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帆从婚纱店里走出来,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江楚帆的心绪无法平静。直到现在,江楚帆自己都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如此轻易地便答应了和潘妮妮的婚事。当初,潘豹那样的逼迫,他都没有答应。可是,那一刻,潘妮妮简单的五个字—“我们结婚吧。”于是,他便点了头。
是因为林安宁在场吧,他就是想证明自己可以在没有她的世界里活得好好的吧。是想看见她悲伤的摸样吧。心里,总是有一股气。因她的背叛,因她的狠,她的绝。因她对自己的残忍,因被她害死的家人。
林安宁就那样站在不远处看着江楚帆,他紧锁眉头的样子曾让自己深深着迷。曾经有多想在他的身边,替他抚平他眉间的皱纹。可是,她走到了他的身边。却还未来得及替他拂去悲伤,她便失去了资格。江楚云的死,是江楚帆心中的一根刺。纵使后来,他们好像重新开始。但是,再没有了信任。他,也许爱她,但绝不信她。所以,路途举步维艰。
江楚帆一抬头便看见了站在那里的林安宁,她的发丝凌乱,面色绯红,不停地喘着粗气。
“你来干什么?”
很冷,真的很冷。干什么?你来干什么?不受欢迎表现得如此明显。可是她来了,既然来了,她就要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楚帆。”两个字,如此久远。站在他的面前,清楚明白地喊他的名字。心中,再没有一丝疑虑。他就是他,一直以来的他。
江楚帆听着她的声音,看着她狼狈的摸样。竟然没有再开口,只是等待着她的言语。
“楚帆。”再一次喊他的名字。然后,她靠在他的胸口,任眼泪沾湿他昂贵洁白的衬衫。
“楚帆……楚帆……”好累啊,真的好累啊。她就想像这样靠在他的胸口,大声地哭一场。她不知道怎么办了,她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只是个女人啊,只是个软弱的女人啊。
“林安宁,不要发疯!你怎么回事?”
江楚帆将她推开,重重地推开。泪眼婆娑中,林安宁看清了江楚帆冷漠的脸。
“去看看他好不好?他是你的孩子,林乔是你的孩子!”林安宁哭着喊着。
是的,去看看他吧,他是你的孩子啊。去看看他吧,他都快要死掉了是不是。去看看他啊,而你,江楚帆是孩子的父亲。如果他直到死,都始终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那该多么遗憾?如果,如果他真的活不过来。那么,至少要让他知道,他不是没有父亲的孩子。他的父亲,叫江楚帆。
“开什么玩笑?”
“楚帆,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信我一次好不好?他是你的孩子,是你的孩子!当初,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那个时候,我好想死,好想好想死……可是,我有了他!林乔,他是我们的孩子!因为他,我才能够支撑到现在!相信我啊,楚帆。”
江楚帆皱起眉头,不知道该相信还是不相信。这个女人,在自己心中的已经毫无信誉可言了。此时,这样的一个事实还能信么?是真,是假。
林安宁握住江楚帆的手,手心潮湿。
“楚帆,信我一次。”
“是你,你来干什么?为什么你还要缠着墨寒哥?你知道我们都快要结婚了的呀?”潘妮妮很久都不见江楚帆回来,便出来看看怎么回事。一出来,便看见林安宁离江墨寒那么近,她的手,还握着她的手。于是,便有了这样一连串的质问。
江楚帆和林安宁同时转头看向潘妮妮,她身穿公主般的泡泡婚纱。甜美可爱的摸样让林安宁自叹不如,年轻是她早已失去的资本。
“林安宁,你为什么还要缠着他?”潘妮妮走近,走到林安宁的面前,拿开她握住江楚帆的那只手。
林安宁没有心情和潘妮妮斗嘴,只是绕开潘妮妮看向江楚帆。如此执着的目光,“信我一次。”
“墨寒哥,你不要听她胡说。她就是个阴险的女人。我们快点进去吧,他们要给你量尺寸,好着手准备礼服了。”此时,尽快带走江楚帆才是上策啊。
眼看着江楚帆就要转身了,林安宁好着急。她这样不顾一切地跑来,为的不就是要他去看林乔吗?如果他就这样走了,那自己做的算什么?
