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取出一枚弹丸丢到空中,一道哨烟冲霄而去。承影知道,这便是草原上通信用的信烟。
不多时,院门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胡日乌斯高声道:“来人果真是来自雪山的圣子殿下?”
塔娜紧张道:“您就不能声?”
胡日乌斯对塔娜歉意的一笑。来至众人近前,伸手按着阿斯根的脖子道:“来,与为师一起给圣子殿下行礼!”
“这象什么话?”如凤急道:“他……也是神子啊!”
“的不错,但首先是我的弟子,然后才是七子,友以为如何?”
如凤一缩脖子道:“那好吧,随你。我可告诉你,你这是变相欺负神子!”如凤暗想,这不是给我家殿下难堪吗?
胡日乌斯缩回手,陪笑道:“大祭司胡日乌斯,见过殿下!”
承影伸手相扶道:“非常时期,先生不必拘礼!”
“你家王上,一向可好?”
如凤奇道:“你见过王上?”
“见过、见过。”胡日乌斯尴尬道:“时候在草原上拉了泡屎,有一朵云忽然下了雨,浇湿了我的屁股。我很奇怪,所以向前挪了挪,结果那朵云就是追着不放。后来那云中有人咳嗽了一声,吓得我坐到了地上……”
如凤觉得这个大祭司简直了……什么跟什么嘛。好在,她红着脸也没人看得见,没人会在意一只红着脸的鹰。
“后来才知道,冰雪之王总是以不同的形态游离世间。可惜啊,他见过光着屁股的我,我却对他一无所知。好在,今日得见圣子殿下,也算是了了一半心愿。不知圣子可见过冰雪之王?”
如凤抢道:“当然,圣子是王上的弟子!”
“哎呦呦,是老夫失礼了,快进屋,上座上座!”
承影奇怪,在这位祭司的眼中,似乎他并不在意神子之名,对冰雪之王的感怀似乎更多些。“前辈,难道与我冰雪族有渊源?”
胡日乌斯得意道:“我与冰雪族的故事嘛,若是讲起来,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如凤应声道:“那就讲一个。”
“你这只鹰很伶俐嘛,哈哈哈,好好好,讲,就讲一个。”胡日乌斯缓缓道:“那时我还年轻,身为祭司的我,要草原各族的族老的推举之下,走上了大祭司的位置。大祭司能做什么?当时的我并不清楚,只知道我可以和所有草原上的生灵沟通。令我没想到的是,成了大祭司,还要与天地沟通。”
明日乌斯面现怀念之色,道:“那一年啊,草原上干旱得厉害,牛羊死了不少,凡人们要活下去,总需要死老天滴下几滴泪来。可是各族的祭司所施的求雨之法并不奏效,于是各族便共同推举一位祭司,担任大祭司来施法求雨。我哪懂得什么求雨啊?抱着法杖站在烈日之下暴晒了一天,晚上呢,继续抱着法杖睡觉。我睡不着就开始胡思乱想,草原上那么多祭司求雨不得,凭什么我就能成?过去求雨都是雨神,我想,就算我是雨神也被他们烦死了,不定雨神象我一样在睡大觉。等醒的时候,发现屁股下面是凉的,让我忽然想起了那朵云。”
“第二天我抱着法杖继续晒了一天,我心中想的只是那片云。老天就是奇怪,你永远不知哪块云彩能下雨。第三天还是晴空万里,却从西边飘来一片白色的云。我高兴极了……”
如凤急道:“下雨了?”
“下了下了,那白云象是变得越来越大,没有电闪雷鸣,就是毛毛细雨下个不停。我心里那个乐啊,我对着那片如同遮蔽了整个草原的云跪下来,啥也不,只是傻乐,可是所有我看到的人都在哭。那场面,真是太美了,那是我此生最高兴的一天。”
如凤笑道:“王上才不会管那么多,一定是看你太不着调了。”
明日乌斯正色道:“有可能,反正我这辈子就是猜不透那朵云的心思。”
“那后来呢?”如凤奇道:“总不会你想求雨,我们王上就巴巴的来给你送雨。”
“怎么会,有一次我做了一个梦,那朵云和我打了个赌。是若我能在草原上从东到西修一条树渠,以后便再不需要求雨了。”
“那树渠修成了吗?”
“当然,用了一百多年的时间,终于在草原上横贯东西修成了那条如巨龙般的长渠。什么是树渠你们还不懂,这平坦的草原之下啊,从那条渠上不知分出了多少暗河出去。末法三千年的时候,连续数十年无雨,草原上依旧温润如初,那都是暗河的功劳。草原上的人将树渠视为草原人的生命之血,这个法一也不为过。”
“还有吗?再讲一个。”如凤怂恿道。
“好了,正事要紧。”承影正色道:“前辈,若想攻下野马城,您有什么好主意?”
