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安俊彦恋恋不舍地离开周梓霏那柔软的双唇,额头抵着她的,轻轻地问道:“现在记起他是谁了吗?”
他的语气不知怎的在周梓霏听来竟有一丝轻佻,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想起自己刚才竟有享受的表现,也不知是气他还是气自己了,猛地就推开他说道:“记得,他就是那个脚踏两条船的坏蛋!”
说完扭头就走,只剩下一脸愕然的安俊彦愣在原地,似乎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子脸色可以变得这么快。反应过来之后,迅速地追上她,一次又一次被她甩开手之后,他选择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从大街走到小巷,从喧闹的人群走到安静的小道,大概走了二十分钟,周梓霏终于停在了一座矮小的房子前。安俊彦见她掏出钥匙,知道这便是她住的地方了。
他赶在她关门之前用手把门顶住,样子十分可怜,语气有点哀怨,说,“阿霏,我没地方睡。”
周梓霏撇撇嘴,看到他手上也没拿着什么东西,估计早就放在酒店了,于是说,“骗谁呢?你的行李呢?”
安俊彦无辜一笑,“我没行李,全身上下就一护照机票和一点现金。为了赶来见你,行李什么的也没带。”
周梓霏皱皱鼻子,假笑了两声,说,“老天有眼了!你就睡马路吧!”说完“pang”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一道薄薄的门,却隔着两个不同心情的人。
安俊彦直直地盯着门,仿佛要透过它看到门后的那个人,慢慢地嘴角就浮现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这样的阿霏真让他怀念,她刚才的嬉笑怒骂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了他们最甜蜜的时光。
而在门后的周梓霏却是另外一种心情,从看到安俊彦那刻的惊喜到此时的惶恐,起起伏伏的折磨着她的内心。
她就在门后挨着门坐下,拿出电话,有一个未接来电,是童皓民打来的,刚才在路上一直快步走,不方便接。他每天都会在差不多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刚好她下课而他刚好下午上班。
她回拨了过去,“喂,刚才没接到电话,不好意思。”那边发出一声轻笑,说,“没事就好,今天上课怎样?”
“ario给我放了几天假,不过作业还是一样多。”她抱怨道。
“那是为你好。”
“我知道。”周梓霏停顿了一会儿,童皓民也不催促,暧昧的空气在电波中流淌着,“皓民……”童皓民轻柔地嗯了一声,像是情侣间的亲密耳语。
“你想我了吗?”周梓霏最终还是吐出了这样的一句问话。他们认识五年,是她第一次如此主动地说起这些令人浮想联翩的话语。
那边又静默了几秒,然后周梓霏听到童皓民带着笑意的回答,“你说呢?认识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你离我这么远。我们已经是42天16个小时没见面了。”
他的话里没有“想”这个字眼,可是语气却诚恳得让人不会怀疑。她可以很确定他想她,甚至是每分每秒都在想。可是她摸摸自己跳动的心脏,那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匀速,与刚才见到安俊彦时的反应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突然地,她就觉得很悲哀,心里一片悲凉荒芜。如果说安俊彦是她的克星,那么她一定是童皓民的克星。
她想,人是不是都会如此追求心里所谓的“爱情”。为什么有一个那么爱她的人,她却始终生不出任何爱意。而那个只会让她伤心给她伤害的人,她却偏偏爱得死心塌地,还有一种非他不可的感觉,仿佛对他再多的狠最终都不过沉淀成更多的爱。
上帝到底捉弄的是谁?是她,是他,还是他?
“梓霏?”童皓民没有听到电话那端有任何的声音传过来,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唤道。
周梓霏按住电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谢谢你,皓民。”
还有“对不起”三个字没有说出口。她感谢他照顾她爱她,却为始终不能爱上他而感到内疚和抱歉。
周梓霏很快就挂了电话,觉得自己仿佛被抽光了力气,连站起来都觉得辛苦。脑海里各种画面交替,和安俊彦在一起的甜蜜,妈妈离开时的痛心,被王思宜羞辱的委屈,被安俊彦欺骗的怨恨,跟着童皓民学习的依赖,都充斥着她的大脑,让她痛苦地轻声啜泣了起来。
而一门之隔的安俊彦,在这夜深人静的巷子里,却清晰地听到门后那轻轻的哭泣声。声音压得很低,可是却一声一声地敲打在他的心上,他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阿霏?”他敲了敲门,轻声地呼唤,像是怕惊扰到门后的人。
周梓霏突然听到他的声音,所有的怨气全都集中在一起了,想起自己这些年来过得也不算差,甚至努力地想爱上别人,渐渐地将安俊彦这个人放在心底深处,平时也不会想起了,心情平静得如一潭春水。
可是他却这样突然地出现在她面前,以一种她从来没有想过的方式在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地方出现了,心底所有的平静都在那一瞬间被打破,仿佛再多的理智在坚决的决心都在那一瞬间脆弱地崩塌,一切都变得支离破碎。
所以此时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恨他,听到他不停地叫唤,只能大声地对着门吼道,“你给我快点滚!”吼完之后,周梓霏心情稍微舒畅了,肚子就觉得饿了。
做了个方便面,洗了澡就上床睡觉去了,完全没有理会那个人还在不在外面,自顾地爬上床。不知是不是因为时间太早的缘故,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没有睡着。睁开眼,却看到外面那片模糊的昏黄路灯。
竟下起了雨!
