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惟言一梦

崇图双眼似要望穿虚空，苦笑道：“其中隐情？”

见长路头，又缓缓道：“那是个很长的故事，即便是梦中我都不想面对，但记忆是很奇妙的东西，你越是如此，便越是难以忘怀。无数年前，在冥族雷泽空间出现一道永久的裂隙，这算是大道之痕的起源。操纵这一切的，却是个精灵。她并非只是精灵族的罪人，她也是这个域界的罪人。可她有个梦想，要将这个域界变成她想要的样子。”

崇图又道：“起来，她认为的样子，算是个童话世界。没有饥饿、没有天灾、更无战乱，多么美妙的想法？可是，她忘了，任她如何理性，她也不过是个孩子。哪怕她是精灵族的孩子，那——也是孩子。”

长路瞪大了双眼道：“她——她是如何做到的？我是——那大道之痕？”

“是信任……她借助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崇图叹气道：“他回到过去，集齐了她所需要的力量，在规则之外打通了那条通道，世人将其命名为雷泽。”

……

“是的，我父亲来自雷泽，他是雷泽从人族得到的八弟子之一。但他们所有人都不记得自己的过去，只知道他们生在雷泽、长在雷泽、他们身具世人所没有的力量，他们美好的未来都已被安排好……”

庄文静将手中剑插在地上，盘腿跌坐于地，又道：“可是，没人知道，那些弟子在入雷泽之前已是世上响当当的人物。父亲虽被带走，却不无人知道，我一直存在于父亲的梦境之中。我不想因此而死去、我要将这里变得更加真实起来。于是，我选择与灵魂织者站在一起。是那个叫染情的女孩子救了我，她和我年龄相仿，她的同情让我的持续存在成为可能。”

淳惑恍然，染情他是见过的，一个灵魂体罢了。令他吃惊的是染情的背景竟然如此深厚，那个灵魂织者家族竟然可以追溯至上古。淳惑疑惑道：“一个精灵怎能有那样的法力？”

文静怒道：“不要再提她，她是个窃贼，她盗取了不属于他的东西！”

淳惑心中有些无奈，盗取自己的东西那算盗吗？于是，他想岔开话题，又问：“她怎能回到过去？”

“我过了，她窃取了不属\b于她的东西……”

“呃——”淳惑忽然发现自己竟无法与这女子顺畅沟通，一时间竟尴尬无言……

……

崇图摇了摇头，无奈道：“她借用了神树之力窃取了世界之心。”

“那——”长路迟疑道：“那是什么东西？”

“这个世界的本源，同时也开启了末法时代。”

“怎么会？”长路更加不解道：“师父，本源并不能左右天道之力——”

“这是一个迷，只有时光旅者才能知道过去与未来之事。万年前，我曾偶遇一位龙族老人，据他所，天道抛弃了我们，此不实。应该，是我们抛弃了天道。”

“是因为世界之心？”

崇图摇首道：“那老人，是这域界误入了星尘之中。而星尘之于众生来，算是一片绝地。而精灵却，这域界被禁入一个混沌器之中，这个法有些可笑，我以离神之眼也难以相信，有那般庞大的混沌器？”

长路急问：“那师父所的万古一梦，要到何时才能实现？”

“万古一梦虽为天道大舍之境，但我们是修行者，便该不忘初心，奋力向前。出界虽无路，我们却可闯出一条天路。首先，我们要寻到一条心路。心路通了，天路自然不再遥远。”

长路恭敬施礼道：“师弟的是。”

崇图别过头望向虚空，算是避了过去，意外道：“师兄的习惯还没改掉？”

长路腼腆道：“师弟又取笑我，师父过，为我等启蒙者皆为师。师弟刚刚这番指教，让师兄我大开眼界。至少我现在知道这天外还有无际星尘。也算开了眼不是？”见崇图又望着虚空之中沉默，长路再问：“师弟还没，你和那鬼幻的事？”

崇图叹道：“他是个可怜的孩子，虽被灵魂织者做过手脚，但如何能逃得过我的双眼？师父曾，青羽所为无所谓对错，可这对与错是师父能料到的吗？她让师父陷入无尽梦境，而后利用师父和古往今来所有神圣者的力量开启了雷泽。这——师父能忍，我无法忍受！”

崇图又道：“可我不是她，我是崇图。我只相信师父看到的，也许师父本就看不到。我对师父的决定有疑问，但，他的吩咐我又不得不从。称我为离神，不如我是暗黑使者。我的道隐于虚空之外，直到最近大陆停了下来，我才渐渐明白，这万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长路追问道：“何事？”

崇图叹道：“青羽的报应要来了……可，这种因果却要众生自己来承受，这是我不明白的地方。”

“怎么会？”长路猜测道：“从上古到现在，如果神仙圣贤都信丫头，那就是信任的代价。用师父的话，便是信念的反噬，信念有时也是痛苦的根源。”

