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一章

去婴儿用品店给林乔买奶粉，没有想到会在回来的路上碰见魏青远和苏怡然。更没有想到的是，苏怡然的肚子隆起。她挽着魏青远的手，眼神中，是一种历尽风雨之后的宁静。她们之间，走过了彼此生命之中最纯白的时光。可是，此时却是沧海桑田。

当此时的她们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却与当初所幻想的摸样，大相径庭。曾经，她们有着无数美好的憧憬。那个时候，看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如此地美好。那个时候，总是期待着未来将有怎样的一个男子陪在身旁。为他生一个漂亮的宝宝，一家三口，成就了这世上的完美幸福。那个时候，都在期待着。

可是，到了今天，她们才知道。其实，期待的未必能得到。而得到的，其实也未必是自己想要的。她们，都是被爱伤害的女子。在爱情的路上，翻山越岭，遍体鳞伤之后，终于甘于自己的命运。并不是说，从一开始便懦弱。只是，现实逐渐将自己打磨成了那副摸样。

林安宁看着苏怡然，苏怡然也在看着她。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来打破彼此之间的沉默。最后，还是魏青远先打破这样的沉默。

“安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安宁微笑，“回来了几个月了。”

“哦，什么时候一起吃饭吧？”

“不用这么麻烦了。”林安宁推辞，其实就算不推辞，林安宁也不认为魏青远此话是真心实意。苏怡然那样介意着自己的存在，他是她的男人，怎么可以不顾她的想法呢？

“恭喜你们！”林安宁看着苏怡然的肚子，真心实意地祝福。

“谢谢！”这一次，是苏怡然抢先说。挽着魏青远的那只手，紧了又紧。她在宣告自己的主权，林安宁明白。可是，因为这种明白，反而有些心疼。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她如此没有安全感？在自己的面前，她好像总是在担心。担心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其实，她从来都不是有意的。她们如今变成了这幅摸样，也从来不是自己所愿意看到的。

互相道了再见，他们三个人便继续向原本应走的方向走去。

转过身，林安宁急急地向医院走去。只是离开了林乔一会儿，林安宁便觉得很不安心。只有每时每刻看着他，她的心里才能好过一些。

转角处，魏青远的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等下陪我去见下邱老板。”

看似普通的一句话，却让苏怡然瞬间变了脸色。

“青远，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我怀的是你的孩子！”是气愤，是疑惑，也是乞求。

魏青远冷笑，“有了第一次还怕第二次不成？再说，你肚子里的真的是我的孩子吗？恐怕连你自己都无法确定吧？”

苏怡然突然面如死灰，充满了绝望。这个男人的变态，早在那一个晚上她便已经完全见识到了。只是，她总是不相信他已经如此灭绝人性。可是，事实让她知道了答案。她终于不再奢望，不再乞求这个男人最后的一点良知。

苏怡然曾无数次地想过，为什么他会变成这个样子。后来，她终于明白。促成这一切的人，是林安宁。那种爱而不得的心态，让这个男人的心理完全扭曲了。而她，很不幸地在这个男人的身边。

所以，她沦为了一个悲剧。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女人。什么幸福，什么快乐，这所有的一切都再与自己无关。她的生命，早已经沉沦在地狱里。很多人无法想象的，黑暗的地狱。

寂静的夜里，魏青远拿着一瓶伏加特站在阳台上。借着初秋的风，一口接着一口……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依赖上了这种液体。每晚没有它，他根本无法入眠。郊外的别墅，每到这样的夜晚，便寂静地可怕。今晚，苏怡然又不在。不是她自己走了，而是他，将她推到了别的男人身边。

他知道，他心理有问题。但是他喜欢。喜欢看苏怡然痛苦的样子，喜欢看她乞求的眼神，喜欢看她被折磨得快要疯掉的时候，绝望的眼神。唯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感觉快乐。其实，苏怡然和林安宁很相像吧。所以，在折磨苏怡然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好像将林安宁捏在了手心里。千般折磨，百般蹂躏。

爱，其实并不只是美好。例如，魏青远，例如，潘妮妮。以爱为名的伤害，实在太多。

江楚帆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床上。至于自己究竟是如何回来的，他完全想不起来。只是，毒瘾上来的时候，那种比死还要难受的感觉。如此清晰地刻在脑子里。这一切，拜潘妮妮所赐。那个留着眼泪说爱自己的姑娘，最终这样对待自己。

