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寒在飒飒签单的时候瞥了眼足以让任何一个小白领触目惊心的数目,一间标准间一晚就要00,再加上押金,这意味着飒飒那张信用卡瞬间就刷去起码六七千的数额,云寒本想厚着脸皮说要不我帮你省点钱顶一间就够了,但看到水灵服务员的大眼眸,他终于还是没说出口。
更让云寒觉得有趣的是飒飒那有点蹩脚的签名,似乎知道自己没有书法天赋,飒飒略微难为情地做了个鬼脸,背对着云寒把签单交给一直瞪大眼睛注视他们这对奇怪情侣的服务员,把信用卡塞回钱包,她笑道:“其实我喜欢装现金,因为那样花钱的时候看到一张张百元大钞发出去才会心疼,不像刷卡,就是刷个几万,也没什么感觉,总像是在做个简单的加减法。”
云寒本打算转身去电梯,却发现这妞不肯挪步,看到她露出一个很有狐狸精嫌疑的媚笑,张开手摆明了要他背她。
“都这么点路了,你个姑奶奶就不能放过我?”
这没心没肺的娘们显然就没打算放过他,依然一副天真无邪带点诱惑的璀璨笑容,云寒叹了口气,微微弓起身,这妞便“不知民间疾苦”地跳上他的后背,根本不顾及豪华大厅中一些成功人士的惊讶侧目,云寒苦笑道:“本来就让人觉得够吃软饭了,现在估摸着谁都认定我是你包养的小白脸了。”
“被我这么个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包养,那是你牛烘烘好不好,这位云寒同志,你应该觉得骄傲而自豪,知道不?”
飒飒嘻嘻笑道,趴在他那远算不上伟岸的后背上,她摇晃着那双让大厅中不少女人艳羡的高跟鞋,整张冷媚的脸蛋愈发能撩拨牲口,总让人觉得这妞光使用美人计就能够吃香的喝辣的,恋爱果然是女人最好的滋养品啊。
他们进入电梯,把里面一对老年夫妇瞧得呆若木鸡,飒飒突然想起云寒有双让人看着很舒服的手,笑问道:“字写得怎么样?是不是跟我一样歪歪扭扭?”随即娇笑着继续道,“我很小就特崇拜字写得漂亮的家伙,总觉得很神奇,什么铁画银勾、龙飞凤舞、笔走龙蛇啥的,光听这些成语就感到很有气势,你草书懂吗?我最喜欢怀素的草书,恣洋洒意大气磅礴,不怕你笑话,我有个理想就是能在签名的时候稍微不那么糗,不过理想总是遥远的,现实总是残酷的。”
“要不要我教你?”
云寒柔声笑道,她的字确实不敢恭维,虽然仅仅是“飒飒”三个字,但足以让勉强能把字写得“狂草清绝”“正楷雄奇”的云寒一叶落而知秋。
“口气不小嘛,说说看,从小到大拿了几张书法比赛奖状?”飒飒笑道“十二岁之前,大大小小拿过的书法奖状加起来恐怕不比叶倾心书房中那些奖杯数量少,其实,独具慧眼的某位高人不仅说我钢琴有天赋,还有伯乐中的伯乐说我书法也是百年一遇的奇才,怎么样,真的牛烘烘吧?”云寒轻笑道,虽然其中的玩笑意味不带张狂,可笑容有点肆无忌惮。
“真的假的?”
飒飒深表怀疑,“那还押金的时候你帮我签字,你要是敢忽悠我,我就让你再跳一次刚才的湖水,哼哼,怕了吧?”
