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从醉香山回来,龙瑾瑜便再没见过晏北权。那个男人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而她的生活也似乎在逐渐恢复着平静。
只是表面的风平浪静,并不代表实际的安稳,其实各个势力其背后,都是暗潮涌动。英、法、列强不断巧取豪夺,还有扶桑人无时无刻不在寻衅滋事,国民政府又迟迟不肯出面调解。大街上大批学生的闹,其声势震天,人流涌动。只是严重的闹非但没有起到作用,反而惹怒了警察署出动大批人马,来治压这些学生。冰冷的枪口对上那一张张稚嫩的脸庞,警棍噼里啪啦的落到他们的身上,却仍旧阻挡不了他们爱国的热情。
“住手。”一辆轿车停下,从里面传出一声厉喝。凤政新一身中山装,面容严谨,一双凤眸在金丝镜后面闪过冷光。
“凤专员”一见到他来,本来凶狠的挥舞着警棒的人,立马变了脸,一个带头的更是狗腿的跑到他身前,鞠躬作揖,简直比见到亲生父母都恭敬。
“你们在干什么?”他的语气带着一定的力度,吓得那些个警察署的人都是一愣,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眉心紧紧挽成一个川字,凤政新让他们退开,然后对那些学生道:“同学们,同学们安静下。听我说,这件事一定会给你们个交代,请你们先回去吧!”
“不行,只要没人出面抵制列强倭寇,我们就不会回去。我们要抗争到底……”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赞同的声音立刻此起彼伏。
自从张得钊意外死在凤公馆,整个凤家如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来活泼开朗的凤天雪,现如今连房间都不肯出,一张巴掌大小的脸憔悴不堪。身为人父,凤政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难道真是自己做的孽太多,报复在了小雪身上,难道天要亡他凤家,让他唯一的女儿成了这个半疯半傻的样子!
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凤政新没有了往日的稳重气势,更多的成了沉默寡言,有时连同僚都觉得这个沉默的人还是那个善用职权,见风使舵,能言善辩,在官场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吗?
家务事没人可以替他分担,而工作上的事还要继续。凤政新清楚,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眼前最要紧的是安抚这些闹的孩子们。看着那些稚嫩的脸庞,应该和他的小雪差不多大,原来他的小雪也是这么热血,这种事一定少不了她,可是现在……
不敢再往下想,凤政新真的怕自己心脏承受不了!
“你们大家放心,我们都是中国人,这里是我们的家,你们觉得作为你们的父母官,我们会不管你们吗?”如果是以前,他会,以前的他只知道权势可以代表一切。而现在,他不会让这些年轻可爱的孩子为了保护自己的祖国,挨骂挨打,他真的于心不忍。
“所以听我说,赶紧回到你们的学堂,好好读书。这才能报效祖国……”
“你做得了主吗?不是骗我们?”依旧是先前那个学生,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凤政新没有说话,而且郑重点头承诺。“相信我,会的。”
他穿着政员的衣服,那种正装,学生们自是认识他的。所以许多人选择相信他。
打发着学生陆续离开国民政府门口,一转身,就看见一个单薄的小身影站在对面,中间只隔着一天马路。
对面龙瑾瑜看见他有些害怕,但是为了打听好友现在怎模样了她也顾不得心里的害怕,只是眼眸带着恳请的神色。
看到女孩儿,凤政新本来想立即离开的,但是却没有那么决绝。龙瑾瑜也很意外,这段日子,她不止一次想要去看看凤天雪,但是都被拒之门外。凤家家仆说是凤政新有交代,只要是她来了,一律不许进。
她没想到,凤政新会这么烦自己甚至将张得钊的死怪罪在毫不知情的自己身上。踌躇不决,龙瑾瑜最后终于迈动步子。尽管凤政新再不得见自己,厌恶自己,她依旧拿他当做长辈,基本的礼貌该有的都有。女孩儿礼貌地称他为伯父,语气也极为客气。换来的却只是冷冷的态度。
“伯父……”
“别叫这么亲,我们没关系。龙小姐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他漠然打断女孩的话,眼神中满是看不起的意味。
龙瑾瑜清楚他讨厌自己,他冰冷的话语,如一盆凉水,浇在身上,不是滋味。但是她只是想知道凤天雪的情况,这些委屈她都可以忍。
“伯……凤专员,我只是想问问小雪她怎么样?有没有好点?”龙瑾瑜迫切的想知道这些,她与凤天雪一直亲如姐妹,头一次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
冷哼一声,凤政新说道:“不劳挂心,我们家天雪很好,还没有被你害死!”他冷冷说出口,那样子倒像是龙瑾瑜害得凤天雪成了疯疯傻傻一般。
“你以后别再找她了,她不想看到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他说完便提步要走,而龙瑾瑜立马叫住了他,语气不确定的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相信这是小雪说的,我要见她,让我见她一面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意思?呵呵……我已经问过了,当时进到休息室的除了天雪和张公子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你龙瑾瑜。天雪从小胆子就小,连杀只鸡都不可能,更别说杀人。所以你是唯一一个让人怀疑的对象,看在天雪的面子,我没有将我的怀疑告诉警察署,你倒是质问起我来了!”
