卖店再买一些回来吧,路上开车开慢点,千万别着急。”
儿媳妇柔声答:“爸,你放心吧,我知道了。”
爷俩在度假休闲胜地罗浮山居住的这段时间里,游山玩水作画写生,还时不时的到附近去泡泡温泉,吃吃农家菜,聊聊天讲讲笑话,日子过得挺滋润,老爷子的身体状况,一日好过一日,颇有返老还童的迹象,秦丽丽更是休养得如花似玉,脸色白里透红透妩媚。更令老爷子欣慰的是,儿媳妇的绘画天赋,比原先预料的要高得多,也很勤奋,对绘画的要点技巧,几乎一点就通,短短的个把月,进步神速。而自己的一幅幅山水画,一幅幅仕女图的创作,也进展顺利,灵感如同山间的涓涓泉水,源源不断。
唯一有些尴尬的是,这对一老一少出行漫步时,说是父女关系吧,长得一点不象,说是老夫少妻吧,又缺那么点味道,总之人们的回头率较高,目光怪怪的。浪荡儿子一意孤行出走异国他乡,固执女儿北上漂流行踪漂忽不定,旅居海外名义上的太太,更是一年到头,难得通个电话,孤独的丛老爷子,对儿媳妇在身旁嘘寒问暖的陪伴,更依赖了。
漂亮的乡村姑娘秦丽丽,经过多年的苦心编织,终于嫁入富贵之家,实现了都市梦,可当她真的置身于都市的繁华中,却同样感受到了来自内心深处的寂寞与孤独,她在孤独的世界里,产生了与老爷子相依为命的感觉。然而,当日历翻向新的一天的时候,就连这份仅有的平衡状态,也将会被无情的打破。。。。。。
秋已高,北方以北,寒风瑟瑟,霜叶遍地,象教授的血一样红,而南方以南,依旧暖日融融,郁郁葱葱。
石磊刚刚独自一人,去郊外登了一次山。“白云晚望”,“景泰僧归”早就被列为羊城八景,可在广州有些年头了,“远眺城乡云树,近观奇石碧泉”还是第一次,他没钱也没闲。白云山摩星岭,最高海拔8米,级别4个a。爬坡的时候,头顶之上是顶峰,不高,不陡,不峭,很多树。门票不贵,人扎堆。山口立一石碑,上溯历史,竟然也是两千年之久的名山!神仙名士喜清静,当已移居别处,因此,名山改称民之山,似乎更为贴切。
然而,从山脚至峰顶,区区数百米距离,却设置了三种登顶的方式:一,步行,二,坐旅游车,三,走空中索道,价格各异,殊途同归。管山的人很人性化,每处景点指示牌旁,均另设一牌,上写厕所二字,这是整座山出现最多的两个字,貌似不雅,实则最大限度的杜绝了污秽之物,露天排放四处扩散。石磊选择步行登顶,虽然笨点累点,但一步一步往上爬,他觉得心里踏实,又没有错过沿途的风景,一如他走过的三十来年的人生轨迹,一步一步,磕磕拌拌,摇摇晃晃,几多曲折,几许辛酸,可又是那样的扎实,那样的多采多姿。
石磊的家乡比较美,有山有水无土匪,两条河流如玉带,滋养了两河村人世时代代,河里盛产鱼虾,还有乌龟王八。上世纪七十年代早中期,两河村没有电视,极少收音机,村口的大樟树上,挂着高音喇叭,播放着与小孩无关的事儿。粮食明显不够吃,但娃娃们身体贼棒贼棒的,也很快乐。苦的只是大人,常常为填饱一家人的肚子发愁。
