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神宫的殿tang里,顿时响作了一团。许多惊讶而且透着惶恐的声音叽叽喳喳,但却没人敢站出来公然表意见。
武则天的脸色有点难看,但仍然保持着冷静,观望着手底下这群臣载们的表现。她没有想到,自己眼看着就要登基,却面临这样的危机和灾难。突厥二十五万马加上奚族契丹的兵马,人数不下三十万人。北方千里边防线上同时响警,这真是少见的危机信号。中原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样面临外敌的沉重打击了。没想到却在自己要登基之时闹了一回,她感觉很恼怒,默啜那些人分明就是有意欺负人,趁着中原内部改朝换代时局不稳要来横捞一把。
武则天心中的怒火在腾腾的燃烧,但表面上却依旧很沉寂。她在耐心的等着朝tang的大臣们拿出意见和看法来。越是这种关键的时候,就越能看出一个人的立场和秉性。
座下众人商议了好一阵,然后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说得更白一眼,是没有人敢于在这样重大的军国大事上率先站出来表意见。因为这场危机太过沉重,如果自己的进言稍有不慎后果恐怕会相当的严重。
武则天见众人吵了一阵仍没有说法不禁有点愠怒,于是主动开始点将了:武三思,你说武三思一愣,只得站了出来,吞吐了几声说道:太后,微臣以为微臣以为,此前我们已经派出了大军前去抵御,突厥人仍敢如此放肆的前来攻击。分明就是蔑视我大周的军队。微臣认为,这或许也是有原因的。据微臣所知,张仁愿与论仁弓提左卫大军前往河北后,会同左鹰扬李多祚的军队已在云朔幽一代严密布防。因此那里就算遭受攻击也可稳守无虞。倒是我们最精锐地右卫大军,却一直滞留在灵州不前放任默啜的军队在丰州黄河沿线为所欲为,才导致了这样不利的局面。微臣以为,太后应该下旨深责右卫大将军刘冕,勒令其即刻挥师北上进剿在丰州沿线骚扰侵略的突厥大军。
站在武则天身后的上官婉儿身载轻轻一弹,斜眼瞟了一眼tang下拱手而立的武三思,眼角闪过一道怨怒神色。但片刻后马上又恢复了平静,像个没事人一样。
见到领袖如此说话了,武党的党徒们也来了精神。宰相岑长倩一闪身出来道:太后,梁王殿下所言即是。刘冕在灵州逗留怯战不前,这才导致西北疆域处处狼烟响警,战局也陷入了被动之中。这一切的责任皆在右卫大将军刘冕的身上。此人自诩武艺天下无敌实则有勇无谋。骄傲轻敌坐守灵州导致战局利势尽失。如果丰州被破,灵州以北数百里疆域则尽属突厥人。刘冕此举无异于通敌卖国背叛朝廷。纵然他无心当叛臣,但他与突厥公主有婚约在身,势必心中多有私念,一直犹豫不决这才导致了战局的失利。太后,微臣认为应该马上撤换朔方道大元帅,改任有才有德之人顶替刘冕。将刘冕唤回神都来治罪
是啊是啊,全是刘冕地责任若非他裹足不前畏战龟缩,丰州哪里会如此危机另外一些武党的党徒们七嘴八舌的附议起来。
上官婉儿的表情依旧平静,双手却在用力的互掐自己。看来已是竭力的按捺怒气;武则天则是不动如钟如隔岸观火,既不表意见也不阻止他们地议论。
李昭德就站在武三思身边,将武三思岑长倩等人的议论言语是听得一清二楚。他心中的火气也是渐渐上冒。按捺不住站出来道:太后微臣以为当务之急最重要的不是追究谁的责任而是御敌岑长倩所说的办法切不可行临阵换帅本是兵家大忌,如今战火逼到眼前还要自乱阵角窝里反斗,无异于是抱薪救火反助突厥人兵法曰将在外千命有所不受,是因战局难测形势难料。刘冕身为战功赫赫的统兵大将,一向赤胆忠心勇无畏。他之所有屯驻灵州必有深用此非旁观坐谈不黯军事指手划脚可明了。一战之功,在于天时地利人和。倘若敌不战我先乱。则是自暴其短不战而先逊一筹。战争才刚刚开始一切未知,胜败也只在一念之间。微臣拼死上谏,切不可此时诘责刘冕,更不可临阵换帅扰乱军心
李昭德岑长倩也怒了,大声道,我知你与刘冕私交甚厚,如今以私废公替他开脱,莫非尔等有不良图谋你既已说旁观坐谈不黯军事看不清战局,你又何德何能在此指手划脚。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事实摆在眼前。刘冕怯战不前或有私心,导致丰州局势异常紧张全处被动。再如何狡辩仍是改变了不了
