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接到于都成打来的电话,告诉三弟栗板探夫妇在高原峡谷发生悲剧这一噩耗后,栗板探并没有急于告诉远在纽约的栗板真。
下午五点左右,在拉萨市区入口处接到于都成他们时,正好是纽约时间凌晨四点左右。栗板探清楚,此时,栗板真肯定还在睡梦之中,他不忍心打破他那近乎奢侈的睡眠。
在前天的通话中,栗板真告诉他,这一段时间,因为波丹史利公司刚刚成立,要面向国际招聘金融人才,要制定公司发展战略,要建立公司治理构架,要准备和加拿大、芬兰等三家很有潜力的公司接触,洽谈合作事宜,等等等等,千头万绪,事情非常多,所以经常忙到凌晨两、三点,等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到办公室,就又像潜水员深入海底一样,一头扎入那成堆成堆的工作。
栗板真像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一样运转,没日没夜的,不免让栗板探担心起他的身体来。一次,栗板探善意提醒他,栗板真这样回答:“时不我待啊,二弟!公司要马上进入正轨,人员必须马上到位,制度必须马上完善,这一切做好了才能迎接更大的机遇。”
“请问:一艘连基本配备都不齐全的轮船,可以到大海里远航吗?”栗板真当时还这样反问他。然后又说:“错过机遇和坐失良机是人生最大的遗憾。我的身体棒棒的,你放心。小时候我们家里穷,上山砍柴、下地干活的那段日子锤炼了我的体质,现在正是用得上的时候了。”
从此,栗板探就给自己立下规矩,无论碰到什么天大的事,都由自己先解决,不能够随随便便打扰正在忙得焦头烂额的哥哥。
他知道哥哥有他远大的志向,他是个达不到目标绝对不会罢休的那种人。如果确实有天大的事,也只能在他上班的时候告诉他。
想不到的是,距离上次一家人团聚还不到一年,天大的事就这样发生了。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七点多,伦敦方面是上午十点左右。
侄女梅梅已经安全接到了,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上天有眼啊!栗板探心中慨叹。
到了晚上十一点,也就是纽约时间上午的十点,栗板探拨通了国际长途。他想,现在是应该告诉哥哥一切,并商量下一步工作该如何开展的时候了。
“您好,这里是波丹史利公司,我是董事局主席栗板真的国际部秘书,雅科夫?贝尔丽莎,谢谢您的来电。”一串流利的英语从电话中传来,这是俄罗斯籍女秘书的声音。
这是栗板探很熟悉的声音。
贝尔丽莎的声音永远是那样悦耳动听,就像早晨山涧里潺潺流动的泉水。她是个典型的俄罗斯美女,精通中、英、法、俄等六国语言。
不仅如此,她还有着那魔鬼一般的身材,会说话的眼睛总是闪烁着梦幻般的光芒。她对人彬彬有礼,而且十分注重细节,永远保持着迷人的微笑,只要见上她一面,你就永远不会忘记她。
“上午好,贝尔丽莎。”栗板探也用英语回答,“请问主席有空吗?家里有急事。”
“哦,您好,亲爱的栗板探董事长,听到您的声音我很高兴。”贝尔丽莎高兴地改用中文说道,“我马上到主席办公室,马上告诉他。”
栗板真静静地听着二第说完事情的全部经过。
他沉默良久。
然后,他向栗板探详细地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翻,便结束了电话。
栗板探在拉萨接到侄女栗翰梅后,没有直接回北京,而是在瑞吉酒店住了下来。
他和小姐妹俩、秘书、助理、保镖等统一住在总统套房里,公司的其他随行人员则住豪华单间。总统套房最大的好处在于,餐厅、会议室、会客厅、健身房等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可以做到休息、办公和召开会议三不误。
由于拉萨是个高原城市,和北京相比,含氧量大大降低,虽然酒店的服务已经很令人满意,但栗板探还是再三交代秘书,要向酒店强调,公司员工入住的所有房间,都必须全天候供应充足的氧气,以确保孩子和员工不至于因为高原反应而导致身体不适,给工作和生活带来麻烦。
在酒店一住下,栗翰梅就一直抓着后背,对姐姐说:“青青姐姐,我的背后痒痒。”栗翰青赶快跑去告诉爸爸,栗板探不以为然,交代秘书朱青运,叫行政助理元芮帮助栗翰梅洗个澡。
元芮调好了水温,准备好了一切,刚脱完栗翰梅外面的几件衣服,就惊奇地发现,在她那贴身的内衣后背上,竟然贴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长方形布包!