巴塞罗那属于典型的地中海气候,冬天湿润多雨,而夏天则是炎热干燥。来这里之前,童皓民就跟她说过,要想在巴塞罗那的夏季遇上雨天,概率并不十分高。
所以现在外面那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是不是可以视作“六月飞霜”了。
强忍下心头的那点情绪,继续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状态,可是越强迫脑海却越清晰。最终还是烦躁地挠挠头,起了床。
这雨下得不大,按道理那个人应该不会被淋坏的,再说,他见到下雨了,应该走掉了吧。抱着矛盾的心情,她还是开了门。
他就像一个被遗弃的小狗一样蜷缩着身体躲在角落,看到她开门,抬起头,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她。她房子没有屋檐,他的头发和身体都被淋湿了不少。
她心底又把自己狠狠地骂了一顿,从小到大,她对他那眼神是最没抵抗力的,只要他这样看她,估计让她马上去死,估计也会受蛊惑似的真的去了。
她打开门,就转身离开,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安俊彦却急急忙忙地跟了进去。
周梓霏到厨房下了一碗方便面给他,又拿了一条毛巾一张被子出来放在沙发上,自己又走回了房间,锁上门,一句话都没有说。
安俊彦并不喜欢吃方便面,可能是这几年吃太多了,导致现在一闻到方便面的味道就想吐。可是现在却吃得有滋有味的,仿佛那是世间上最美味的食物,任何珍馐百味地比不过这碗小小的方便面。
他边吃边环顾四周,房子小小的,典型的欧式家庭。听安然说,是公司派她过来进修,看起来,公司待她是不错的。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待她不错的不是公司,而是公司的老板。
洗了澡,将全身的疲惫都洗走了,瞬间就恢复精力。看看时间,不过是晚上十一点左右,她应该还没睡的。他走到她房间,转了把手,却转不动,才知道原来她锁门了。
他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好笑,想不到现在他的阿霏防备他到如此地步了。他敲敲,唤她“阿霏”,一声一声地传进去。
周梓霏躺在床上很久了都没有睡着,显然今晚是个不眠之夜,耳边又传来阵阵的呼唤,她的心情就跟着烦躁起来,就算把被子盖过头,安俊彦的魔音一样穿进耳里。正如她所想的,安俊彦最会得寸进尺,最会欺负她。
如果她不开门,她绝对相信他会一直敲下去叫下去,不得消停。
“你想干嘛?!”逼于无奈之下,周梓霏还是起床了,一开门就对着门外的人大吼道。
“阿霏,我要睡觉。”
周梓霏指着沙发,说,“不是给你被子枕头了吗?睡去吧!”
安俊彦扁着嘴,说,“沙发睡不舒服。”
“行,你睡床,我睡沙发,晚安!”周梓霏做了一个投降状,不想再和他做多纠缠。她每天睡眠不足,难得空余出来的时间并不想浪费在这些争吵当中。
安俊彦一把从后面抱住了周梓霏,把头抵在她的肩窝上,柔软的头发摩擦着她脖子敏感的肌肤,让她不得不挣扎,可是他却紧紧地抱住,柔声地在她耳边说,“没有你在旁边,睡得也不舒服。”
说完,把她一拉就一起倒在了床上,圈着她不让她挣扎。
“你想干什么?!”周梓霏手脚并用企图要挣脱掉他的圈禁。
安俊彦笑笑,揽着她,在她耳边暧昧地说,“阿霏,你不要再乱动了,再动我就真的想要干什么了?”说完,还更加地贴近她的身体,让两人之间不留一丝缝隙。
周梓霏见此,也不敢再动了,乖乖地贴着他的胸膛,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度和熟悉的感觉。
“阿霏,我只想就这样抱着你。”
周梓霏在他怀中点点头,惊觉原来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牵挂他的一切,想着想着,就沉沉地睡去了。
安俊彦摸着她的头发,亲了亲她微微嘟起的嘴唇,轻声地说,“阿霏,晚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