牛伢仔,性别男,学名石磊。奇怪的是,虽然生在贫寒农家,小石磊却长得眉清目朗,齿白唇红,脸一笑两酒窝,眼一眨三点子,和一群木炭似的娃站一块儿,就象赵子龙进了张飞窝,黑白分明。村民们挺纳闷:都是红薯饭南瓜汤喂养大的娃子,难不成他娘私底下往粥饭里边放了石灰粉?其实,除了长得象吃商品粮的后代外,牛伢仔与狗蛋金锁二郎神等玩伴,并没有啥大的区别,赤脚赤膊,穿开档裤,小弟弟裸露在风中晃悠,尿急了端起来就随地扫射,有时还要跟狗蛋他们比试比试,看谁射的远。
放牛的时候,牛伢仔喜欢爬在牛背上充将军,拿根柳条当鞭子,边抽牛屁股边喊:“驾!驾!驾!”可黄牛眨巴着大眼睛,摇晃着长尾巴,埋头只顾吃嫩草,偶尔哼哼几声,仿佛在说:“小少爷,咱做了你家专职的牛,再让俺改做马,俺可没那技术啊,哪儿好玩上哪儿玩去吧,别碍着俺进餐。”果然,没过多久,感到没趣的牛伢仔跳下牛背,一声招呼:“伙计们,咱们游水去吧,冲啊!”跑过几名梳小辫子的女娃中间时,顺脚将她们正玩得开心的石子棋踢飞,身后刚传来叫骂:“牛伢仔,臭流氓!”他整个人已经一个猛子,扎进了清清的河里。
村民们说,男人的命根子,是一只有把的壶,壶嘴是那玩意儿,壶身是卵袋,里面装着两颗会动的蛋。俗话讲,走多了夜路,一定会碰上鬼。果不其然,调皮异常爬树精过猴的牛伢仔,终于在树上栽了跟头。那天,他照例一溜烟窜上自家门口的桃树,正晃得起劲的关头,没想到枝杈突然折断了,噗的一声,人重重的摔到了地面。那时乡下的孩子命贱,跌打滚爬惯了,摔得鼻青脸肿是常有的事儿,可挂破了卵袋,血淋淋的,就另当别论了。更糟糕的是,一只路过的公鸡赶来凑热闹,不客气的啄食带腥味的东东,疼得小家伙哇哇大哭。
村子里没谁懂医学,附近也没有象样的医院,唯一的赤脚医师说:“吃啥就能补啥,”他吩咐把多嘴的公鸡宰了,熬成一大锅,香喷喷的,只准牛伢仔一个人吃喝,馋得一群围观的穷小崽仔们,直流口水,恨不能自己也爬树挂破卵袋,有鸡吃。大人们私底下悄悄的议论,说赤脚医师把公鸡的卵蛋切出一部分,塞进了牛伢仔的卵袋,缝上。可牛伢仔他爹,一直死不承认有这么回事儿,并放出急话:“谁再敢乱嚼舌头满嘴胡说,要是弄得俺的崽长大后讨不到老婆,到时别怪俺咒他家三代男人不长劲!”
说来挺奇怪的,自从失过足摔了跤以后,牛伢仔整个人都变了,变得不爱吭声,不爱爬树,不爱疯跑,静得象个乖闺女,冷不丁的一开口,声音听起来真的有点儿象公鸡在叫唤,又尖又细,怪怪的。
村里人想:难道人果真是由下半身决定上半身?怪不得腰包鼓的男人,嗓门通常也特别大。乡下有给别人取外号的习惯,有个后生,一次吃饱了饭,美得拍着圆滚滚的肚皮吹牛:“咱吃得通通饱,北风都刮不倒。”打那以后,村里人都叫他北风,渐渐的把原名给忘了,后来,北风娶了媳妇,生了个计划内儿子,一次烦了,赏了宝贝崽一巴掌,气得媳妇儿大骂:“你个死北风,连孩子都打,俺要跟你离婚!”北风嘻嘻哈哈的说:“傻婆娘,离什么婚啊,地上天天刮东南西北风,你躲都躲不开,你往哪儿离呀?”逗得婆娘直骂:“讨厌,贫嘴!”
