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是来接你回家的……”寇凤鸣见她面色淡定,即不怒亦不喜,一时猜不出她心思,更是不敢鲁莽:“……她的事自然会处理,不必急在此时。”
“凤鸣!”吕思思这才弄清楚状况,素来在人前高傲如女王的她,头次遭遇如此挫败,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看着宁小田一副事不关己的平静,寇凤鸣反而紧张拖着宁小田不愿放手,眸子里恨得几乎要喷出火来!
身边已经多了许多人围观,寇凤鸣不愿再与两个女人在众目睽睽下纠缠,当即立断将小田半推半抱就走:“思思,孩子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过几日会联络你商议,暂时先走一步!”
吕思思急得想跺脚,目送两人远去的背影,想追上去又不知怎么开口……吵吗?闹吗?自己凭什么身分?这才发现,要。根本处于尴尬的面。她轻抚上自己的小腹,猜不透寇凤鸣会如此处理这个孩子。更加犹豫……是去是留!
车厢内温度有些低,小田望着窗外没有多少改变的街景,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寇凤鸣不时斜过头偷看她的脸色,这段路并不长,依照小田的性格,她若是不想提的事,回到家里只怕更加找机会回避,他犹豫了半响,还是开了口。
“三个半月前,我已经跟她说了分手,没料到今天会在机场偶遇,更加没想到会有一个孩子……小田,事情现在虽然有些复杂,但我说过的话不会改变,只有你才是寇凤鸣名正言顺的太太!”
小田淡淡笑道:“没关系!”
寇凤鸣有想过自己一番话可能会得到的回应,唯独没有料到是如此云淡风清的三个字。
没关系!
多么简单明了!
她不生气,不发怒!因为在她的心里,自己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与她没有关系……
她急于撇清抹净!
无名之火直冲大脑!寇凤鸣找了一处僻静急刹车拉下手刹……
“什么叫没关系?!”也许再也维持不了平和的表面,他几乎是用吼的:“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做没关系!你是我寇凤鸣的老婆,无论我对你怎么样用心,怎么样迁就,你就感觉不到吗!
没错,我伤害过你一次!可是,那时候我喝醉失去了自制力,事后也十分懊悔,想要尽力弥补你!难道那些在新西兰融洽相处,都是假的吗?难道我怕你孤单,专程飞去加拿大陪你过春节,都是虚装的吗?难道你的一颗心就真的像座永不融化的冰山吗?!
宁小田,你醒醒吧!无论你以前怎么样生活,现在……你已经是个结了婚的成人,如果再如此执迷不悟,整日顾影自怜,以后的路只会更难走!”
两个人平时说话都隔着山绕着水,哪怕极简单的事也非得弄个犹抱瑟琶半遮面,寇凤鸣头一回把话说的这么直白,隔在两个人中间的那层纱纸瞬间被捅破了!宁小田也没料到这个男人居然还有脸面教训自己,满腔满腹的哀怨如同溃了堤坝,压抑已久的种种情绪刷的升级。
“前路难行?!”她自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还能比现在更难行?!你又何必计较我的态度?我的身份不过是你花五千万买下的一件物品,出售者则是我的养母!”
“你胡说些什么?我们的婚姻难道不是你自愿的吗?”
“没错,当时我的确是自愿的,甚至与你定下约定不干涉彼此自由,你就算有十个八个外室两打三打儿女,我对自己说,没有关系……因为起码心灵可以自由了!直到……我发现自己不过是一步棋,她只怕早想好了价码,而我则亲自帮她找了个出得起高价的好买家。我自作聪明给自己选的路,不过是从一个笼子飞进了另一个笼子……我是一个囚徒,即肮脏又下贱……”宁小田已经泣不成声。
“不许你妄自菲薄……”寇凤鸣从来没有与她好好谈过,更加不知道原来这些才是她的真实想法,望着那张布满痛楚的小脸,情不自禁伸手将那具颤抖着的躯体搂进了怀里,手背擦拭流不尽的泪,心中即痛又悔:“不许你这样想……我们是夫妻,在天主见证下要白头偕老的夫妻,如果对方有什么事,彼此都要互相关怀帮助,那五千万不过是想尽快解释宁家的纠缠,怎料到会令你更加痛苦?
