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盟誓之垒

卡奥思绪不宁，不知何时起，那阵门之内开始争论起来。

步勉道：“想当年，罕琰领主还只是部落族长之时，便试图服当时的莽原族长将草原各部聚于其下，而非仅仅是一个虚无的名头。莽原族长胆怕事，罕琰族长一怒之下，带领族中精锐一举攻下慈恩圣城。原来的莽原统领终不过成了慈恩城头一具暴晒而死的尸体。从那时起，草原各部才有了真正的主心骨儿。”

步歇揶揄道：“都是过去之事，即便是风云人物，那也是属于罕琰的过去。现在呢？一座圣城，却能容得二主，城外两族闹得天翻地覆，城内两人还能坐而论道。族人被新神属部打压得流离失所，也不知此时那罕琰是何心情。想必他面对圣女也是哑口无言，想当年他就是那样崛起的。好在，人家圣女还没有将他挂在慈恩城头！”

步千云道：“四师曾言，罕琰领主统一草原之心未死，怕是被属下的音信蒙了心。”

步歇哼道：“难道云雀传书还能弄假不成？”

“父王所见云雀之传书自然不假，但草原族人的手段又怎是我魔龙族所能预料？两千年前那场新旧神之争，不就是有人将云雀所传之书篡改才造成了持续千年的纷争？”

“你的四师又未亲眼所见，仅凭一手占卜之术便胡八道！不知那四个老不死是否占卜过我何时死去？！”

步勉劝阻道：“王上息怒，魔龙巫术向来灵验无双，再，魔巫身份尊贵，王上还是慎言。”

步千云怔道：“父王，自古以来魔巫所行占术，无一错漏。即便有误，也是因为这咒穹所限。也许……”步千云正色道：“也许还真如父王所言，那巫术所测之局，不过是偶得罢了。”

步歇怒色渐散，皱眉道：“嗯，也不能这么，魔巫之术毕竟有其可取之处。你此次前来，可是四师测出什么？”

步千云镇定道：“父王放心，四师所测，尽皆是孩儿所提之事。再，那祭坛每次测算的消耗甚巨，更有十位族老观礼，怎可轻易开启？此次占卜分为四段，分别为父王占得了新旧神族、尸族，还有炎魔一族的未来。”

步歇故作无意道：“看。”

“新神阻力来自莱恩城，炎魔一族为一未知族老，冰雪族应该为一位冰原象人，还有一位样子极是模糊，象是发现了虚空之变，竟仅是向虚空之中望了一眼，便令占卜之术不得不停下。”

步歇侧头看了眼步勉问道：“你遍访百族，能猜到是哪几位？”

步勉苦笑道：“总共不过四人，前三位听来清楚，但未见那影像实难下定论。”

步千云取出一个法器，步勉接过握于手中，闭上双眼以神识探入其中。

不多时，步勉将法器递还步千云，忧心道：“前三位的影像也极是模糊，这空间之力被人做过手脚，应该是有人不想我魔龙族出头？”

步千云头道：“四师也如此认为。”

步勉道：“看来，只能用猜的。第一位既然来自莱恩城，那么最有可能是旧神弃神染天佑，此人修为不高，却可力敌神王境。若征服魔猿卜根只需应下他的条件，那么，征服此人怕是要费些力气。当年可就是他力挺渔桑，直至令其坐上了圣女之位。他只崇拜力量，为了力量，他背叛旧神，转投新神。如此一来，撞破莱恩城主阵，生擒染氏，虽鲁莽了些，却能收到震慑之效。”

步歇不耐烦道：“角色，不值一提，下一位！”

“炎魔一族的族老，想来定是巨魔之王狂沙，身在慈恩城。他可是硬骨头，只可智取。对我族来，此人比圣女还要难应付。”

步千云见步歇怔神，便道：“四师曾提过此人，修为虽高却嗜酒如命，还是我来安排人选。”

步歇面色一松，向步勉示意继续下去。

“第三位，我是彻底看不清，若真如你所言是一位冰原象人，我倒可以确认一人，当是殒仙湖的一位隐者，衣装华丽，时常出没于慈恩城，可见过此人者尽皆认为他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我倒是见过他一面，那次他正在为一个尸族人的死去而哭泣。”