牛伢仔也有外号,而且很特别,他的外号居然叫“思考”!这个特别的外号来源于一次睡懒觉。自打受伤后,主动邀他玩的男娃们基本没有,而女娃们仍然记恨在心,传出难听的话来:“挂破卵袋的流氓,还是流氓,想跟我们玩,没门!”玩伴少了,牛伢仔很郁闷很无聊,时常睡懒觉。有一次,日出三竿,还在赖着不起床,他娘拿根烧火棍,边抽边吼:“你个死伢仔,日头都爬出有三丈多高了,还不起床去放牛!”牛伢仔揉揉惺忪朦胧的眼皮,不服气的喊:“你吵什么吵?没看见我正在思考问题吗?烦人!”
乡下的土房子,是用又大又粗的土砖垒切的,密封性能一向比较差,牛伢仔惊人的话,刚好被屋外路过的村民听见了,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人们都管他叫思考,原来的称呼,被扔进了两河水。有时半道上碰了面,会故意挑逗:“思考,你又在思考啥子问题啊?”碰上小哥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没好气的回答:“不关你鸟事!说了你也不懂!”
生活在两河村的孩子,远离城市与现代文明,是一群比较野的孩子。他们时常成群结队,或上山放牛,或上山割茅草,或上山拣野果子野蘑菇,有时会狂追野鸡野兔黄鼠狼,若是发现树枝上有鸟巢,对不起,总要想方设法,爬上去,瞧瞧里面有没有鸟蛋,至于碰见马蜂窝,即使冒着被蛰的风险,也要捅破它。一群小孩子们,象穷奢极欲的山大王,又象小小的饿坏了的猎手,只知无休止的索取,不懂环境保护为何物,使劲儿搞着各种各样的破坏,弄得鸟无宁日,山无宁时!渐渐的,山上出产的野东西,越来越少了,山态平衡被打破,蚂蚁尤其多,凶巴巴的,见人就咬。
紧挨河岸的一个山头上,有一座长条形的尼姑庵,不知建于哪朝哪代,因为年久失修,已经破烂不堪,几乎不能遮风蔽雨了,孤零零的一栋老式建筑,半隐半显的,躲在青松翠柏间,倍显孤零。每每刮起山风,风吹松树林,呜呜作响,如泣如诉,令人毛骨耸然。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尼姑庵里,已经极少香客去上香了,施主们自己都巴不得有人施舍,没有多余的食物,供奉神明,曾经的香火鼎盛青烟缭绕钟声幽长,伴随着斑驳岁月,永远被抛进了两河水,无声无息的,流向了远方。
也不知从几时起,尼姑庵闹鬼的传言,传遍了十里八村,那一处神秘的所在,更成了人迹罕至的地方。小孩子们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鬼,也怕“鬼样的人。”原来,摇摇欲坠的庵里,竟然还住着两位老尼姑,青灯古佛木鱼相伴,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偶尔,她们会坐在庵门口,懒散散的晒晒太阳,远远望去,脸色惨白惨白,与村人黝黑黝黑的面容,大不相同,怪吓人的,孩子们粗鲁的称之为:鬼样的人,上山时绕道走惟恐避之不及。
绰号思考的小石磊,慢慢脱离了野孩子阵营,变得文静而孤单,常常一个人,待在一边,闷闷的玩泥巴,此时,同样孤单的旧儒,绰号柳半仙的落魄秀才,奇妙的走近了幼年的小石磊。柳半仙断文识字儿,可惜出身不好因此时不时的被拉去游村子,游村时,只见他头戴一顶高高的纸帽,神情谦恭温顺,一边敲锣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大伙儿快来看呀,你们都别学我的样,”声音嘶哑落寞苍凉,后面跟着一群小孩子蹦蹦跳跳的看热闹,在石磊关于童年的记忆中,那是当年村里唯一比较有趣的公众娱乐项目。
