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你,向我一步步走来,就像看到了年轻时的我。虽然我看不清你是人族、精灵,或是其它的什么鬼东西。
我等在这里很久了,看到了太多奇形怪状的东西从这里过去。和每个人都同样的话,却从未对他们讲述我的故事。孩子,你是幸运的。不要不耐烦,你只要展开你的耳朵倾听就好了。虽我不是一个好的讲述者,但这个故事,在我心里重述了无数遍,只为能够顺利的讲出来。
师父曾经对我,既然已选择了这条路,再艰难也要走下去。你不能相信任何人、你也不能谁都不相信。
当初,每个人都在劝我,放下吧,这条路不适合你。我将他们都视作敌人!在我看来,他们退缩了,他们是怕了,他们开始顾忌了。
我从不曾放弃,我遵从师父的遗愿,继承了他的衣钵。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努力想起时,它是模糊的;不经意间,那记忆清晰得如同历历在目。
师父被人害死了,我又多了一个活下去理由。所以,我感谢师父,如果他不死,我便没有活下去的想法。除了他,最疼我的便是大师兄,他老了,他无法达成师父的遗愿,他那个遗愿就是师父让他杀一万个生灵。
我我替大师兄去办吧,若是连我都不能帮他完成愿望,他一定会死不瞑目的。于是,我去了。我杀了一万个人,所有人都我错了!不,他们从来不会告诉我,我到底哪里错了!他们只会追杀,不停的追杀!我只能逃,不停的逃!
迷茫,我在迷茫之中度过了我最好的光阴。世人从不会尝试着向我明,对与错的分野究竟在何处!虚伪的人族,他们自己也不清楚!他们只会以阴谋诡计杀人、以居心叵测杀人、更可怕的是以笑容杀人!
那些年,我做了很多梦,即便是在梦里,那些讨厌的人也从未放弃追杀我!正在我最无助时,我梦见了大师兄。我问他为什么来这里?这里太危险。看看吧,漫山遍野的生灵向这里冲来,他们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师弟我。我,你走吧。逃亡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事。
师兄对我,当全天下的人都不理解你的时候,不知道你还能否坚持下去。
我笑了,原来,师兄不相信我。我是谁?我本是仙殒山下一魔灵。得遇恩师相救,我才能活下来,我怎能死去?师父以纯魔之法为我炼就魔身,我怎能轻易放弃!我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我怎会为他老人家丢脸?!
我曾誓入杀道,却不料,在一座山里,我被人追杀至死。我的灵魂身不由己的飘啊飘,我飘到一户穷苦人家。那是深冬多雪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女孩儿。她,她冷。
母亲将她塞到破旧的棉被之中,很久之后问她,还冷吗?她头,暧和了。她又好奇的问母亲,被子是冷的,是她暖了被子,还是被子暧了她?
我当时怔住了。
不断的逃亡,我从未想过那些人为什么会追杀于我。若仅仅是我杀了人,便要追杀我,这样倒简单了。可是,并非如此。
天下之道向来不是孤立存在的。俗世之道永远无法超越天道,那天道之下,又有多少未成之道?师父所言的杀万人可成就杀道,是何人授意?
我曾誓入杀道,杀一人,我心惶惶;杀十人,我冷血无情;杀百人,我已疯癫;杀千人,我已成魔;杀万人,我却变得平静了。那女孩儿的话,竟然唤醒了我,我的本我,既是慈悲。
原来,芸芸众生便如那棉被般,蕴育太多道法。有谁能想到这杀道的背后是仁慈?
帝王会,开疆辟土,为的是民之安乐,他们做的却是带给众生更大的灾难;圣人会,解民众之难,更需防穷极之危,以匪止乱等等手段层出不穷;贤者会,众生罹难之时,当以求存为先,舍弃病弱,便在所难免。
所有生灵,终将沦为时光之尘。似乎我们已摆了脱了世俗的纷扰,便不必为地位、身份等等身外之物挂怀。错了,孩子!你何时见过如此有序的尘埃?他们是甘愿呆在那个位置的吗?没有人知道原因,我在这里度过了无尽时光,见过太多尘埃,他们像是无拘无束,但就像在履行某种职责,你站远了看,站高了看,他们总是遵循某种规则。
相比这些时光之尘,俗世的纷纷扰扰、天灾战乱又算了什么呢。生灵,所遵循的基本的规则就是活着!
我感谢师父、师兄骗了我,因此,才让我成就了无上大道;我才可以坦然的在这里讲述我的一切……
可是后来,我遇到了她。她是光之使、最让我无法忍受的,她居然是一个精灵!
她,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在世间诸多大道之上,我为\b天道补全贡献了自己的力量,其实,我只是一块道之基石。
原来,我只是一块基石!我忽然醒悟,我居然被骗了!不是那些喊打喊杀的百族,而是被死去的师父和师兄骗了。我不甘,我要逃出去!我要进入属于我的时光之中,寻回属于我的生与死、寻回属于我的对与错!寻回,我的道!
我成功了,我达到了众生之巅;我失败了,我沦为时光大道中的一个道基之灵。
我看起来很完整,和你没有任何区别,我比那些尘埃要幸运得多。我每天看着他们,心里别提有多惬意。我曾是一个寻道者、最后沦为殉道者、如今,我成为了一个灵魂,看起来与生前无异的灵魂。但这个灵魂之上没了坚毅、没了疯狂、没了勇敢和无畏、那些坚定的东西全被铸入了我脚下这块道基之石。
是的,孩子,这是我的身躯、我灵魂的寄托、我全部的骄傲!
放弃吧,年轻人。无尽的前路\b充满了未知。若你执意向前,便踏上这块基石,让我带你登上更高的巅峰。
唉——难道活在别人脚下,也算一种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