“江楚帆,他得了白血病。求你,去看他一眼好不好?”那一刻,林安宁蹲下身来,泪如雨下。白血病,不治之症。她唯一的,最珍贵的恩赐,上帝要收回去了。得到后,再失去。这就是上天最残忍的地方吧,尝到了甜头,然后便是重创。让人,痛不欲生。
“墨寒哥……”潘妮妮在江墨寒松开她的手的那一刻,喊他的名字。可是,她没能留住他的步伐。他走得,如此坚定。他的眼神里,完全看不到自己。在他的身边,她好像从来受不到他专心的对待。
江楚帆走向林安宁,“我去就是了。”
林安宁抬起头看向江楚帆,带着眼泪笑着。即将三十岁的人了,笑得像个孩子。
“墨寒哥,不要丢下我啊!”潘妮妮在江墨寒的身后喊道,自己的未婚夫,在试婚纱的当天。抛下自己,与别的女人离去。多么讽刺的事情!以后,她要怎么见人?
江墨寒回过头看向潘妮妮,“你不要等我了,等下先回去吧。”
一句话,便将潘妮妮打发了。潘妮妮看着他的背影,伤心,难过,不甘。
林安宁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不是故意想让潘妮妮难堪,只是,她已经顾不得要伤害谁了。如果自己已经自顾不暇了,那要如何兼顾别人呢?
景田玉见到江楚帆的时候,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林安宁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就是为了找他。这个男人在林安宁心中的地位,根本不容撼动。
林乔还没有醒,他睡着的时候,长长地睫毛轻轻地垂了下来。安静地,如同蝴蝶停靠在那里一般。也许是因为发不出声音,就连哭都不会。所以,林乔的安静一直让人觉得心疼。
这是江楚帆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这个孩子,他才几个月大。白白的,但却很瘦弱。小小的身体缩在宽大的床上,让人心生怜爱。江楚帆在那一刻生出浓烈的感情,好像体内有一股热血在沸腾。他身边的亲人已经全部离开了,他只有他自己。可是,此时躺在这里的这个小小的生命。他流着自己的血液是吗?
明明不肯相信林安宁的话,可是在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心里却突然之间认定了,他就是他的孩子。他姓江,他留着他的血。这种感觉,来得如此强烈而坚定。
江楚帆伸出手来,想触碰他柔软的身体。
林安宁在他身后,看着他的眼神在那一刻突然变得柔软。她的眼泪突然湿了眼眶,这是梦里的场景吧。在梦里,曾经梦想着,他和她同时守在孩子的床前。一家三口,欢喜或者悲伤。我们,不离不弃。因为,是家人。
最终,江楚帆的手还是没有触及林乔。是不忍心吵醒他吧,他睡得正好不是吗?
“他生病了?”江楚帆问,问这句话的时候江楚帆明显感觉自己在紧张着。好像,很害怕知道那个答案。
“白血病。”
“怎么会这样?林安宁,你究竟是怎么照顾他的?”明明是关心的,可是一出口,便成了责备。有些时候,有些东西,总是不自觉地变了味道。就连我们自己,都无力控制。
“对不起……”心里,有太多的愧疚。所以,不管江楚帆怎样责备,林安宁都毫无怨言。
江楚帆没有再看林安宁一眼,而是,转身出去。林安宁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
“医生,告诉我要怎么治好这个孩子?”江楚帆冲进医生的办公室,直接问出他最关心的事情。
医生对于这个不懂礼貌的年轻人没来由地反感,“孩子太小,根本没有办法。”冷冰冰的一句话,便给这个幼小的生命定下了死期。
“你说什么!”江楚帆的眼眸瞬间变色。
“你这个庸医!还没有治疗就说没有办法!”江楚帆气到极点,几乎要将这个医生生吞活剥了一般。
“你干什么?麻烦你放尊重一点!这么小的孩子,任何地方都没有办法!”资深的医生,这么多年来一直备受尊敬。第一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心中自然是很不痛快的。所以言语上,也是毫不客气。
“你!你就不怕我拆了你这里!”江楚帆一直都是骄傲的,江家的长子,江氏的继承人。哪怕后来他失去一切,可是,他在另一个地方依旧是叱咤风云的江墨寒。他从来都不允许别人用这样的态度和他说话。哪怕,他现在是多么想让他救那个孩子。
身上的骄傲,是一根根的刺。总是伤了身边的人。
“楚帆,不要这样。”林安宁轻声地说道。
江楚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拉起林安宁的手。“我们走!我们带林乔去国外!我们去找最好的医生!我还不相信会治不好!”
林安宁点头,泪水沾湿了眼眶。望着自己的手,有些恍惚。他握着她的手,他说我们。他说,要去找最好的医生救治林乔……这一切,真实地发生着。这一切,怎能不让人热泪盈款?怎能不让人感激涕零?
林安宁抬起头,望向江楚帆的侧脸。跟着他的步伐,与他同手同脚地向外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