在山上放牛的时候,要是周边没见人影,柳半仙会偷偷的悄悄的靠近小石磊,给他讲述历史上有趣的故事,其中就包括和尚庙尼姑庵里发生的故事。小石磊没有厌恶排斥的走开,反而听得津津有味,他又奇怪又敬佩这名平日沉默寡言的小老头,原来肚子里装着许多他从没听过的新鲜事儿。在柳半仙的潜移默化下,他渐渐感觉尼姑庵,其实并没有传言的那么可怕,有时远远的经过时,甚至还忍不住要多瞅上几眼。
石磊成年后,才完全弄明白,尼姑,又称比丘尼,是出家修行的女佛教徒。当近代泊来品丘比特,箭无虚发的时候,悠久的比丘尼,却已渐渐被世人遗忘。当时的两河村村民中,极少有人清楚,和尚庙尼姑庵,其实早已融入了民族的历史记忆。为数不多的封建开国皇帝里面,隋文帝杨坚,就是在尼姑庵里长大的。佛曰:众生平等,开千古科举考试之先河的隋文帝,打破了长期以来的贵族特权垄断,创造了“英雄不问出处”的选才标准,是否与他少年时受尼姑的教诲有关?至于做过小和尚的明太祖朱元璋,对贪官污吏实施严厉的惩罚,保百姓平安,是否包含有一种佛家普渡众生的情怀?假如没有白马寺削发为尼的经历,唐太宗的武媚娘,能否成为日后日照当空的大周女皇帝?那高高耸立的无字之碑,是否蕴涵着佛家无上的空的境界?。。。。。。一切的一切,常常引发青年雕塑家石磊的思考。
记得那一年的那一天,小石磊的黄牛,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庵门前的草地上吃草,小石磊急急的跑过去牵,正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尼姑,满脸慈祥的笑,温和的打招呼:“小娃娃,想不想吃又大又红的枇杷?”
小石磊没有被鬼样的人吓坏,相反他竟然觉得老尼姑象临家老奶奶一样亲切,一点儿也不象鬼,况且,红枇杷的诱惑,实在让他流口水,于是便跟着踏进了庵门,在同辈的小孩子中,他成了走进那扇门的第一人。也许因为怕鬼,也许因为老尼姑的坚守,也许村民们的骨子里,仍然流淌着对佛的敬畏,在这座偏远偏僻的小尼姑庵内,居然还保存了几尊较大较完整的佛像。尼姑庵的后院,栽着枇杷树桃树李树等等,还种有蔬菜瓜果,满院飘香。更令小石磊惊奇不已的是,老尼姑居然懂得画画和造泥佛像!老尼姑说:“你要是以后还想吃这儿的果子,必须做到一件事儿,那就是跟我学绘画和做泥塑。”
小石磊吃人家的嘴软,也想着以后还有的吃,况且,他觉得绘画和捏泥巴,也蛮有趣蛮好玩的,便点点头,表示愿意跟着学习。冥冥之中,似有定数,在那个与艺术从不搭界的村野,这个纯农民的儿子,就此与传统的雕塑艺术绘画艺术结了缘,而他的启蒙老师,竟然是被其他小孩子称为鬼的老尼姑。
小石磊很快沉迷进去,很快展现出惊人的艺术天赋,尤其对玩泥巴兴趣盎然手法独到,这令老尼姑欣慰不已,她们最大的心愿,是希望石磊长大成人后,能够尽其所能,将摇摇欲坠的尼姑庵,修缮一新,让它留存后世。
那是多么漫长而遥远的期待啊!
许多年后,终于成了雕塑艺术家的赵磊,游遍了敦煌,云冈,龙门,大足,麦积山。。。。。。他惊叹于祖先创造的辉煌艺术成就的同时,深深怀念着家乡不知名的尼姑庵和老尼姑,虽然,尼姑庵早已倒塌,化作了一堆废墟,老尼姑如一盏残灯,燃尽了最后一滴青油,默默的离开了尘世,但那份永不磨灭的记忆,杂含着一份自责,几许忧伤,鞭策着他放下艺术家的清高,投身商海,他要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在尼姑庵的遗址上,重建一座属于他自己的心灵家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