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交错的思念

山脊之上，可看到钢铁与冰莲的巨龙两爪相握僵持不下，如果从远处观察，大概会认为是两头没有理性的巨大怪物，在纯粹的蛮力互相拼杀吧。因为只是短短几分钟的工夫，两者的交战，便已经让周围的地形变得面目全非。

山体到处都遍布了坑坑洼洼的巨型洞窟，天空中的云彩被不自然地捅破成一只只的空心大圈。而最为眼前的这一幕心惊胆战的，要属正上方，某个微小的，正在下坠之中的人影。

鲁特加?克鲁斯尼尔，他此刻正迎着几乎让自己窒息的气流，享受着随重力自由落体的快感。而他之所以会出现在此处，为的便是追踪拉琪的行迹。至于他到达这里的手段，说出来可能让人难以置信，他是被人给用力‘抛’上来的。

这要说到几分钟前，眼前的贵族青年，才刚刚带领着几人离开传送魔法阵。就在那时，未婚妻拉琪突然冒出一句——‘艾丽泽有危险’，就立刻从人类的少女变成了巨龙的形态，也不顾会将自己的真身暴露给陌生的旁人，展翅升空，直线飞往法?里拉比斯山脉的方向。

她的速度之快，无愧魔龙之名，绝对不是靠人类的脚程所能追的上的境界。紧接着，没过多久，就远远地听到地动山摇的声音。毫无疑问，变回原形的拉琪，此时此刻正在和‘什么东西’发生激烈的交战。

——魔兽？不会。

就算是纪律严明，危险度全部都在b+以上的魔兽军团，也绝对无法在拉琪面前活过一秒，更别说是弄出几十公里外都能听见的，连绵不断的剧烈动静。这个世界上，能和s+级的天灾级魔龙抗衡的生物，就只有与其同级的存在。

例如，圣阶的战士、贤者级的魔法师、或者是——同族本身。当然，如果对手是那艘插在山脉上的巨型方舟里现身的东西，根据女儿艾丽泽的解释，那并非是这个世界的产物，所以也根本想象不出会出现何种难以想象的东西。但至少，也是和龙族旗鼓相当、甚至在其之上的什么怪物。

而且，最让他挂心的便是‘艾丽泽有危险’这句话，也就是说，此时此刻有某种让拉琪都陷入苦战的敌人，正威胁到自己宝贝女儿的性命。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贵族的青年心急如焚。可无奈他不会飞行，在山脚下的荒山野林里，自然也不会设置传送阵的出口，如果步行前往，就算全程借用圣灵祝福的力量，也至少要花费一个小时以上。

“很在意那里吗？我可以把你给送过去。需要帮忙吗？”

身旁的女性，摆着一副娴静而高贵的笑容，用不温不火的口吻向鲁特加提出建议。

“啊啊！拜托你了！我必须和拉琪一起赶去——”

“哈哈啊——！可以，算你欠我一次，来！咬紧牙关，可当心别咬到舌头了！”

得到了鲁特加的回答，女性的神情态度，以及品质性格度都猛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现在粗鲁得仿佛和几秒钟前根本就不是同一人物一般。直到这一刻，鲁特加才后悔自己嘴快了，他应该及时询问对方是要以何种手段将自己送往山脉。

“等，你，你干嘛……啊喂——！快停下！”

“飞起来——！”

鲁特加的挣扎和惨叫根本就没有博得一丝同情，他就只能沉醉于眼前开始的天旋地转，旋转途中，身体完全就感受不到半点重力，只有眼前的景色不停旋转，手臂的关节就好像要脱臼一般疼痛，然后，身体以夸张的速度一口气飞上了天空。

直到身体飞入云层，他这才想起来，现在自己的队伍里，还有一个力量和拉琪不相上下的怪物——拉贝尔公主……不，此时此刻用斗气强化的力量，将鲁特加当火箭似甩向天际的，是寄宿在拉贝尔体内，已逝孪生姐姐拉贝尔的人格。

圣阶的力量名不虚传，鲁特加被轻而易举地甩往了几十公里之外。期间，他匆忙发动【圣灵祝福】，以精灵之力来强化肉体，否则的话光是飞行的离心力就足以让人昏迷不醒。

随着与目的地越来越近，他捕捉到了拉琪的身影，同时也看到了与之相持不下的银白色的钢铁巨龙。

——那是希尔妲！

毫无理由的，鲁特加这般确信，可是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会战得不可开交。从周遭毁灭性的光景来看，这绝对不像是打个招呼或开玩笑的模样，毫无疑问是拼尽全力的厮杀。

——必须阻止她们！

青年的脑海之中涌现起了理所当然的念头，换作其他人，相信没有哪个笨蛋会主动介入其中，毕竟那已经根本不是人力可以干涉的，宛如神话时代众神之间的激战。普通人，只要被攻击的余波擦到，就会瞬间灰飞烟灭。