“怕,怕死了,要不让我死前跟你睡一个房间吧?”云寒厚颜无耻道。
“我是个尖酸刻薄加吝啬冷血的女人,所以,你的要求,我不答应。”飒飒媚笑兮兮,虽然说着挺吓人的言语,但那神情妖得让人感到国色天香颠倒众生,起码电梯中那位差不多已经看了一甲子女人的老男人就已经流露出神往表情。
入住大酒店的云寒终于还是没有做成霸王硬上弓的勾当,倒不是说他有贼心没贼胆,而是在他准备出门去找隔壁飒飒的时候见到了个熟人,飒飒三叔东方魁的司机,方德,魁梧健硕的他一出现,云寒就知道乱七八糟的黄色思想就必须消失殆尽,瞬间整理好情绪,把这位在沈家地位特殊的中年男人领进房间,从冷藏酒柜拿了瓶啤酒给他。
方德看到云寒正襟危坐的模样,笑了笑,撕开拉环灌了口啤酒,道:“别紧张,我不是小姐她三叔,你就算是被我撞到和小姐以外的女人花天酒地,也不需要胆战心惊,或者有杀人灭口这类念头,呵呵,开个玩笑。我今天来这里只想告诉你点东西。”
云寒没有说话,他根本不知道这个男人的意图,更不清楚他的出牌手法和底牌,沉默是最好的应对策略。
“我知道你想对叶天南的女儿动点手段,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或者下次出手的时候能够狠辣一点,要不然你很可能会功亏一篑,云寒,要不要我给你说个故事?”方德笑道。
云寒猛然察觉到眼前这个沉稳男人那张平静面具下流露出一丝狰狞,一抹血腥,还有一点若有若无的恐惧。
一年前,方德按照恼羞成怒到暴走边缘的东方魁的命令去绑架个人,敢对上十几号人都不退步的方德那次开辆套牌的车带了两个彪悍手下,那两个都是见过大量血砍过很多人的狠角色,只带两个小弟是因为方德当时一方面考虑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太张扬无异于找死,再者他觉得绑架那么个对象,弄出大阵势实在太过幼稚荒唐,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放学时分,离学校大约五六分钟路程的街道,一个十一岁的女孩背着那只起码有斤重的书包缓缓走回家,微微木然的神情,走在不算熙攘的人流中,并不显得鹤立鸡群,反而很容易被忽略。方德把车停在她身边,示意车后座两个手下准备动手,摇下车窗露出一个慈祥笑容,尽量和蔼道:“你是华夏的女儿吧?我是你爸爸的老同学,刚约了西湖一号吃饭,我特地过来接你,上车吧,你爸估计等急了。”
方德仔细观察着这个小女孩的神色变化,一有不对劲的地方,后座两个小弟就可以冲出去把这孩子拎进来。
这个清秀的女孩连发愣都没有,露出个孩子遇到好事时都会有的灿烂笑容,二话不说就自己打开车门坐入车,并没有发现异样的方德出于本能的谨慎,仍然保持那张笑脸转头道:“心羽,坐两个叔叔中间,那样比较安全。”
“好。”
依旧没有异议的小女孩翻到中间,甚至都没有拒绝方德要求把书包放在副驾驶席的要求,也许是有点拥挤的缘故,小女孩不得不把两只干净的小手缩进口袋,彻底松了口气的方德暗自欣喜,有这个人质在手,那么接下来那个像只蚂蟥一样死死咬住沈家的混蛋就得乖乖束手就擒了吧?
小女孩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坐车的缘故,眼睛总盯着窗外,视线略高于水平线,还时不时带着孩子气稚嫩嗓音问一下方德这位“陌生叔叔”是什么路段。
方德心中冷笑,言语却是无比温和。
因为处于高峰时期,车的速度快不起来,行驶十五六分钟的样子,终于即将开出市区,就在方德想着晚上怎么犒劳手下这两个完全没机会表现的小弟,尖锐警铃响起,一种浓郁不详预兆涌起的他猛然侧视,后视镜中竟然出现三四辆警车?偶然凑巧?还是针对而来?
