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里,林安宁突然睁开了眼睛。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怎么会在这样的夜里突然醒来。是下过雨的夜晚,漆黑的夜幕看不见一丝颜色。深夜的路灯已经熄灭,医院走廊里昏黄的灯光射了进来,可是却一点都驱走不了这样的寂静的黑。
身上没有一丝力气,动一下便好像浑身要散架了一般。林安宁伸出手抚摸自己的腹部,那里已经完全地平了下来。那个孩子,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可是,林安宁没有想去找寻孩子的下落。对于这个孩子,她曾经那样深爱。可是,此时此刻,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对他。
过往的事好像是一根根线,他们紧紧缠绕在了一起,密密麻麻,让人理不出丝毫头绪。那些线纠缠着,是爱,是恨,是苦,是乐。但每一根线,都关乎江楚帆。这个男人,占据了自己从青春开始的十年时光。生命里,几乎所有重要的时刻都与他有关。可是,为什么十年里,更多的,却是痛?
照片中的女人,不,应该说是女孩儿。不过十九岁的时光,樱花树下,她笑得很天真。其实,她一直都有自己的天真。傻傻的,笨拙的爱着,即使头破血流,她还是用力去爱。即使被江楚帆伤得很重,可是,只要他给她足够的爱。她便可以忘记那些伤,因为,她坚持着自己的坚持。比如,一直深爱的人。
江楚帆将照片握进手里,珍藏了这么多年的照片,只是瞬间,便毁灭了。纵使再次将它抚平,却也回不到当初的摸样。
下定决心了吧,不管怎样。那个女人,她已经成为了过去。从今以后,毫无关系。他依旧是江墨寒,与林安宁从不相识。
“江哥,离拍卖会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应该出发了。”阿冷过来提醒道。
“好。”
江楚帆自从回来之后,行踪一直都很神秘。这是他第一次跟阿冷交代,他要去参加这一场拍卖会。阿冷是个粗人,开始还不太明白。后来才想清楚,这是因为拍卖方是季氏股东之一夏昌杰。
拍卖会结束,人群就要散尽。夏昌杰走到门口,正准备上床。却被江楚帆叫住,“夏总,咱们聊聊?”
夏昌杰是认识江楚帆的,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在这一场拍卖会上,江楚帆买下了夏家所有拍卖的东西。总共,价值几千万。如此大的动作,就算夏昌杰想忽视都是忽视不了的。
“请问你是?”
“我叫江墨寒。”
景田玉是第一个走进病房的,当他走进病房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林安宁赤着脚站在窗口。“安宁,你终于是醒了!”
林安宁回过头来,看向景田玉。“谢谢你,这几天让你操心了。”
“跟我还是这么客气吗?安宁,你生了个男孩儿,你知道吗?”
“我不想听这个,景田玉,我不喜欢这个孩子。”曾经那样欢喜这个孩子的到来,认为是世上最好的礼物。可是此时,她说,她不喜欢这个孩子。为什么要喜欢呢?如果,他的到来都不受到自己父亲的喜欢,那她为什么要喜欢呢?林安宁,从来都是任性的。年轻时候的脾气,到了现在这样的年纪,其实并没有完全消磨。
“安宁,你已经是大人了。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责任,什么是用心?他不是一个东西,你想要便要,想扔便扔!你这样赤着脚站在那里,你知不知道对你的身体有多不好?你刚刚生产完,需要保暖,需要照顾身体。这些,你身为一个女人都不懂是不是?”
林安宁一直都是个让人操心的女人,这么大了。但其实,她从来都不懂得对自己好。很多伤害,她根本不知道该怎样躲避。景田玉看着她这样糟蹋自己,这样不负责任。他忍不住地想要去教训她。就好像,哥哥对于妹妹。就好像,父亲对于女儿。
林安宁在景田玉的话语中保持缄默。身体?算什么呢?她的心都死了,要这幅皮囊来做什么呢?
