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灵魂盛宴

宽阔的地底空间，尽皆以星殒石相隔，唯有远处一间石屋显得极突兀。

“爹，那间石屋……”

慕容别带灵儿走过去，推开了石门。灵儿探首张望，内里漆黑一片。

“这间石屋用了一整块星殒幻石，极其珍贵，据传幻石来自域外，却可与虚空相融。它不会一直守在此处，它会随阵法变动而时时移位。族难之时可作暂避之处，看着不大，却也可容下数百人。若解了与大阵的联系，更可以将族人转移出去。幻石虽妙，可传送距离有限，对于我们凡人来，三百里之外也极其难得了。随我来，呃……”

慕容别忽又停下道：“也许你时候看到的，就是这里了。别怕！”慕容别伸手扶住灵儿的后背向前行去。

随着脚下的星殒石一块块亮，灵儿看到了，那具晶棺，她虽紧张却并不害怕，她觉得身后是老爷的肩膀，靠在老爷的手臂之中，她觉得天塌下来他也不怕了。

终于，晶棺前的所有星殒石都亮了，她看到那其中躺着一个女人。她的眉毛弯弯的，哪象自己这般直直的，一都不好看；再看那红润饱满的唇，便是不涂胭脂也令人眼前一亮；面色虽苍白，但也有着一丝光泽。如鹅蛋般的面部轮廓就如同传的宫中老太后一样，可老太后是狐妖，这个女人却是人族。

忽然，那女人轻轻的呼出一口气，灵儿惊得向后一缩，道：“她，还……活着？”

“她是在沉睡，八千年了，在我此生最好的一段日子里遇到了她。可她因为一些特别之事，无法与我走完一生，所以，在她最好的年华，偷偷服下了一颗守元丹，虽是仙丹，却不能增寿，只能无限的延长睡眠的时间。八千年了，我与她每次相聚，只能在梦中。”

灵儿诧异道：“爹、爹……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对于仙来，凡人的一切皆可操控，也许凡人成仙的诱惑便来自于此。你便是下一任慕容家主了，去梦境之中经历一番，回到八千年前去看一看。”慕容别轻踏地上的机关，在晶棺的四周散出层层冰雾。

“爹，我怕！”

“不怕，爹同你一同入梦！”着，便轻推灵儿向前跨了一步。

……

灵儿心急如焚，她如同被困在一个笼子里，没错，就是那种隐形的牢笼，她只在梦里感受过这种无奈。

飘渺的声音传来：“安静……家伙儿……这是我的领地，你正在经历一场梦境与时光的盛宴……闭上眼睛，有没有你最想去的地方或是你最想见到的人……”

那声音如同夹杂于风中，断断续续，似在呻吟。她却知道，那人在无限远的地方。她不明白，那人是怎么发现她的？

她向下望去，终于明白所处为何地，原来就在慕容府的正上方数百丈处。她很奇怪，府中没人发现自己，哪怕是那个仰头望天的孩子。

圣府前街上的那片茶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房子。放眼望去，丞天城就如同全新的一样，只是，它却如此破旧不堪。她心中念道：我真的回到八千年前了？

“哦……”那个分不清男女的声音再度飘入她的脑海：“一切玄妙……需要你亲身感知，别挣扎，静下心来。一悟数千载，世间苍桑风雨不过一念间，待你醒来……你还是你，也……不再是你。”

灵儿的心越发紧了，难道感悟才可摆脱此地吗？不对，爹呢？呃……她忽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习惯了这么称呼老爷，这可怎么办？不！这些事先不要去想，要先出去再。

她想娘，她闭上眼睛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娘，可是关于娘的那些记忆就象被风带走了一样，眨眼间便散了。娘，在她的记忆之中只剩下了一个女子的样子且渐渐模糊。

呃……你是谁！这个女人真怪，为什么那样看着我？就象……就象在看自己的孩子。太奇怪了，这个女人为何会出现于自己的记忆中？

“这不是你的梦境，你也并未真正入梦……在梦境时光的规则之下，你的记忆无法长存。在那座府中，还有谁是你在意的人呢？”那声音不再断断续续，也更清晰了些。

“爹？”在慕容别的影子出现于她的脑海之中时，不知为何，她已现身于房间之中。这是这不是老太爹的寝殿吗？可是这里所有人她都不认识，便是老太爷也显得年轻了很多。

慕容仆将茶杯掷到地上，恨声道：“这个逆子！”额头之上青筋突起。

灵儿吓得向角落里躲藏，她发现自己竟从一个侍女的身上穿了过去。她心中一喜，心中所有的恐慌都消失了。

时候她听人讲，有种幽魂很可怕，能穿过人的身体，而人却没有感觉。没有感觉不意味着她不怕。有时她觉得府上死的人都化成了幽魂游荡在府中。而现在，她发现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梦中，她成了幽魂，这是为什么？