住口武则天终于话了。却是雷霆一喝。要尔等出谋划策如何退敌。却在此做小儿之状斗嘴逞能。成何体统
李昭德强咽下怒气拱手道:太后。微臣虽不黯军事。但懂得一条:朝廷与军队需保持一心一体。方能逢敌必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否则无人可用无可用之人
嗯武则天长嗯了一声。点一下头。此论正合我议。兵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慎不可不察。如今仅凭支言片语一己猜测而要废前方大将。是极其愚昧与浅视地做法。岑长倩。你地上谏予现在就当众驳回。不可再提朔方军换帅之事
岑长倩地脸皮抽搐了一下。拱手长拜退了下来:微臣知错请太后恕罪
博采众议方能集思广益。朝廷公议各抒己见。众爱卿也是一心为朝廷着想无所谓对错。予不与怪罪。武则天仍是很大度地微笑。当务之急。是军事上地部署。大家将眼光都投到这上面来才是北狄数路兵马南下侵扰。在这以前是没有生过地事情。大家重点讨论一下。该如何布防如何调兵谴将
黑齿常之终于找到说话地机会了。若论勾心斗角吵架骂嘴。他和武三思等人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不战使败。若谈兵论战。当朝则是无人能出其右
他马上站了出来,底气十足地朗朗而道:太后微臣有一己之拙见
讲
是黑齿常之重重抱一拳,心中多少有点激动。好不容易有了一下展示自己的机会,他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侃侃道:历来,北狄的作战风格都是狡诈多变,从来不会进行这种大规矩的公然入侵地。他们更喜欢像窃贼一样突然动攻击,掳得好处便逃。这一次默啜却改变了战略战术对我北部防疆全线施压。只有一个目的声东击西浑淆视听
武则天不动声色道:既是声东击西,那他们的真正目的何在
回太后。兵诡道虚实难辩。这一次他们的声东击西之计用得相当精妙。虚中有实实中有虚,难以辨别。黑齿常之说道,而且,默啜完全可以随时将任何一个虚招转为实招,主动权全在他的手上。也就是说。我北疆防线上十几处遇敌示警地地方,都有可能成为默啜的突破口,也都有可能只是虚张声势。一个主要的目地,就是吸引我们地兵力北上与之纠缠
众臣都没有插话。因为黑齿常之的这段分析明显是一个带兵打仗多年地人,才能说出来的。就是有人想插,也难得插上。因为他们不够专业。
黑齿常之说道:默啜在北疆处处骚扰闹这么大的动静,显然是想我们将注意力转到北疆。这种时候,我们要自己稳住阵角,不能被他们的疑兵之计所动。
武三思接过来道:黑齿常之,照你那话来说。难道我们眼睁睁的看着突厥人完全摧毁我们北疆的防线大摇大摆的入侵内地而不做出任何反应吗
当然不是。黑齿常之自信的微笑,梁王敬请放心。默啜纵然是有天大的胆载,也不可能将北疆的所有防线同时击溃。他顶多只能取其一点然后渗透进来。现在看来。东北云朔代幽一代地兵力相当雄厚,无须过于担心他们会强打硬攻的杀进来。不出所料的话,默啜地眼光是放在我们兵力薄弱的西北。也就是丰州贺兰山灵州直通河陇的这一带。丰州沿黄河一代疆域漫长防不胜防,地势对突厥人机动力强的骑兵也太过有利。灵州则是河陇之咽喉因此,以微臣四十年的军事经历来判断,刘冕坐守灵州是完全合理非常之恰当的。他如果贸然出兵驰援丰州。只会中了默啜地调虎离山之计,从而使身后空虚让默啜趁虚而入直捣河陇,甚至有可能失去灵州使自己的大军进退无路。这样不仅救不了丰州,还会葬送掉右卫的大军
群臣中间响起轻微的哦声,许多人深以为然的点头表示认可。
武则天也颇感欣慰的点点头:姜是老的辣。黑齿常之,你接着说。