潘妮妮走了进来，她的身上还系着围裙。头发简单地挽起，突然之间显得成熟了不少。她端着一碗小米粥向江楚帆走来，“墨寒哥，你先吃点东西吧。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江楚帆冷冷地看向潘妮妮，“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你就是想要一个如此无能的，被你操控着的我吗？妮妮，我以为我很了解你！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我从来都没有看懂你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还有，不要唤我墨寒哥，我叫江楚帆！听明白了没有，我叫江楚帆！”

只是江楚帆第一次对着潘妮妮发这样大的脾气，一直以来他都将她当做妹妹一般照顾着。在他心里，他就是个小姑娘。他根本就不舍得对她发那样大的脾气。可是，这一次，她真的做过了。

潘妮妮的眼泪在严重转了又转，终于还是没有掉下来。在江楚帆昏睡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想该怎样面对他。在心里，设想了无数个镜头。当然，也包括像现在这样，被他这样指着鼻子骂。早就告诉过自己，哪怕他动了手，她都不能哭。这是她的选择，她应该对此负责。

“墨寒哥，哦，不，楚帆。我知道你怨我，我也知道你恨我。但是，我求你了。吃点东西好不好？”

“呵呵……”江楚帆冷笑，“你真的在乎我的死活吗？”

“当然。”

“潘妮妮，你真的好可怕！我江楚帆，从今以后，不会对你有一点点的感情！我不会再对你有一点点的心疼，或者不忍心！”

用力地擦掉自己眼角即将掉下的眼泪，潘妮妮点头，“我知道，但你还在我身边，不是吗？我可以每天看见你，我可以二十四小时守着你。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好的了。”

江楚帆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久久无言。很久之后，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你简直就是心理变态！

潘妮妮的眼中出现了和她容貌所不相符的柔媚，“是吗？这也是你逼我的，不是吗？如果不是你那样对我，我不会走到这一步。这个方法，我酝酿了很久。是你一步一步地逼着我最终还是不得不用这样的方法。你知不知道，我也不想啊……可是，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楚帆，难道我爱你也有错吗？”

江楚帆根本无法认同潘妮妮的这一套说辞，虽然，他的爱也是自私的。可是，这种靠伤害来进行的爱。未免太不能为人理解。江楚帆从来都不知道，这个年轻的生命有着这样难以为世俗所理解的思想。

“楚帆，我不会放你走的。”最后一句话，只是一个通知。

江楚帆看向潘妮妮，一字一句的问道：“哪怕，我成为了一个，废物！你也要，是吗？”

潘妮妮微笑，“是的，哪怕你沦为了一个废物。我也要。”

这样执拗的做法，让江楚帆默默无言。

潘妮妮将手中的小米粥端近，用勺子细心地舀起一勺，送到江楚帆的嘴边。江楚帆用手一扫，小米粥应声落地。还冒着热气的粥撒在了地板上，寂静无声。

潘妮妮若无其事的捡起碗来，说道：“我再去盛一碗。”

江楚帆在这一刻突然再次犯了毒瘾，身体无法控制得开始发抖。他蜷缩在地上，比上一次，更加痛苦。

潘妮妮熟络地从床头柜里拿出注射器，却被江楚帆用最后的理智和力气打掉。

“我不要！”身体强烈地渴望着，可是，理智告诉自己要拒绝。一句我不要，用了多少力气才能做到？

“你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那么痛苦呢？”潘妮妮喜欢江楚帆的固执，却又心疼江楚帆的固执。

“不要你管！”江楚帆红着眼睛对潘妮妮喊道。

潘妮妮将注射器捡了起来，“楚帆，只要一针你就会舒服了。不要拒绝它，这样太痛苦了，不是吗？”

此时的江楚帆，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就连说话，都太过艰难。他只能看着潘妮妮，用眼神告诉她，他不要这样！他不想这样！

潘妮妮读懂了他的眼神，可她，却不会这样做。如果一开始，便是从他的意愿出发。那么，她又怎么会在他的身体里打下了那一针？

从一开始便选择了，现在也不会再改变了。

坚定地，将那一针注入江楚帆的体内。江楚帆的身体吸收到了，立刻便恢复了过来。身体，逐渐恢复力气。

他知道，可能他永远都离不开它了。以后，他会毫无尊严地活着。直至死去。

潘妮妮看着江楚帆忧伤的眼神，跪了下来，用自己柔软的身体抱紧江楚帆。他们两个人，就这样抱着。是有多像亲密无间的恋人？可是，只有他们彼此清楚，他们不是。他们离亲密这个词，实在太远太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