“你是个外来者……”那个声音道：“这是梦与时光的交界，也并非是你的梦、同样你也不曾存在过，你只是这个灵魂盛宴的看客……”

“我懂了。”灵儿脱口而出。身边躲藏的侍女慌张得四处张望：“是……谁？”

灵儿笑了，心道：我才不是看客。

那风中之人似是很失望，便不再言语。

灵儿想，原来自己可以另一种方式加入进来，那道风才是真正的看客。

“圣人之路，亏他想得出来！”慕容仆哆嗦道：“慕容氏向上历数八十代，也没出过一位圣人！这是命，即便那誓言是个诅咒，我们也要守好自己的本份。慕容氏只是守护者，这一，无人可以改变！将慕容别给我拿下，不能让那不知所谓的《别论》毁了整个家族！”

“家主英明！”殿外一群人高呼着。

灵儿来到殿门之前，天啊，这寝殿外竟跪着近百人。看他们的装束，应该是慕容家各领地的领主，怎么全聚到这里来了？而更远的大门之外，人影重重，灵儿冲到大门之前望去，竟是无数的御林军。

统帅沉喝道：“包围慕容府，但有查处《别论》者重重有赏！”

一军士道：“将军，怎么个赏法啊？”

“就你话多！皇上有令，整卷……”他左右扫了一眼，道：“赏一城！”

无数御林军开始冲入前门，从她的身上穿了过去，感觉手臂被擦了一下。只见那些伏地之人一个个被提起来，推到墙边站成一排。而有些人却吓得浑身瘫软，还尿了裤子。

一声破碎之音将她拉回来，她想起了爹，他在哪里？想到此处，急步向后院而来。

……

灵儿在庭院之中转了数个来回，终于发现，除了生灵无法挡住她，所有实物都成了她的阻碍。这本不是一件妙事，这意味着自己行动极其不便，比如自己的手臂被划处居然渗出血来；同时，这又是一件幸事，意味着她推开一扇门，可令人无知无觉；拿起石头丢出去，没人知道那石头从何而来。在这个梦境中，她是个真实存在的隐形人。

终于，她寻到了慕容别的所在。整个院子几乎被凌乱的书稿铺满了。

她定睛向地上望去。这是……原来《别论》在八千年前便写了这么多。她望向坐在台阶之上的那个年轻的男子，心中一痛。暗道，他哭得一都不象个圣人。原来，圣人也不是天生就是那个样子。

慕容别身旁一位苍老妇人安慰道：“夫君，别写了。写这东西有啥用？还容易引来杀身之祸。我所求不多，只求你平安便好。”

“慧君，你不懂。这些是我的心血，我一定要写完它，哪怕慕容仆将这些都毁了，我也要重写。只等有一天，我要让《别论》震惊整个天下！”

“夫君已经震惊天下了，不仅震惊了天下，还震动了皇上。让下人们将这些都烧了吧，万一查出来，府上千余口的性命都难保，下边领地呢？夫君不是要保护天下人吗？慕容府算不算天下人？慧君很便来了府上，当初三公子的知遇之恩，慧君不敢忘，只能以卑贱之躯侍奉夫君左右……”

慕容别闭上泪眼，沉默数息道：“烧吧”

随后，灵儿见慕容别转身取来一桶焚石粉，两个人在院中向空扬去，那些纸张之上尽被染上了石粉。

爹不是一同入梦的吗？难道他入梦后便忘了来处？见慕容别又燃一支火镰，灵儿急呼道：“不可！”

慕容别怔住了，掷出的火镰再次飞回到面前，他双手颤抖的将其握在手中，哆嗦道：“慧君你、你听到有人话吗？”

慧君头，满脸惊愕之色。

灵儿见慕容别的眼神闪亮望着自己的身后，她回身望去，一只青色狐狸立身于门口，眨眼之间，那青狐便化身成一美貌女子。她……不是晶棺中的那个女子吗？所不同的只是她太灵动了。她惊的只是那女子竟然是只狐妖。只见她双掌齐动，灵儿都看不清那手的影子。只是数息之间，满地的书卷手稿便已齐齐整整，随后那书稿向她飞来。灵儿连忙将书稿接在手中。

灵儿恍然，那个女子可以看到自己，她是谁？是那个操纵梦境的人吗？

慕容别愣了，明明刚刚还在的，怎么就凭空消失了？他试着向台阶前走了两步，一只手向书稿消失之处伸来。灵儿很紧张，但她一动不动。那只她熟悉又陌生的大手向自己探过来，穿过她的发、自她的头上穿过，最后落在书稿之上。

“慕容别，谢仙子搭救之恩！请教仙子名讳。”慕容别伏身而礼，那慧君也未起身，手膝并用的爬到慕容别的身旁，依样见礼。

“瑶山，步瑶。”那语声如天外之音，仿佛那话之人只是借用了步瑶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