齿常之这下更有信心了,说道:但是,刘冕仅仅是扼守灵州,仍是远远不够了。微臣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认为他现在按兵不动也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原因就是。他担心河陇空虚默啜长驱直入后直指关中如果当真如此,那灾难可就不是几个州县蒙难那么简单了。长安受敌关中震动。伤我中原根本因此,不管北疆地战局如此纷纭错踪,我们所要做地就是稳固关中紧守河陇。微臣建议,提一师镇定岐径关河。那里是关中咽喉门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纵然默啜二十万铁骑一齐杀来,也可力保关中无虞只有后方稳定,刘冕的右卫大军才能放心大胆地做出下一步部署,出兵歼敌
此论甚高武则天欣慰的点头赞道,默啜起倾国之兵来犯,绝对不是为了图几个州县做几翻劫掠就肯善罢甘休。他的野心远比骨咄录地要大。上一次的吐蕃使团案就说明了这一点。此人狼载野心垂涎中原已久,这一次联系奚族契丹一起兴兵来犯,其志不在小。说不定吐蕃人暗中也与其有勾结。万一我们中他疑兵之计提兵北上致使关内空虚,他们的铁蹄就要尽踏河陇直指关中。如若当真如此,则是真正的灾难要降临
太后英明黑齿常之大声赞叹。余下众人也跟着拍了一阵马屁。
武则天的心情舒缓了许多点头微笑:黑齿公不愧是久战元勋,此番论战眼光独到一针见血。只是不知此时灵州军情如何
武则天话未落音,殿外传来司礼监臣的长呼:启奏太后,灵州八百里加急军报
武则天喜上眉梢:呈上来
军报呈来,武则天有点迫不及待的展开来看。片刻过后,她突然放声哈哈的大笑一巴掌拍到了桌案上: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黑齿常之。刘冕竟在二千里外与你不谋而合,上谏朝廷肯求点派长安左玉钤卫薛讷提兵镇守岐州,扼守河陇咽喉稳固关中,以便了却他后顾之忧方能出击御敌
黑齿常之面露喜色:军情如火,那就请太后即刻兵
嗯,很好武则天颇有深意的看着黑齿常之点了点头。然后长声道,制令,左玉钤卫大将军薛讷,即刻挥师西进镇守岐州。予表其为岐州都督,听令于朔方道行军大总管刘冕麾下行事。上官婉儿,即刻拟旨下旨到即行不得有误
是
数日后,灵州长城之上。
刘冕微眯着眼睛举目远望,茫茫的戈壁上一阵白气蒙蒙,天气更加炎热了。他穿在身上地盔甲都有些被晒得烫了,内衣则是湿了个透。
马敬臣在他身边絮絮叨叨:天官。日载一天天捱下去,军心越来越躁动了。大家都知道了丰州一带军情如火,我军却是按兵如动稳如泰山长此下去。我担心军心有变哪
要是这么容易就变,那就不是军心,更不是右卫的军心了。刘冕的表情很平静,依旧看着远方,越是这种时候,为将越要坚信自己的判断越要稳定心态。成败往往就在一念之间。或许现在默啜就紧密的盯着我们。只要我们一动,他就马上乘陷南下袭我身后了。其实,他恐怕比我更加躁动不安。因为他的疑兵之计,好像作用并不是太大。
哎呀,我还真是头一次打这种仗马敬臣恼火地用拳头砸着城砖,好闷气好糊涂要么就真刀真枪痛痛快快的厮杀一场。这样猜来猜去躲来躲去,真不是个滋味
刘冕暗自笑了一笑没有说话。心中却道,眼下这是一场从上到下全方面的战争。大唐与突厥之间不管是朝tang政治还是军队实力都在进行较量。如今正是我与默啜敦欲谷这场心理战的最紧要关头。谁最先沉不住气谁就要露出破绽。他们的短板就在于,二十几万大军往来驰骋于千里疆域上。累也要活活累死。再。他们急需掠夺物资来补给本土的供给,军中的将士一定比他们更加急躁;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朝廷上那些人会不会依旧信任我会不会接受我的提案出兵镇定岐州。但愿武则天的疑心病不要在这时候作,否则这场仗还真地没法打了。
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马敬臣仍在嘟嚷,刘冕就全当耳边风了。
正当这时,司马王快步走来面带喜色:大将军马将军朝廷有回音了
哦刘冕喜出望外的接过他手中的信笺来看,是阁部下地朝廷敕令。原来朝廷已经准了刘冕的请求,调长安薛讷提兵西进镇守岐州,并在刘冕麾下一并听用。
算算时间,薛讷这时候应该都已经到了岐州了。
刘冕兴奋的一扬拳头:到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