“嗯。”崇图了头赞叹道：“师兄果然有长进。”

长路非但没生气，还伸出枯骨之手摸了摸头骨，腼腆道：“那是——师弟曾过，让我少多听，果然有用。”

身后那些枯骨的下巴齐齐垮下来，险些掉到地上。这——还是他们的大帅吗？想想大帅这名字，枯骨们都想笑。长路将军：“将军一儿都没感觉，哪里有大帅来得帅气？”

长路是枯骨军团中唯一一个不识字儿的大帅。所有道论都是听来的，而且每次师父讲道，他总要带上十几具枯骨一起来听。理由是，他记性不好。讲道结束，他便开始一个个的折磨，每个人不仅要讲一遍，而且要当着他的面演练一遍。结果，那十几具枯骨早早的便入了神境，只有大帅自己到了末法时代才入了神境。

这算是枯骨们客气的法，起来，大帅入神境也不过是千年前的事。对于枯骨一族来，大帅算是发育极其迟缓。但他却开启了以听入道的先河。想想有哪具枯骨不是读书破万卷？

大帅却煞有介事地：“那有何用？万卷没有，本帅此生仅以天书十卷破神境！”

令人惊掉下巴的是，果然，大帅只听了十卷。从那时起，枯骨一族便将那十卷书奉为圣品。只有生死境以上才允准借阅，俨然如一般。

长路眨了眨碧眼，又提醒道：“师弟，你跑题了，还没鬼幻的事呢？”

鬼幻是崇图的伤心事，他曾发誓，此生不再提及。他意外于长路师兄的紧追不舍，于是叹了口气，又开始望着虚空沉默下来。

……

“鬼幻是父亲到了雷泽之后才有的名字……”庄文静目光闪烁，神思已回到往昔的岁月中。

于是，淳惑宛若看到一个胸中有大抱负的年轻人，被时光使者带到了雷泽之中，他是庄惟言。他的名字寄托着一位人间成仙者的厚望，那位仙人就是曾经闻名上古的无言圣人庄姜。

庄姜的时代正值列国纷争中期，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之时，各国国君收到庄姜送来的一份礼物。当时，无人知晓庄姜其人。但所有国君见到庄姜的礼物之后，纷纷悬赏破解之人。那一场人间浩劫却只因为一份莫名的礼物偃旗息鼓了。

那是一份什么样的礼物至今无人得知，便是庄文静也不知爷爷用了何种手段中止了一场大战。

可悲的是，庄惟言记得他的父亲，并深以为荣；而当他变成鬼幻之后却如同不知庄氏为何物。他变成了一个彻底的鬼族人。一副人族的躯体是无法在鬼族生存的，他便以黑袍遮体、兜帽罩头。之于鬼族人来，他就像个幽魂，游荡于鬼族各处的幽魂，即便是梵城的那些老怪都对这个幽魂恭敬有加，因为，他是幻影圣人，是他们名义上的引领者，哪怕是灵魂织者都对其以礼相待。

在他的梦境之中，庄文静曾亲眼见到父亲亲手杀死了一个灵魂织者。理由很简单，他的眼中容不得虚伪的存在。自那以后，所有灵魂织者见鬼幻如见时光使者般恭敬。

庄文静不懂，灵魂织者亲自缔造的神灵，有一天居然反噬了，这可是天下间最可笑的事。在她的眼中，这是极大的讽刺。

……

崇图如同看到了那个浑身黑袍的孩子，是的，虽他不到三十岁，但在他的眼中，他是最的孩子。在所有弟子之中，他也是最的也是最任性的孩子。

“师父，若是有一天幻儿背叛了您，您是否会怪幻儿？”

鬼幻跪在他的身前，那脸隐在黑色罩头内，崇图看不到却无法阻止他的神识。

“有些事是宿命，若你是身不由己那也便罢了。若是你明知被骗，却依然选择一条错误的路，便和你的师兄们一样。”

“不一样，其它师兄是自己的选择，而幻儿的前路已经被人安排好。”

“若是你明知故犯，那为师——”崇图为难道：“也只能不顾百族之远见，当亲自出手清理门户。”

“幻儿懂了，幻儿拜别师父！”

他最宠爱的幻儿向他行了一个大礼，便起身而去。他没有如往常一样，施展身法离去，而是如凡人一样，一步步的向山下行去。

崇图的心很痛，他感受着幻儿的感受，他知道这一别，便是师徒之情的彻底决裂。他在心底呐喊，青羽！这便是你想要的吗？你明知我不能阻你，便如此利用于我。竟逼迫我这世间唯一的离神成为人间最大的罪人！

……

庄文静陷在回忆中，无法醒来。她看到父亲走到山下，梦境之外传来离神的传音：“幻儿不哭，师父会原谅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