景田玉在林安宁沉默的时候,将她抱了起来。
“回去乖乖地躺着,如果不想你被各种病缠绕,想死又死不了的话。你就好好地躺着。你的孩子,你不能不管他。但是,如果你暂时不想见他,我不会让护士抱他过来的。可我希望,你的任性不要延续太久。思想成熟,是你这个年纪必须学会的东西。”
景田玉说这些话的时候,林安宁始终保持沉默。她就好像是个木头一样,任他抱到了床上。
“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叫我一声就行。”景田玉说完这句话,便走了出去。将门关上,好让林安宁能够好好休息。
景田玉根本不知道,他刚一走,林安宁便打开了电视。她根本就睡不着,闭上眼睛,便是那些残忍的画面。好像无声电影一般,一遍一遍不断重复。
林安宁的眼睛在看到电视画面的那一刻,便被紧紧锁住。他在那里,在电视里。带着黑色墨镜,从人群中穿过。所有的灯光和镜头都在对着他。但他,冷若冰霜。江楚帆有很多东西都和以前有了差别,包括外表,包括声音,甚至包括习惯。可是气质这种东西,确实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冷漠,以及王者的气息。
二楼跳下去,是什么感觉?林安宁做了。她知道,从前门出去,景田玉会在那里。所以,她闭上眼睛,从二楼跳下。跌落在青绿的草地上,却不是很疼。林安宁站起身来,向外面走去。
她对鑫城太过熟悉,所以就算只是电视上的一眼,她便明白那是哪里。
那些记者眼看着这个商界传奇人物坐着车子,离自己的镜头越来越远。只能垂首顿足,一片懊恼。这样一个神秘的男人,只要能挖掘到一点消息也是能够增加n多的阅读量啊!可是,他们竟然毫无办法!这个男人,实在太过冷漠。
可是,车子却突然停了下来。所以的人,都不明就里。直到看清才知道,在车子前面有一个女人。她还穿着病服,苍白的脸色,消瘦的面孔显得眼睛格外的大。她就那样伸出手臂,挡在那个男人的面前。当记者们反应过来,便是连续的闪光。
这个女人,是谁?是他的情人?妻子?还是别的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会不怕死地挡在他的车子前面?是什么样的纠葛让她连命都不要?这样一个劲爆的新闻会带来多大价值?光是想到这笔受益,便足够让人振奋!
江楚帆看着挡在前面的林安宁,她的眼中闪着决绝的光。她从来都不是懂得妥协的女人,事事都要求得一个明白。爱与不爱,总是刨根问底,寻求一个答案。此时,她在逼迫。要不,他告诉她,他就是他。要不,她死在他的面前。如果,你真的一点不在乎我的死活,那我无话可说。
“江哥,怎么办?”阿冷看着林安宁犯了难。
“我们掉头。”江楚帆回答道。。
“可是,回头都是记者,我们根本冲不过去啊!”
江楚帆转过头去,后面是蠢蠢欲动的记者。此时此刻,无论发生什么,明天都将是头条。林安宁挡在前面,他无路可走。记者挡在后面,他也无路可走。突然,他打开了车门,走了下来。他径直走到了林安宁的面前。
“怎么?你也是想做我的情人吗?不过我可得告诉你,我给女人的价格一向不会很高!何况,是你这样的姿色!”江楚帆发挥得很好,此时此刻,他就是一个放荡不羁的男人。而林安宁,不过是他的玩物而已。
“楚帆,不要这样对我。你可以讨厌我,可以骂我。但是,请你不要装作不认识我,可不可以?你活着,我就开心了。真的,你告诉我,你活着,活得好好地。好不好?”林安宁穿着宽松的病服站在江楚帆的面前,微风中,她就好像一片摇曳的花朵。如果风再大一些,那她便会折断。
江楚帆无法否认,他的心有过动容。其实,他并没有自己所想象得那样心狠。可是,他是个理智的男人。他要的,不是林安宁。他要的,是江氏。他要的,是一个不会背叛自己的女人。让自己可以安心地卸下心防。这样,才是最舒服的爱情。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种爱情,有的爱情,惊心动魄。有的爱情,平淡简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追求,而有的人,想要的只是舒服。
在他面前,不用矫揉造作;在他面前,不用惊恐慌张;在他面前,不会担心被笑话;在他面前,永远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
而林安宁,无法给与江楚帆舒服的爱情。或者说,他们都给不了对方舒服的爱情。他们之间,有太多的试探、猜疑,误会。这所有的一切,让他们两个人就好像是两块不同磁极的磁铁。隔得远的时候,他们相互吸引。一旦靠近,他们又相互排斥。靠得越近,离得越远。
如果强行靠近,得到的只能是满身伤痕。然后,因为害怕受伤,所以选择放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