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笑指四方

所有的记忆都会因讲述者的不同而被施以不同的错觉，就如同数木也不知自己名字的真正由来只是因为母亲怀他时睡不着而只能无奈地数着树木。若是他知道了，定会理解自己为什么有那么多看似痴呆的兄弟姐妹。他会以为，是他将所有兄弟姐妹的灵气都夺走了，以至于他们不能如他一样选择修行而在短暂的一生中默默终老。

夜思凡并不知数木其人，但她知道君娅的背后有一位高人，那是一位令她向往的高人，若是她知道那位高人只是一只老鼠，不知她会作何想法。

胡图曾经过，不能因为他弱便忽略了他所讲的话，因为人们所追求的最终都将是真理。以他的论调，若是那话是真理，无论是谁的，都该相信。但世界不仅是胡图的，事实上他也只是这浊世之上的一份子罢了。

夜思凡也不知胡图其人，甚至她连听都没听过。这世上总是有那么多巧合，虽出发不同，但最终的向往之地却极其一致。追寻大道，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你是何种族，都要因为末法大环境而求变。只有变，才能寻得生存机会。之于修行者而言，活着的基本需求已经离他们太过遥远，他们所在意的只是存在的价值。

瑶山未来的价值便是为整个颢天域谋得一场惊天巨变，这种变化也许是喜人的、也许是伤感的、也许之于百族而言无足轻重。但寻求存世价值的脚步，之于瑶山人来却永不止息。

至那时，百族之中，会有人羡慕族中某弟子入了瑶山，哪怕只是执事杂役，也会令他们深以为荣。但这未知之路总要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下去，她们算是开拓者，换句话来讲，她这个大师姐本人，作为个体，也将成为践行者或是先驱者。

即便如此，她也不想撞得头破血流，安然丢给她的那些人族的典籍经卷，她视若珍宝。也许，从某方面来看，安然是走在了自己的前面。这与云歌无关、与师父无关，只与安然自己有关。

人，总要为未来打算，一个族群如此、一个强者也是如此，当然她也不例外。所不同的是，她不会只看到自己，她要时刻顾及瑶山，因为她已将瑶山看成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不知自何时起，她的生命之中，从只有她自己变成了只有别人，这并非是失去了自我，而是她要在这无尽分割之中寻到那个真实的自己。

未曾教她一功法的师父骆璇玑虽是她生命中很的一部分，但作用非凡。若是没有师父的决定，她哪能有今日？

安若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若是没有安若，自己同样得不到这样的机会。血魔的双修功法，令她险中求生且功力大增，有些机会就藏于危险之后，她是在用生命践行着自己的道。

这一场寻道之旅注定不会止息，因为她有太多在乎的人，无论他们地位或高或低，在她夜思凡的眼中，都不过是寻道者的身份，中途陨落，也不过是沦为殉道者罢了。既然证道之途如此艰险，自己又已然选择，为何不活得酣畅淋漓？

可是，她需要缺口，需要更多的缺口。从阳极山之中走出的那一刻便注定，她已经不仅仅是她自己。她要为所有所在乎的人而存在，绝不独活！

所以，证道，让瑶山人一起来证道，一起来证各自不同的道。她会努力走在这群证道者的前面，以便引领、启示，包括为他们每个人喝彩。至于君娅所言的烂好人，在她听来却并无恶意，也许烂好人到最后没什么好下场，但她已选择，因为这便是自己所选择的方式。

天狐圣殿的典藏之中有载，上古圣人曾言，妖族过于急躁、精灵极是好战、龙族很是自大、人族最是中庸、鬼族阴险、冥族残酷、魔人强大、禽族霸道、海族懦弱……

总之，那位唠叨的圣人历数百族之人，分析得有声有色，洋洋洒洒数万字的论述之作，一时间竟搞得自己声名鹊起，于百族之中争议不断。在夜思凡看来，这些是有依据的，只是那位圣人过于傲慢和偏激，他只看得到当时的世间之神。

急躁，当数凤朝阳。而凤族血脉之中并无这种奇怪的东西。凤朝阳的急躁只是表象，他是不希望在百族论道之时，看到那些圣人喋喋不休。夜思凡以为，凤朝阳应是大智之人。没有他，凤族如何能成为妖族之首？更何况是他将妖族推向了域界六强的位置。若论实力，他不及同时代的精灵王；若论吹嘘，他不及龙族首领龙肃；若论选择立场，他及不上人族圣人慕容南；若论诡计多端当属鬼圣子笑陀；若论强大，魔神摩萨首当其冲。

因此，同时代的圣人对巅峰五强进行了注解，“东慕容、西龙肃、南摩萨、北笑陀、笑指四方凤朝阳。”想想那摩萨与龙肃是何等人物，居然也甘愿排在凤朝阳之后。

至于这种为巅峰人物排座次的事，夜思凡是不信的。若是她自己来排，推举凤朝阳定是感情因素更多些，可是，最让人不解的是，这位圣人是名传古今的玄子，玄子为玄天族人，拥有无限的寿命，并为此几经散去修为而重新经历人生百劫，虽为凡人，却也是如仙一般的存在。那是他在此界之内最后一次历世，在入神镜之前便达成了人圣。对于他而言，人圣或许只是个符号，但以他的年纪和威望，给出的评价之于百族而言，显然最是公允。

在夜思凡看来，公允也是相对的。作为脱离那个时代的人，她认为玄子的论调隐藏着玄天族凌于百族之上的长远目的。首先，排位之中没有精灵王云涯，是因为玄天钢的震慑之故，两族结为永世之好，何必在意一个座次排名？

若要重新排位，定然没有人圣慕容南的位置。因为这域界之内，即便是在上古，也是以力量为尊。至于为何给了人族一个位置，那是给鬼族看的。便是，在玄天族的眼中，人族与鬼族同样重要。

这便是夜思凡所猜测的隐情。这隐情之中最大的隐秘在于，四向排位之中的每个人都是左右为敌、友邦相对。这也是上古至今整个域界一直以来的局势。

后来，妖族几乎倾力令所有精英入了虚妄境，可谓是上古的伟大创举。破壁而归，那是神王境的事，与普通修行者毫无关系。玄子与凤朝阳先后飞升而去，算是为那个时代划上了休止符。

而后的上古时代，在安然给她的玄天族典藏之中，她发现势力形势几乎持续至末法初期。人鬼为敌、龙魔为敌，便不知在末法初期发生了什么，竟令鬼冥魔咒四族联合起来围攻玄天族。而后的万年之内，也不知是何缘由，竟令鬼冥联合起来攻占重现天日的玄天族城。

如今，妖族的立场没了凤朝阳的指引，想必璇玑公主也难以抉择。可是，这里是虚妄境之外，一切的机缘都要靠妖族自己，她不知苍莽雨林的那支妖族如何选择，但她和安然定然是站在玄天族一方的。因为云歌，一切都变得如此简单。

夜思凡不知安然是否已改变，但她确认自己已经变了。情感有种特别的魔力，它能彻底改变一个人。哪怕她是夜思凡，同样如同入魔一般的追逐着自己的感觉。或许有一日，这种感觉会退化，但她不会为自己此时的冲动而后悔。

无数年以后，她只需记得，她曾经年轻过、冲动过，为此追索过、牺牲过。如此一生，何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