步歇意外道：“尸族不是不死的吗？”

步勉应道：“正是，所以我才认定此人不智。可他又是殒仙湖中的一位大智慧者，所以，我也不能确定该如何应对此人。”

步千云道：“但凡生灵，必有所虑，不知他的痛痒位于何处。”

步勉思索道：“有传言，新神七子若有一师，当为此人。”

步歇立刻道：“那便禁了新神圣子！”

步勉立时色变，忙道：“王上不可，此举定然引起百族敌视！”

步千云笑道：“王叔不必担忧，禁了那圣子是不得已而为之。再，我们又不会慢待了那位圣子。且不知那新神圣子为何人？”

步勉情绪渐渐平复，道：“我哪里知晓，七族之圣子，那是各族之大秘，这世间所知者不过两三人。若非那问天塔三年开启一次等待我族圣子进入，怕是玄天族永远也不会得知我族有七子之事。好在，即便是玄天族也仅知一位罢了，也不知是哪一族的天骄。”

步歇不动声色。

“我一直不明。”步千云道：“七子本是魔兽族大计，为何弄得如此神秘？”

“数千上万年的培养，那需要付出族中多少力量？便你的四师，你可知为奉养他们，我族付出了多少？”

“这个——侄儿倒是没想过。”

“一日不为族中之主，便一日不晓族主之辛苦。”步勉见步歇不语，便又道：“七子本就是诸族对外的藏锋之剑，是剑，能伤人便有可能伤己。有谁愿意千年蕴一剑而夭折呢？”

“侄儿懂了。”

“最后那一位——”步勉眼望虚空，忧虑道：“能发现并以神识打断四师同时施法的强者，有哪一位敌得过魔神之眼？他是个神秘之人，来自哪一族，至今没人知道。圣女麾下强者无数，只有这一位才是她走到今日的法宝。我猜测此人，不属于七族之中任何一族。是外来者，我也是相信的。毕竟，未见其人便难下定论。可这魔兽地域之内，又有几人见过他呢？”

“王叔的意思是，此人才是真正的圣主？”

步勉摇头道：“谁敢冒充圣主？更无人敢操纵圣女。再者，以渔桑那多疑的性子，这无数年来，她百年杀一强者，都算客气的。对魔兽之民百般呵护，对魔兽强者的生命视若蝼蚁，这世间怕是再找不出第二朵这样的奇葩。”

“啊？”步千云惊道：“她就不怕，强者离心离德？”

“她怕？才不会。”步勉笑道：“我也是老了，看不懂那女子的招数。若在她出现以前，你的论调或许成立，但现在嘛，我会反对。我只坚信，但凡有所为者，必有所长。性情多疑，暴戾如斯，又有那么多强者追随，你能找出第二位吗？若非有诸强环伺，我想她敢剑指八方。那野心，大着呢。”

步歇凝眉道：“如此来，阻力都出现于新神一族？”

“大抵如此。”步勉正色道。

“可如今大敌当前，真要逼着我族与新神族开战不成？”

步勉忙道：“事情没有王上想的那么糟。若能按事先谋划与尸族结盟，旧神族与莽原族定然会随后应之，毕竟，以如今情势，有能力与新神抗衡者，除了炎魔王族与力量最强的冰雪一族，便非我魔龙莫属。冰雪一族自视悠然世外，依属下猜测，这番虚空之力的干扰，定然是冰雪族所为。那些神秘的老怪们的手段，着实不是我族所能猜测的。只是——”

步歇气道：“！”

“只是不知冰雪族为何只是干扰，并未有其它举动。想圣子自魔神堡来至此处，以圣子之实力，也花了近一日之久，若冰雪一族有所回应，定然会遣云雀前来。如此，我有个猜测，冰雪族如此漠视，定然有未知之事发生。且不知那件事于我族，是吉还是——凶。”

步歇道：“管他那么多做甚？再怎么，冰雪一族也为前王族，此事甚大，将刚刚所议之事，形于符书之内，那数只云雀也该派上用场了。记住，通知冰雪族那只云雀……最后放出！”