元芮不知道那个长方形的布包里面到底有何物,她看多了仙侠玄幻类的电影和小说,首先猜测的是藏有暗器的机关,接着是可以提升内力的神奇宝盒,再三可能是降妖伏魔的袖珍瓷器。
她三步变成两步,边猜边跑,既紧张又兴奋,连脸色都变了,惊慌失措到了栗板探办公用的房间,向他报告了这个惊人的发现。
栗板探见她大惊小怪的,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接着来到洗浴间,想探个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助理紧张得连大气都喘不过来。
栗翰青听了也觉得惊奇,也跟着爸爸走了进来。
他问栗翰梅:“梅梅,你背上贴的是什么?谁给你贴上去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二叔,痒痒,痒痒!”栗翰梅像猫一样弓着背,舞动着她那小手,想努力够着那块布包,要把它撕下来,但因为穿得太多,手比较短,总是够不着。
栗板探赶忙按住了她那乱动的手,轻轻地把那布包慢慢的揭了下来,认真打量了一番。
“这是什么?是谁把它贴在我背上的?”栗翰梅蹙着粉眉,目不转睛地盯着二叔手中的布包。“不可能是妈妈给我的葱花飞饼,它没有那么大。”
栗翰青受到提醒,扯着栗板探的手,提出要求:“爸爸,我很久没有吃葱花飞饼了,晚上带我去吃好不好?”
“好好好,晚上就去吃,让你们吃个够。”栗板探答应着,慢慢的把布包解开,发现里面是一块白布,布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地图,地图上有许多圈圈和点点,旁边还标明了找矿标志、地名和海拔的高度。
栗板探发现,这幅地图中有一根最粗的线条,走向是弯弯曲曲的,先是由西而东,接着是自南向北,最后在一个标注为tjdddte的地点处结束,这个地点的海拔高度为五千七百二十三米。
再仔细看时,这副地图并不是用电脑绘制,而是用红、蓝、黄三种颜色的棉线刺绣而成。
栗板探主要经营的就是矿产开发业务,地矿知识自然懂得不少,他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是一副找矿地形图。但是因为没有更加详细的图注,至于里面所表述的内容是什么,他看来看去,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此时突然想起了少校于都成交给他的地质锤、手电筒和那个铁箱子,于是意识到了什么,马上让朱青运把它们送到房间来。
栗板探打开箱子,发现里面是一大堆的关于找矿方面的图纸,每一张都是由三弟栗板索亲自绘成,一笔一画都无不凝聚着他的心血和智慧。
栗板探聚精会神,用了三个多小时的时间,把几十张图纸看了又看,内心的激动就如汹涌澎湃的海水,一阵比一阵激烈!
这可是关于天揭鼎最全面、最原始的地质勘探材料啊,包括父亲栗况掌留下的图纸在内,总共有七十九张。
这里的每一张图纸,图纸上的每一个标注,每一根线条,是父亲和三弟用自己的血、汗、智慧乃至生命凝聚而成!
栗板探忍俊不禁,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
他转身眺望着窗外,发现傍晚的拉萨市骤雨初歇。
静看窗外华灯初上,栗板探任凭泪水橫流,竟无语凝噎。
“这些图纸是关于天揭鼎的地质勘探材料,更有大量的野外一线采集到的地质数据,十分宝贵,”栗板探以十分严肃的口气交代朱青运道,“回到北京后,要把它们进行电子化、矢量化处理,把这些易损的纸质材料转化为能够长期保存、使用的电子图景。”
“是的,我一定按照董事长的交代做好。尽快交给长虹鸿泰大数据中心进行处理。”朱青运知道这些资料举足轻重,马上应道。他刚走出房门,栗板探又叫了声:“回来,还有一件事。”
栗板探把那块白布地图也一起交给了朱青运,说:“请那个长虹鸿泰大数据中心搭建天揭鼎的三维地质结构模型,科学分析、评判那里的地质环境。”
接着,栗板探“啪嗒啪嗒”的按着打火机,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在对这些数据进行分类处理、分析和建模后,再按照生成的数据模型来估算,说不定啊,天揭鼎会有十分惊人的发现!”
朱青运说:“那就太好了!经过大数据中心的处理,也可以为政府部门对天揭鼎区域制定资源保护和开发方案等工作提供便利。”
栗板探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在这时,栗板真的越洋电话打了进来。他走到安静的地方,接通了哥哥的电话。
“板探,我估计,三弟和莲莲两人同时失踪这件事,十有是一起谋杀!很可能是一起蓄谋已久的谋杀。在公安部门还没有确切的结论之前,我不希望有关于他们失联的报道出现,”因为悲伤和愤怒,栗板真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那么沉着有力。
“不惜一切代价,一查到底!我刚才和北京方面通了电话。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板探,你要多辛苦了!”
栗板真以很快的语速,说完了这几句话,好像又有什么事情,来不及等栗板探回答什么,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栗板探独自走出房间,来到大街上,感受着迎面扑来的阵阵阵寒意。他不觉得冷。相反,从他的内心最底处,正升腾着一股热量。
栗板探明白,也许,所有的一切,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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