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始之章 一眼万年

一片绿洲，烈日如火。

一条数寸长，脑袋却如拳头大的虫子，躲在一片树叶下避暑。

龙问是不喜欢别人称他为虫子的，龙博先知他长大后会是真正的黄金巨龙。

至于为何看起来像一条虫子，用先知爷爷的话，自己是先天有损。

他不明白什么是先天有损，他只知道自己变身后，也不过是个满周岁的娃娃。

走路也不稳，做什么都不方便，与其处处受制，倒不如原形来得舒服。

龙问望着无尽的天空问道：“龙博爷爷，那片星尘有多远？”

坐在旁边巨石上的白首老翁，有些无奈的沙声道：“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快一万遍了，星尘很遥远，就象你与真正的黄金巨龙那么远。”完，老翁便继续烤那只烟气弥漫的野兔。

龙问不明白，兔子生吃便好，为什么非要烤熟呢？

事实上龙问不明白的事还有很多，令他最为困扰的便是自己的身世。

他只记得，自己象是睡了一觉，醒来时便出现在树语森林之中的一块青石之上。

他第一眼看到的生灵，便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灵青羽。虚弱的龙问无奈的成为了青羽的宠物，被她捉在手中拿给龙博爷爷看。

龙博爷爷对她：“这虫并非普通的生灵，这本是颢天域独有的一个黄金巨龙幼崽。但他失去了记忆，你需好生相待。”

龙博爷爷在那一刻口中蠕动象是在嘀咕什么。

他不懂，但他听得很清楚。

爷爷：“规则不全，天道有失，天道不可补，悯天下人不如悯一人。也罢，就让天下人自谋出路，我便承天意，许你七生坎坷一世风华！莫问天地之不公，须记得此生之苦乐，仙之谒可解，但时机未到。从今以后，莫再问天，即然你生而为龙，我便许你一个名字，便唤作龙问吧。”

龙问这个名字很好听，他心中很是欢喜，自己居然有名字了。

爷爷又：“命运之轮给予每个生灵同等的机会，七生七世无情难，才可换回一世有情心，未来的万载光阴，这天下将注定因他而不能平静了。”完，老人便叹声不止。

龙问不懂老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觉得那七生七世指的是自己。

因为老人在看自己时，他感受到了一丝悲悯之情，让他心底升起浓浓的暖意。

也是从那一刻，他开始称那位慈祥的老人为爷爷。

后来，龙博爷爷在他的身上施加了数道印记。龙问到今天也不清楚那些印记去了哪里。只是觉得自那些印记消失后，自己变慢了，什么都变慢了。甚至他想要逃跑都不可能，原来在他的眼中迟钝的精灵也能很快将其捉住。

于是，龙问很苦恼。

他不想受制于一个精灵，那是一个随时都可以将他毁灭的怪物。

听青羽，她是因为树语森林中的兽王不能按她的要求献出足够与她玩耍的动物，才在一个晚上放火烧了大片的森林。

若非沉睡数十万年的树祖出手，怕是整片树语森林都将葬身火海。

树祖的反击迅速而恐怖，一向以御使诸多生灵为傲的精灵们终于遭到了森林的反噬，大批的精灵死去。

面对精灵王的质问，看着那些濒死的精灵那哀伤的眼神、母亲失望的眼神、还有姐妹们的无视，青羽怕了。

她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她转身冲向了树祖，要以死证明那样的结果不是她想要的。

在她面对大群树精包围的那一刻，她闭上了眼睛。

耳边一切都安静了，她只能听到一个老人的话语。

“你此生还有未尽之事，我便赐你永生，永生为奴，永生为这虚幻的世间献祭你的真，以为至幻。”

青羽不懂，但她没死，所以她睁开眼，看到了一位象是人族的老人。

她问，你是谁？

老人，我是先知。

龙问知道，那位先知就是龙博爷爷。

……

那些都是树语森林的往事了。

他们三人自树语森林来到这片茫茫沙漠的绿洲之上，整整花去了半月之久。

龙问坐过了穿云鹰、也骑过了人族一都不快的快马。

他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赶到大陆的最南面，龙博爷爷要躲避战乱。

可是在龙问看来，躲和避是不同的两个概念，他们只是在躲闪，并没有避免这场战乱。

他不明白先知爷爷本可以阻止这场讨厌的战争，但他为什么视若无睹呢？

一路上他看到太多的人族的军队向北方的丞天城集结。

人族要和鬼族开战了，所有的关隘都严禁异族通行，所有馆驿都禁止向异族开放，包括租借飞行灵兽。

为了快些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在殇离城时，龙博爷爷无奈，只能拿出一块黑色的龙纹符令牌，他们才得以顺利的换乘穿云鹰。

