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某封信里的那一句:“在遣返的人潮中,你孤单地站著,你戴著那顶…存了好久的钱才买来的白色针织帽,是为了让我能在人群中发现你吧!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你安静不动地站著……”她看着电影画面里,彼时尚年轻的那两个人:台湾当地的女孩子穿戴得漂漂亮亮,皱着眉在岸边徘徊,紧张地往船头张望,一遍又一遍的寻找他,焦灼而失望;日本男教师怯怯地缩在船沿后面,连看一眼她都要迅速低下身去,生怕被她发现……哪怕他忏悔的信里再怎么情意绵绵又能如何?
她的心里生生裂开了一道口子。是不是每个人在爱的时候,都会那样的卑微,放得那样的低,仅仅有时只为了一眼的注视?她曾经竭尽全力要让薛远舟相信自己的爱情,做过的事情哪一件不比存钱买一个帽子要痴傻百倍?
她的泪悄悄滑落,甚至自己都没有注意,就像她没有注意他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温柔的暖暖的,裹住了她冰凉的小手。
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华灯初上。
他们俩随着人流散出来,又有新的人涌进去,电影院的生意如今也很得势,看到排队买票的地方一直都是长龙——难为凌止阳还有心思来做这些。
沈娅脸上的泪痕刚刚风干,绷得有点麻麻得难受。倒是不饿,刚才在看电影时候嘴巴也没有闲着,她就是有点无措,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就像她此刻的两只手,一只暖,一只冷,心里也矛盾得很。
她很讶异他的手竟然能够暖烫了她那只被握住的手。
他们很默契地什么都没有说,特别是关于电影。夜风起来了,春夏之交的天气,s市的风有点凉,他要脱外套给她。
沈娅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抵抗一个陌生的男人还是抵抗这份温暖的关心,她拢了拢自己的针织外套,抬头去看:原来法国梧桐的枝桠竟然已经那么茂密了,路灯昏黄的朦胧夜色里,它们窸窸窣窣地摇曳着,仿佛从来没有经历过冬天那样的萧索。目光放得低一点,便看得到旁边这个完美得几乎无可挑剔的男人,他的侧影也依然如此好看,只是,她总是不安。
她不知道这会不会是因为薛远舟而留下的恋爱恐惧症,抑或是来自完美男人本身。
“树上也能开花吗?”她问道,这突然多出来的一份眷顾让她有点痴傻,终于上天也要给她一份真正的幸福了吗——第一个字发音太轻,其实问的是铁树。
凌止阳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些天的相处,他已经明白沈娅就是沈娅,闻蕙就是闻蕙,错过了那一个,遇着这一个再不一样。渐渐的,他已经弄不清楚是因为她像闻蕙自己才有点愿意接近她,还是因为越接近她越喜欢把她想成闻蕙的模样。可是闻蕙热情似火,她却安凉如水,小心翼翼,偶尔却又随性率真。很多生活细节显示了她是被人宠大的,却有更多的方面比旁人更为敏感,并非不谙世事。此刻她抬头期盼的目光往上看着那些梧桐树,仿佛上面开满了一朵又一朵的花。
她是孩子气的,却偶尔偏执得厉害,只有亲近她,她才会放开一点点伪装,就像这段时间以来,她的表情已经少了很多防备,不像相亲的那一天。她本就完全没有相亲的诚意,因为他看得出来,一点都不急着嫁出去。但是,她刚才为了一句台词落泪的时候,他觉得自己错了,她的坚强大都是装出来的。
她很孤单,也很寂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