“那日我和小雪在一起,从未分开半步,怎么可能有杀人的机会?还有,小雪不会不想见到我,我要见她,我要当面问问她……”
“够了!也不看看这是那里,在这里闹事!滚,再也别让我看见你。”凤政新拂袖而去,只留下龙瑾瑜孤零零站在那里。凤天雪不想看见她,自己明明是清白的,和她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她怎么会怀疑自己,还不想见到自己?此时的龙瑾瑜脑子里仿佛有两个声音在喊,一个是凤政新说的假的,一个是凤政新说的是真的。不管是那个,龙瑾瑜都不信凤天雪会不想看见自己,她必须见到凤天雪,这样一切都会水落石出,就会知道凤政新有没有撒谎。
在原地呆了一会,龙瑾瑜才离开。去龙瑾瑞的学校才是正事,而刚才只是碰巧看到凤政新。急忙赶到龙瑾瑞的学校刚进门口,便听见有吵嚷的声音,一刻不敢耽误,龙瑾瑜寻声跑了过去。
龙瑾瑞一身深蓝色学生装,稚嫩的脸上满是怒气,身边还站着几个与他年龄不相上下的孩子,正在争论着什么。
龙瑾瑞与大哥龙瑾琰长得相似,才十多岁,就足足比同龄人高出一个头,他,浑身颤抖,脸上似是还挂了彩,却依旧不服气地怒视着对方。
突然他大喊一声,双手猛地一推,将对方其中一个孩子推倒在地。“你们都是坏人,都在胡说八道……”他不管不顾地冲出学校,路过龙瑾瑜时,都视而不见。
这样的龙瑾瑞她是第一次见,疯狂的让她意外。
“小瑞……瑾瑞……”跟着他跑出学校,一路上龙瑾瑞哭着,尽管双手抹着泪水,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出来。
“不能哭,龙瑾瑞你不能哭,你要相信自己相信家人,不能听那些骗子的话……”一边跑,一边自言自语,龙瑾瑞没注意到,危险也在一点点靠近!
——叱
刹车声响彻北华上空,地上明显的刹车痕迹清晰可见。龙瑾瑞只觉得浑身疼的如散架一般,然后眼前一片黑暗,失去了意识。
车子里,萧放刹住车子,立马跳下车,当看见地上浑身是血的孩子时也是微微一愣,然后迅速跑过去将地上的人抱起来。
“督军……”
“还不去医院。”他想解释什么,却被车后面低沉的声音一噎,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中。晏北权扫了一眼受伤的男孩,虽然满脸都是血迹,但仍旧可以看出,这孩子的眉清目秀。只是那眉眼,很熟悉,他似乎在那里见过。
龙瑾瑜晚了一步,四周没有一个人影,更看不到龙瑾瑞。有的只是前面那鲜艳的,触目惊心的一大滩血迹……
心仿佛被锥子猛地一刺,龙瑾瑜差点跌坐在地上,嘴唇抖动着,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小瑞……小瑞,小瑞你别吓我,你在哪里啊?!小瑞——”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乖巧懂事的小弟,今天竟如此反常,不顾一切的冲出学校,而现在还……生死不明……
老天很配合下起了雨,冰凉的雨水将她浑身淋透,顺着脸滑下,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不知道在大街上找了多久,她终是倒在了大路上,任凭风雨摧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