虽然我们的婚姻最初并非建立在感情基础之上,但人与人之间都有些个性,需要一点摩合才能更适应对方,这段时间我们经历过的,也让我反思了两个人的关系,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小田,我想对你说……我喜欢你……这次甚至是借用妈妈的名议让你回来,因为我很想你……小田,过去的,让它都过去算了好不好?我们都还年轻,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好不好?!”
“还能吗?还能重新开始吗?”小田本不是爱哭的女子,但不知为何一到他面前,就自然而然变得诚实了。十八年的委屈,所有能说不能说的痛苦,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哭倒在他怀里:“我还有未来吗?”
寇凤鸣抚着瘦瘦的脊梁,想着她所承受的种种,向来坚毅甚少动情的他,亦觉得鼻头酸楚:“傻瓜,当然可以重新开始?妈妈她那么喜欢你,宝贝那么关心你,还有我……我爱你……我知道做过的错事对你打击太大,也许你一时间接受不了我的爱,但没有关系,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都爱措你,保护你,让你快乐!”
小田抬眼看他,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的男人有些模模糊糊……她不知该不该相信他的话。无数次,他给了她希望,又无情的将她自天堂踢入地狱。他们的距离永远都是刚近一点,又被他残忍的拉远。
他严重伤害过她,但也正是这个男人将她从宁家解救出来;新西兰的美好回忆对于甚少感受温暖的她来说,是那么的珍贵!春节时,他近乎宠溺的爱,她并非感觉不到。
她不争气的犹豫了,挣扎了。
或者她的心里也一直存在从头开始的奢望。
无论是否借助爱情,她想从泥泞中爬起来。
寇凤鸣骂的对,她不应该生活在顾影自怜之中,藤原教了那么多,结果她仍旧像个完全没长见识的孩子,把头埋在沙地里,就假装可以无视自己的困境。
寇凤鸣是个心细如发的男子,何尝看不出她眼底的矛盾:“试一试好吗?小田,我们都试一试好吗?”
低沉的男音,蛊惑着小田的神智,对温暖的渴望驱使她再一次拿剩余那丁点灵魂去交换……
到了门口,宁小田踌躇不前,就算不照镜子,又红又肿的眼晴明显残留哭过的痕迹。她……真的可以若无其事面对寇家诸人吗?真的有勇气面对将来的挑战吗?
寇凤鸣体贴的帮她拢了拢发,轻声保证:“没事的……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不容她退避,随着门铃声响大门打开,听到一声惊呼:“二少,二少奶奶……太太,二少奶奶回来了。”
“别糊弄我了,知道挂念着她就拿我寻开心,告诉你们,我昨儿才跟小田通过电话,她功课忙的很,凤鸣说可能要等暑假才能回家了。”
“太太,真是的二少奶奶……”管家连忙将两人往屋里让:“不骗你!”
“真的吗?”寇妈妈将信将疑:“真的是小田回来了吗?”
人与人之间就是如此微妙,寇家没有门第之见,小田嫁入寇家时基本上只算是个孩子,寇妈妈一心想生个女儿却没如愿,自打第一眼见到雕玉琢瓷娃娃般的媳妇,就欢喜宝贝的甚紧,得知儿子将小田送去温哥华读书,许久才能回国一次,不知为此事呕了多少气。
都说自古婆媳关系是最难处的,小田毫无心里准备得到了寇妈妈的关爱,如今更是亲身体会到长辈期盼,轻声唤了句:“妈,我回来了……”居然连声音都紧张地微微颤抖。
“小田,是你吗?真的是你回来了吗?”寇妈妈急急忙忙从厅里跑到玄关:“真的!真的是你……”
“妈!”小田今天回顾一番大悲大痛,向来绷紧如钢条的神经已有些放松,轻轻拨动少许泪水便夺眶而出,又看寇妈妈喜出望外亲自一路小跑迎到门口,嘤叮一声便扑进她怀中:“妈妈……”
“好孩子,回家就好了!回家就好!”寇妈妈被她感染,嗓声也有些哽咽:“都是凤鸣这孩子不会办事,无端端送你去什么温哥华?哪怕去香港读书,也好过这么山长水远,回一次家都不容易。”
“妈,这些话你起码都念过五十遍了,现在不是把人好好带回你原前了吗?”