“我能有什么好主意?要钱没有,出人就我一个。”
“前辈刚刚的地下暗河,我想知道与野马城的大阵有没有冲突?”
“怎么会,各城中所饮的水都来自暗河,那可是西部冰原流下来的冰泉水……呃……你的意思是……”胡日乌斯恍然道:“从暗河进入,里应外合?”
“是啊,冥人虽身在城中,但对暗河的了解,还有谁比得了前辈呢?”
“这话倒是不假,各城建城之初,所有图纸,我都看过的。除了带幻阵的那座神牧城,其它的都装在我的脑子里。暗河入城下数十丈,于城中八个方位各有一深水井。城中水井只准天亮之前各取水一次,因为只有那个时间的水最为清凉、水质最佳……”
“前辈,从暗河进入能否顺利?”
“当然不会顺利,所有暗河的上方每隔一段距离各有一处通道用于修缮。那个倒可以进入,只是暗河中的水过于阴冷,若是从太远进入,待到了城中,血液都会凝滞。不过,这个也不难,草原上有种醒血草,色赤红,味辛辣,每隔半个时辰饮上一口便可。不过那东西不能没事儿拿来喝,不然将会血沸而死。”
如凤奇道:“血沸不是一种病吗?”
“没错没错,只有误食了醒血草的牲畜才会得的那种病。好在大型生灵都能挺过去,魔民体质偏弱,哪能挺得过去?”
承影担忧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
“好办法?有,但对冥人来就是缺德主意了。”
如凤不屑道:“您还指望冥人为您树碑立传不成?”
胡日乌斯也不生气,正气道:“那倒不是,我觉得这天下生灵在死亡之时,哪怕是牲畜也没两样。痛苦这东西还是少受些为妙。魔巫之术过于歹毒,真要用了,总觉得会惹来规则之力,那就不妙了。轻则殒身,我可以承受,为了族人,我虽死犹荣。可若是惹来另一场族难呢?”
如凤怔道:“有那么严重?”
胡日乌斯头,又思索道:“不过……有另一种法术,虽也不光彩,但也不会瞬间致命,更不用担心传染给族人带来后患。”
“那是什么?”
“云蜂术。本来呢,这些手段只是为驱除山中妖兽所用,现在倒可以乱一乱军心。”
“不能死人,怎么乱军心?”
“在冥人的眼中,那些被云蜂术招呼的人,就算是死人了。只不过,过上一天,那些人便可醒来。”
“好玩好玩,就这个!”如凤喜悦道。
“就这个?”胡日乌斯笑问。
“嗯,就这个!等他们都活过来发现成了囚徒,多过瘾?”
“可是,这种法术对修行者却弱了很多,仅仅能限制他们短期内无法施法。”
“这样就够了。”承影头道:“前辈施法时一定要注意,在冥人大军出城之前,要保证野马部众出手便能建功。”承影又迟疑道:“可……前辈要保证那并非黑暗巫术。”
“怎么可能?我惜命得很。”胡日乌斯郑重道:“不过,任何巫术都可能有反噬,所以我还是先将阿斯根先行托付给殿下。我希望殿下能待他如兄弟,就如同草原一族视冰雪一族为兄长一般。”
承影疑惑道:“既然并非黑暗巫术,前辈又何出此言?”
如凤想提醒承影,但想想未来战事,她还是忍住了。也许,那托付算是这位大魔巫的遗言了。为了一座城,值得吗?也许在他的心里,能让更多的草原儿郎活下来,就算是值得的吧。
“还请殿下先行应下才是。”
承影了头,他总觉得有些话,一但出口便可能成真。
承影又道:“野马城中究竟是何景况,我们都不得而知。所以,请塔娜前辈准备两百死士,从暗河进入。呃……”承影转身对胡日乌斯道:“那云蜂术对自己人有没有伤害?”
胡日乌斯摇头。
“我离开之后,两位前辈便向各族发求援信吧。若仅发给步千云,魔龙之王会看出破绽的。”
塔娜二人相视头。
……
午夜,承影与如凤着漫天繁星离开了纳斯村。草原上的星光与雪原上相比,终是暗淡了许多。承影暗自感慨,眼前的战局他只能看清一部分,就如这漫天繁星,那结局便不是他能真正看到的了,就如隐于虚空之后的星光一般。它们再明亮,带给这片草原的也只能是黑暗。
未知的一切不受人掌控,但人们总是很好奇,就如他一般,也想着左右自己的命运,而不想任由命运安排。
“殿下,你冷吗?”如凤道。
承影未作回应,将身子向下压了压,将如凤藏于羽翼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