二人应是，便要退下。步歇无力道：“将外面候着那位，请进来！”

卡奥心中一喜，心道：这步歇果然想通了。想来这二位的轮番轰炸，想不明白都难。为王者，不仅要得势，理智更不可缺。如此一想，他更通透了。原来，这魔龙之王看起来气势雄浑，但对魔龙族即将面对的权柄之争也没什么把握。

先前无视了矮人的步千云终于在卡奥的面前停住脚步，远远的便行礼道：“在下步千云，敢问前辈名号？”

“矮人族神卡奥?逐风！”卡奥头道：“还有个身份——玄天族神。”

步千云双眼放光道：“原来是玄天族的前辈……”

“步少爷弄错了，我是矮人族神！”卡奥面色渐沉。

“在下懂了。不知前辈可有意加入我魔龙族？”

卡奥摇头道：“同一块石头，怎能被绊倒两次？况且，我虽离开玄天族，但这身份却要伴我一生，少爷多虑了。”

步千云看着那矮人似乎瞬间高大了起来，事实上，他站得这般远，实际上是为了照顾矮人的身高。没听父王，是请进去吗？虽然未提卡奥名号，但一个请字从父王口中出来，这世上本就没几位。

就算他能想象，炎魔之王以力量赢得了百族统领之位，这是能赢得父王尊敬的；再就是尸王，那是从尸体之中崛起的一位王者，可以，在父王眼中，尸王是可以与炎魔之王平起平坐的，这与力量没多大关系。

冰雪之王蒙绝？蒙绝这个名字在魔龙族已被禁用，想来那蒙绝定是位无上强者，已经达到了令父王膜拜的高度。除此三人，再有就是精灵族的云灵，父王曾，但有可能，魔龙族可为玄天族永远的盟友，但这话他也只能独自罢了。因为，即便是炎魔之王在这咒穹之下，听境界一跌再跌，如今能否成为父王的对手也未可知。

但，在父王的心目中，真正的强者，不仅是靠实力的。除非你是新近崛起的年轻后辈。而这个矮人只是玄天族的一位神境强者，父王便用了请字，言外之意便是，此人名讳，他知与不知也无妨。

步千云正色道：“谢前辈指教。我师曾言，世间曾有至玄之石，曾有修行者被其无数次绊倒，最后死在了那至玄石下。这又为何，不知前辈可否指教？”

卡奥挑了挑眉毛，道：“至玄石吗？”见步千云头，他又道：“至奇之石，传仅出现在仙路之上，择至玄石所铺就之仙路，那便是一条万难之路。若不能正视自身实力，那便是选择了必死之局。但死局也并不绝对，仙路总能为朝圣者留条后路，后路究竟如何，我也不知。不知步少爷是否选择了玄石之路？”

步千云笑道：“千云再谢前辈指教，正如前辈所言，既然那是一条死路，我为何要选？千云此生所修仅为择一条明路、生路、通达之路，或是有情之路。总之，千云会好好活着。人族有言，好死不如赖活着，其实，活着，追根究底也未必是为了自己。对此……”步千云看着矮人满脸的沟壑纵横，接着道：“想必前辈比千云领悟得更为深刻。”

卡奥一怔，他自认不能通过他人言论看到其未来，但所有境成者的妙言至理总是由那些滴汇聚而成。也许，以他的年纪看不到步千云境成的那一刻，但飞升之路，有哪一位修行者情愿放弃？面对有可能属于未来的一位境成者，他的心中隐隐的竟有所动摇。

卡奥沉默不语，象在思索，又象是要什么。

步千云会意道：“父王有请，前辈请随我来！”

步勉面部肌肉一松，他还真怕圣子得罪了这位神。无论人家与玄天族发生了什么，但那是人家自己的事。即便是王兄步歇也没有彻底将此人得罪死。虽将其如冥人一样丢入希维的食槽中，那也是在他的监视之下，真要让希维闹出人命，他可是脱不得干系的。

如今，且不知魔龙之王这一手借力之举能否奏效，毕竟将希维那孩子囚禁了千年，一个矮人的介入便能化解？这事儿，破了天，他步勉也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