就在方德准备提醒手下做好“逃窜”准备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后座的氛围有点诡异。
再次骇然转头,他看到小女孩左侧一个手下双目圆睁,嘴巴却被一张灿烂笑脸的小女孩捂住,如果不是看到小女孩手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青的细节,方德甚至会以为这是一个无伤大雅的调皮玩笑,而她右侧的家伙则忙着转头张望后面几辆警车。
等到方德嘶吼一声提醒他小心,这个家伙再转头,却惊惧感到喉咙一阵森严阴凉,随即便是一种液体涌出体外的空虚感,等到低头看到自己血液四溅的猩红一幕,这才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他捂住被一刀割破的脖子,眼神渗出骇人血丝,空洞而绝望。
罪魁祸首的小女孩冷冷望向遍体生寒的方德,手中握着一把一指长短的锋锐刀片,刀背出乎意料地厚实,因为这才能够保证有足够的持续穿透力,要想瞬间让一个结实男人丧失生命,即使刺中要害,仅仅一片单薄的刀片兴许能造成重创,却很难致命,这显然达不到这个小女孩的要求。
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挥了挥,示意方德这就是她跟另一方联络的东西。
方德不是笨蛋,清楚这个孩子根本第一时间就看透他们的伎俩,却不动声色地上了车,而且通过一些稚嫩询问来打消他的警惕心,也通过一条条盲打短信给第三方发送关于行进路线的准确消息,方德看怪物一般盯着她,瞠目结舌,但让方德更毛骨悚然的是这个才十一岁的孩子掏出一块随身携带的小手巾,将刀片仔细擦拭干净,将她的指纹抹去,然后沾了血迹,放到最先被他杀死的男人手中,营造一种内讧血拼致死的假象,而那块丝巾,竟然被她当着方德的面,一点一点塞进嘴巴吞下去。
正襟危坐在两个死人中间,吞下丝巾的小女孩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半点犹豫、恐惧或者愧疚的神情。
处理完毕一切的她轻轻一笑,天真无邪,笑得差点让方德呕吐起来。
这个女孩,叫做叶心羽。
听到这个关于叶心羽这个孩子几乎能够称作传奇的故事,云寒不禁好奇问道:“按照你的说法,那是一把手指长短的锋利刀片,即使加厚,在我看来也很难一击致命吧,毕竟这个孩子面对的是一个健壮的中年男人。”
“胸腔外廓到心脏中枢的距离是多少?你了解人体器官经脉吗?”方德冷笑道,手指戳着自己的胸口,指出一个位置,“从这个点刺入,刚好穿过保护心房的两根肋骨之间。云寒,你那种小打小闹比起我们这些人的嗜血生活,太小儿科了。”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云寒脑海中想象着叶心羽做那一系列行云流水动作的场景,不知道是不是冰镇啤酒的缘故,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这么狼狈,其实仅就杀人手法来说,那孩子比起一些职业杀手也算不得惊世骇俗,可我要知道我面对的仅仅是个原本应该跟父母撒娇要零花钱看动画片的孩子啊,说来好笑,这一年来我经常做恶梦。”方德自嘲道,狂灌了一口啤酒,然后点燃一根烟,他吸烟每一口都入肺,很伤身的抽法,见云寒手也闲着,笑着抛给他一根烟,“我开着那辆车在郊区不要命地逃窜,最后在一个拐角跳车逃走,我现在都能清楚记得那孩子的那张脸孔,似笑非笑,,简直就是怪物!真不知道叶天南怎么教出个这种怪胎,这对父女,也算是绝配。”
云寒皱眉,他起初虽然也曾好奇叶天南这么个智商不低的家伙怎么可能培养出个成绩中游没有任何特长的平庸孩子,现在再回头一看,还真是吓出一身冷汗。
“跟你说这么多,没有其它意思,就是让你小心点,走我们这条路真的是没有回头路的。我没有孩子,从来都把小姐当作自己的女儿,她好不容易相中一个我也觉得不错的对象,我会在我的限度内帮你做点事情,至于你到底能走多远,还得你自己。”方德语重心长道。