但是，在此时鲁特加的脑海之中，竟然连一丝一毫恐惧或者逃生的念头都没有，因为眼前的两人……不，或许说是两匹，都是对自己而言极其重要的女性。他不愿意失去任何一个，也绝不想看到其中任何一方受伤。

然而，却有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阻止的方法呢？区区人类要介入龙族的战斗之中，这无论如何也未免太过不自量力了。就算从天而降挡在两者之间，也可能因为实在太过渺小在完全没被察觉的情况之下被活活踩死。

可即便如此，对青年而言，他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对策。他虽然没有好像弗洛拉那般怪物级的力量，却有着世上独一无二的筹码，那便是——和拉琪彼此之间相爱的羁绊。当然，所谓羁绊这种东西，在普通人看来，也是没有任何实质力量的空想罢了。但是对于和龙族签订‘共生契约’的人而言，这种‘羁绊’便是实质性的‘力量’。

“——~~——~~——~~，——~~——~~——~~

——~~——~~——~~，——~~——~~——~~”

当做吊坠挂在胸前的，是拉琪赠予自己的‘龙石碎片’，之前在帝都，身陷危急之刻，鲁特加曾经用这枚吊坠，从千里之外超越时空唤来了拉琪。用过一次的他，不知不觉地懂得了这枚龙石真正的作用。

本来是人类的嗓音所无法唱出的歌声，也就是龙语魔法的咒文之中，所包含的思念，并不仅仅是‘呼唤’的命令，而且还有‘与相爱之人融为一体’的愿望。只要高歌起这段旋律，彼此之前的魔力便会开始共鸣，咒文的内容也会从‘独唱’变为‘合唱’。

几天前，在帝都的时候，拉琪出现之时即刻投入了战斗，两人

并没能来得及颂唱出歌谣的下半段，而现在，就在眼前的青渊龙，回应了鲁特加的呼唤，用洪亮的龙吟来回应‘融为一体’的祈愿。

青白色的水晶巨龙，她的酮体、鳞片开始迸射出闪耀的光辉，而光芒在布满山脊的冰晶丛林之中不断反射，让整条山脉都化作了如梦的幻境。

缓缓降落的青年，身体被苍蓝的铠甲所团团包裹，一条透明晶亮的缎带环绕着肩膀。本来，鲁特加的相貌虽然并不算差，但是和那些光鲜亮丽的上级贵族比较起来，也只不过是毫无特点，也没有气场，就算在‘传说之刃’的其市值中，只是被旁人的光鲜亮丽所埋没的凡人罢了。可是现在，他的身姿却在由龙化身而成的战衣烘托之下，仿佛神灵下凡一般富有美感。

【唔……太乱来了，如果我不回应你，摔下来可是会死的哦？】

拉琪的声音直接从鲁特加的脑海之中响起，那是完全不符合魔龙形象的，小女人似的娇嗔抱怨。

“啊啊……抱，抱歉。看到你和希尔妲这样，情急之下就……”

【唔……为了救她？】

“嗯，是的。为了救她。”

【因为担心？喜欢？爱？】

“啊啊，是的。”

【吾有些不愉快。】

“抱歉……”

【但是原谅你。】

换做是其他有些头脑的男人，在这里就算说谎，恐怕会选择一些花言巧语，例如——‘我相信你一定会回应我的’，‘我心爱的人当然只有你’之类的话来。很可惜，鲁特加并不是这么善于言辞的男人，他只会下意识地袒露真心。

“艾丽泽呢？”

【已经安全了，留在山脚那边，她好像，在专心做些什么。】

“你们俩为什么会打起来……？”

【唔……希尔妲她——】

因为希尔妲袭击了艾丽泽——可话到嘴边，拉琪却顿了一顿，改变了答案重新说道：【因为吾嫉妒她，然后，想把她给带回去。】

“……谢谢。”

对于这个回答，鲁特加却给出了奇妙的回答。没有气愤，也没有责难，而是道谢。现在和拉琪融二为一的状态，就算互相之间不用对话，也能感受到彼此之间的心情。虽然她并不知道拉琪袭击希尔妲的理由，其中或许掺杂着某种程度的‘焦虑’和‘烦躁’，这一定就是拉琪口中的‘嫉妒’，但是鲁特加也很清楚，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抱着‘憎恶’和‘杀意’。

青年的从天而降，让钢铁的巨龙停顿在了原地，保持现在这幅巨兽的模样，无法从她脸上读出任何感情，只是，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之中。

“哟，希尔妲……好久不见。哈哈，说起来真巧，这一次……和上一次完全颠倒过来了呢……”

鲁特加提到的上一次，正是屠龙战役的终末阶段，自己和希尔妲一起降临在拉琪的面前，阻止魔龙因为失控而自取灭亡的那时。

“是的……好久不见，鲁特加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