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冕闷头冥思苦想,脸上神色千变万化。上官婉儿见他神色紧张,双手轻轻拨动琴弦,奏起几个轻松的音符,让他的神经活跃了许多。
半晌后,刘冕心中突然一亮:明白了这无非是她的帝王心术在作怪
我明白了。刘冕缓缓的点头,若有所思的道,太后是不想朝廷之上有人一手遮天。哪怕是她的子侄,也不行。而且,她突然破格提拔武承嗣当这么大的官儿,是有点于情于理不合的。她之所以这样做,恐怕是为了试探朝臣的反应吧
说得不错。上官婉儿双手停住按在琴弦上,音调也嘎然而止,这样的话你切忌不要在外面说,只要心里明白就好。我就是担心你想不通这其中的情由,以为你祖父真的飞黄腾达一跃冲天了,而让你有恃无恐的做出糊涂事来。太后任命武承嗣当那么大的官,她心里也一直不太踏实。因为当初她联合裴炎等人废黜庐陵王时,就是因为庐陵王要破格提拔他岳父来当宰相。如今她自己却破格提拔一个前不久还是流徒的侄儿做到当朝辅,岂不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所以,武承嗣的宰相早就注定做不了多久。而且,太后这样做也有向她的子侄示威的意思:那意思无非是说,你们的一切都是予给的,予随时也可以收回。你们不可得意忘形。
厉害刘冕由衷的感叹一句。一则是说武则天心术厉害,二则也是感叹上官婉儿的机敏和聪颖。她这中枢女官,可真不是平白无故就能当上的。武则天的这种绝密的心思她都能了然如胸,怪不得能在她面前如鱼得水。
与此同时你也该能想到,刘仁轨取代了武承嗣的位置,武承嗣必然心怀怒怨。上官婉儿面色沉沉,颇为忧虑的说道,以武承嗣的资质,他是不可能想透太后此番做法地深刻用意的。他只会迁怒于刘仁轨乃至于迁怒于你。所以。你必须要你这个心理准备:面对武承嗣的刁难。
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刘冕的心里多少也有一点揪紧了,我从没想过要去沾惹他,他却未必就会放过我。我至今还记得当初在长安太极宫上,武承嗣处心积虑要太后杀我的情景。我与他无怨无仇,可他偏偏一门心思认定我是李贤的心腹。其实他不过是在针对李贤。但就是不肯放过我。
你明白就好。上官婉儿缓缓点头,脸上忧虑神色愈浓,太后虽然会废掉武承嗣地宰相之位,但并不代表就会疏远弃用他。他仍然司掌秘书监,是太后最亲密的心腹大臣。这样拿掉他的宰相之位,不过是向朝臣以示公允向武家子侄施恩之后又在示威而已。所以,武承嗣名为降职,实际上仍然有很大的势力和能量。你切不可小看于他相反的。你祖父虽然官居当朝辅了,可他却不会有一丝的权力可挥,他依旧只能留守西京在家养病。这个现状你要看清楚。
我明白的。我从来没有天真的想过,我能凭我地祖父保得周全并飞黄腾达。刘冕轻吁一口气,缓缓点头道,如此说来,只要我一上任。就要无可避免的面对武承嗣的敌视与刁难
官婉儿郑重的一点头,而且还有一个人你必须注意。那就是刚刚上任的千牛卫大将军武懿宗。此人是武氏族亲,太后的族侄,武承嗣最贴心的心腹之一。此人心胸狭隘性情残暴你到了他手下任职,要处处留心。
哦刘冕地眉头一下就拧紧了,这么说,我就是缩在千牛卫卫所里也不得安宁了
的确是这样。上官婉儿的眉头也拧了起来,颇为担忧的说道,现官不如现管。你能远避武承嗣,却无法逃避你的顶头上司武懿宗。你切忌。不可以落下什么把柄在人家的手上。要不然,武懿宗和武承嗣肯定会借题挥,对你不利。
嗯,我知道了。谢谢婉儿。刘冕闷闷的吁了一口气,我就不能过两天安生日子么
上官婉儿继续悠然道:最近朝堂上会生许多的大事,格局也越来越纷乱了,危机四伏。这种时候,一切都要低调隐忍,不可造次。你与李贤的那层关系,要逐渐淡化去。才能让你脱离危机。不然,那始终都是一个命门所在。在这一点上,你要向你地祖父刘仁轨多多讨教学习。他能身历三朝屹立不倒,肯定有他的长处和妙处。