“谢谢方叔。”云寒感激道,表情真挚,跟方德长辈式的关怀形成很融洽的氛围,让人看起来很有志同道合的味道。
“好好干,我看好你。”
方德拍拍云寒的肩膀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露出个很男人本色的笑意,道:“该出手时则出手,不管混哪行都是如此,男人嘛,做个畜生总比畜生都不如要来得好,哈哈,再说女人有些时候也都会希望自己在乎的男人畜生一点,云寒,这是我这个过来人的经验。”
云寒等方德走后并没有按照他的“暗示”去飒飒房间做一头“畜生”,他站在窗口眺望窗外,思索这位方叔的初衷。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方德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地丢给云寒馅饼,其中的猫腻肯定有,更不会小,要不然他也不至于在这种敏感时刻现身,果真是人不可貌相,给云寒第一印象是憨厚沉稳不善言辞的方德,竟然如此事故老道。
方德聪明,云寒也不笨,有一点云寒可以肯定,那就是方德希望一个未来有可能掌握东方家的男人成为他的亲信,在这方面动脑筋并不妨碍方德对飒飒发自肺腑的疼惜,云寒对此并不反感,就如他自己所说,在原始积累阶段被人利用并不会给他带来耻辱感。
铃声响起。
云寒开门,竟然是飒飒,这不明摆着羊入虎口吗?难道这妞还真以为是云寒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同志?
“我一看你这种表情就知道你肚子里在想哪些乌七八糟的小九九,别误会,本小姐不是来投怀送抱的,我还不清楚你们男人?喜欢征服女人,越貌似高不可攀越有成就感,可一旦占有了肉体,视觉疲劳便随之而来,所以呢我还没傻到要屁颠屁颠跑到你床上献出第一次。”飒飒媚笑道,做了个《本能》中莎朗斯通那个堪称经典的暧昧姿势,把本来就遐想翩翩的云寒勾引得不轻。
“那你来作甚?”云寒郁闷道,到嘴的肉却没办法下咽,这是种很糟糕的感觉,就像只就是没。
“勾引你呗。”飒飒开门见山道,媚眼如丝。
“娘西皮,敢勾引大爷,看大爷怎么收拾你丫头片子!”云寒笑着一个饿虎扑羊抓住飒飒,然后一把抱起,就拎到了大床上,两个人一上一下,很经典的姿势。
就在云寒准备深入发展一下的关键时刻,飒飒眨巴着妩媚眸子说了句让他彻底绝望的话:“不好意思哦,刚才我发现每个月一次的那个来了,要不然我还真不敢进你房间,唉,来得真是一场及时雨啊及时雨。”
-----------------等云寒回到小区,刚坐下来准备吃紫荷特地给他做的焖饨土鸡,叶天南便找上门,身后还跟着叶心羽,依然是人畜无害的孩子模样,略微腼腆,些许内向,云寒不露痕迹深深瞥了眼她,强压下内心的复杂感觉,笑脸相迎,叶天南却没有坐下的意思,似乎很匆忙,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最近几天要外地出差,家里也没个大人照顾这孩子,所以想麻烦一下你们,你们放心,这孩子很好带,从不捣蛋调皮。”
“好的。”云寒轻笑道。
叶天南也不客套寒暄,撇下女儿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我叫叶心羽,跟我爸姓叶,五音宫商角徵羽中的后两者,不清楚这个名字的含义,也不会唱歌,同学都笑我五音不全。”小女孩柔声道。
“晚饭吃了没?没吃的话就一起吃,就是没什么好菜。”云寒和善道,内心波涛汹涌,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家伙,眼前这个还真是第一次,不过以他的适应能力估计也不会别扭太久,这场比拼演技和定力的危险游戏,想必会很有看头。
“吃过了,我要去菜园看看。”
叶天南轻轻退出房间。
云寒惊讶发现一个细节,这个孩子即使是转身离开,也并不会彻底把后背让给他和紫荷,她是以始终保持一个倾斜角度离开房间并关上房门的。
真是个心智强大到变态的孩子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