“还敢赚老妈啰嗦?小田要回来你怎么不提前讲,是不是太久没打过皮痒了,看我不治你的罪!”寇妈妈一手搂着小田,一手做状要打,寇凤鸣连忙假装躲到小田身后:“我这不是想给您个惊喜嘛……老婆快帮忙,妈十有是想你想疯了,哪有儿子快三十岁还打的!”
“若你敢对小田不好,看我不打你!”
“不敢,不敢……小田才是你的心头肉,我这个做儿子的只是外人,哪敢对小田不好?以后更是要含在嘴里捧在手心里……小田你千万得在妈妈面前美言几句,否则只怕我想进这个家门都难!”
被这娘俩一打一闹,小田破泣而笑:“妈,我们进屋里去说话吧,嫂嫂呢?她住进医院去了没?医生说选了哪一天生?”
“茵梦很好,早上才住进医院的,准备明儿上午生。走,走,走,搭了那么长时间飞机你也累了,我叫厨房今天晚上加些好菜,番邦的东西哪有自家的好吃,回来这几天可得好好补一补。你先进屋去休息,明早我们再一起去医院。”
说话这会儿,早有工人去安排房间通知厨房,将所有事情安排井井有条。待小田与寇妈妈寒暄几句之后,卧室的浴缸里放满了温水,衣柜里摆放着自公寓取来的衣服鞋袜,一种淡淡香气合着蒸气弥漫在这个寇凤鸣以前住的房间,即温暖又熟悉,舒服的水温浸过她的四肢她的身体,时差终于令她睁不开眼,一躺上床立即沉沉入睡。足足睡足五个钟头,睁开眼睛便见寇凤鸣坐在床前。
“醒了?”
俗语说伸手不打笑面,寇凤鸣那张招牌微笑,加上温和的态度,往往是他无往不利的社交王牌。小田纵然对他曾有诸多不满,但真正面对他的时候也说不出什么狠话,摆不出什么硬姿态。况且寇凤鸣的一番表白,将尊贵如他身段放的如此之低,小田也不是那种玑玑必计的性子,腹中针对他大半怨气倒是消了。
“嗯。”她淡淡回以一笑。到底还年轻,一觉睡醒后本来浮肿的双眼有没消退,依旧花容月貌不改。
“起床吃饭吧。”寇凤鸣从衣柜里帮她取出居家的暖褥服待她披上:“爸爸妈妈还在等着你呢。”
“几点了?”
“快晚上九点了。”
“你怎么不叫我?”小田急了,寇家的晚餐雷打不动开晚上七点,没想到自己一觉,倒叫长辈等了足足两小时:“或者你们先开饭吃啊。”
寇凤鸣耸耸肩,将两手一摊:“妈下了命令,要让你睡醒才开饭,我也没办法。你听……我肚子都饿得大唱空城计!”
小田连忙稍作整理,赶紧随寇凤鸣下床,果然寇爸寇妈坐在厅里聊着天等她。
“爸爸,妈妈,对不起。我……”
寇爸爸笑着招呼:“没关系,没关系,倒时差是这样的了。睡这么觉也饿了吧,开饭,开饭。”
寇妈妈早就伸手将她拉过自己身边:“今晚特地叫厨子加了些菜你爱吃的菜,你要多吃点……这才多么没见,果然又瘦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