嗯刘冕缓缓的点头,回想当日刘仁轨也的确和他说过这样的话题。当时刘仁轨说。他之所以屹立数十年不倒。秘诀无外乎二字:忠愚。忠于时局,大智若愚。
这种事情。说来容易做来难哪要不然哪里会有那么多翻船的大人物呢
还有上官婉儿神色淡淡,双手轻轻抚着古琴,神态十分的悠然。可她突然一下瞪起了眼睛,颇为恼怒的低声喝道,以后不许再去逛北市了
啊刘冕恍然一惊,随即咬牙切齿恨恨道,团儿这个叛徒奸细。我我饶不了她
你别怨团儿,是我逼她说的。上官婉儿冷哼一声,恨恨道,你不错嘛,挺有本事。才和她相处了几天,她都会想着为你保守秘密了。你什么时候胆再大一点,把她纳为小妾收入房中呢
这这哪儿能呀刘冕哈哈的干笑起来,婉儿,我地确是被几个兄弟绑着去了一趟北市,可我没干什么就回来了。这点相信团儿定然不会胡说
哼,你要真干了什么,我今日还能对你说这些话吗上官婉儿瞥了刘冕一眼,自言自语一般轻声道,那种在之地寻花问柳的糟糕男人,我才不稀罕和他套近乎,更不会帮他担心他
嗯,婉儿就是这般嫉恶如仇,正派人哪刘冕呵呵的笑。这上官婉儿吃起醋来当真有点意思。这种时候,任谁也不会想到她是太后身边最重要的中枢女官,不过就是个小心眼儿的小姑娘家家。
少贫嘴,不跟说这些了。我只知道,你以后不许再到那种地方去。上官婉儿轻吁了一口气,好吧,该交待地事情我都说给你听了。希望你自己多多斟酌,不要忘怀。那么,现在我开始教你那些礼仪吧。
嗯冕应了一声,还是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
不许笑,严肃一点。你可别小看这种礼仪,到时候出了错也是能杀头的
是,上官将军
不许贫嘴站直一点哎呀,刀都挎歪了
一场别开生面地礼仪课程开始了。老师很严肃,学生很调皮。师生之间偶尔还少不得秋波频传眉来眼去,时而又爆出一阵阵欢笑。
楼下,韦团儿单手支颐枯坐在膳堂里,皱着眉头傻傻的想道:怎么上官婉儿一来,他就笑得这么大声呢以前我怎么没见他如此开心过。聊的什么呀,如此投机
正在此时,刘宅大门口涌进了一群人,远远就听在粗犷的大嗓门在吼道:刘冕刘冕兄弟们又来啦,哈哈哈
韦团儿惊得浑身一弹:哎呀坏了,那些臭男人又来了,准是又不干好事要是让上官婉儿撞到,那就要坏了
韦团儿急忙跳起身来朝外跑去。几名家仆已经迎了上去赔话。领头的依旧的是马敬臣,祝腾和另外几人也在场。马敬臣粗着嗓门道:你家将军呢快叫他出来呀,我们就在这里等他
将军别吵,小声点儿韦团儿急忙跑过去,焦急的低声道,将军家里正来了贵客,在谈很重要的事情呢
什么贵客如此重要马敬臣大不以为然的道,那我们到大厅去等他。等他谈完了,我们兄弟再出去玩一玩。说罢抬脚就要朝里面走。
别别呀韦团儿伸开双臂挡在他们面前,苦苦哀求道,诸位将军今日还是请回吧我我家将军今日不可外出。他郑重叮嘱过了,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扰。
哟呵,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还敢挡我的驾了马敬臣故意作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摸着下巴眼冒精光嘿嘿坏笑,不错不错,身子骨儿长得挺周正。该翘的翘该鼓的鼓。祝腾等人顿时哄堂大笑。
韦团儿的脸瞬时就红了,紧张的双手抱到胸前,怯怯道:诸位将军,婢子求你们了。你们今天还是走吧
一旁祝腾低声道:马将军,这小丫头应该没胆儿担你的驾,看来天官兄弟的确是有贵客在府,有重要的事情。我们还是走吧,别让他为难。
也好。马敬臣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再冲着韦团儿嘿嘿一坏笑,扬一扬手带着一群兵大爷闪人了。
韦团儿长吁一口气,浑身一软,险些瘫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