自从到达拜月城之后，他们老少三人便只能徒步赶往一个称作天瀑的的地方。

只有翻过那道天瀑，再走过一片茫茫的沙海，他们才能到达龙博爷爷的古魔城。

龙问很好奇去古魔城去做什么。

龙博爷爷，去寻找避免战争的方法。

此时，龙问才明白，先知有能力避免战争的。只是他没有用他的力，而是用了不同的方法。

可是这两个方法之间有什么区别呢？

爷爷没，他也没问。

天瀑如从天上倾泻而下的瀑布，惊得他和青羽目瞪口呆。

要到达山的另一边，就要先越过那数万丈高的天瀑。

龙博爷爷指着那瀑布的源头那便是天之涯。到了那里离天就近了。

天之涯虽近在眼前，三人想到那崖却只能从蜿蜒崎岖的山路缓慢攀爬。

青羽是不会喊累的，她自称是古往今来最为强大的精灵。

龙问也不会喊累的，因为他一直趴在女孩的头上。

龙博爷爷更不会喊累的，因为龙问知道，爷爷想看风景。

他问龙博爷爷为什么不一边飞一边看？龙博爷爷他要看的是行走的风景。

他不明白行走的风景和飞行的风景到底有什么不同。

爷爷行走可以保持一份对这片天地的敬畏之心。

那个精灵是对这片天地是毫无敬畏之心的。

在经过天瀑时，她对一只黑熊施放了一个火球术，结果造成了一片山林被毁。

用她的话，一只听不懂精灵语的黑熊就该被火海吞没，谁让它非要袭击未来的精灵女王呢？

龙问不解，他从龙博爷爷的话语中知道，精灵族如今是双王并立的时代。这个时代的开创者，便是如今的精灵女王云璃，也就是青羽的母亲。

虽青羽是一位精灵公主，但精灵族的公主那么多，她怎么能确定，将来自己就一定是女王呢？

龙博爷爷万物有灵，有些因果报应，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里发生。便是女王也要为了自己的举动付出代价。幸好如今天地规则不全，那因果没有形成天地之力，青羽也没受到任何影响。

在龙问看来，这天地也需要休息，睡着了便不能发现这人间的不公。

龙博爷爷，也正因天地规则不全，他才不能回归自己的故乡君天域。

龙问很是向往，听那里全是龙族，当然少不了黄金巨龙一族。

一路上，龙博爷爷讲了很多故事，大多都是上古之前的故事。

而让青羽和龙问最感兴趣的是两个仙人下棋的故事。

龙博爷爷那是一次真实的经历。

数千年前的某天先知神游苍宇，误入一片星尘，见到两个仙人正在下棋。空空的棋盘上一个棋子都没有。

两个仙人谈话都是古语，便是龙博爷爷了，龙问也是听不懂的。

他只记得那两个仙人，一个叫书天王，另一个叫玄天王。

故事的大概是，这个域界的域主想将自己的域界封印在那个棋盘之内。也正因那个玄天王真的那么做了，才导致了天地规则有失，爷爷也因此不能回到故乡。

爷爷，他将来虽然会成为所向无敌的黄金巨龙，但那里却并非他的故乡。

龙问头疼了，自己的故乡在哪里呢？

或许应该在一个叫作天机的地方，因为爷爷了，天机不可泄漏。

龙问着叶子缓慢的蠕动身躯，他要挪到那片看起来比较大的叶子下去，因为这片叶子已经被太阳烤得软弱无力。

只是硕大的脑袋无法令龙问保持平衡。老人伸手一挥，那片大的叶子便落在龙问的头之上。

龙问很是欢喜，转头看到老人拿起烤好的兔子，独自费力的吃起来。他费力是因为老人那不全的牙齿。

龙问好奇道：“爷爷，你为什么不化成成人的样子呢？那样你的牙齿会多些。”

老人长声道：“修心易，修身难啊。待你长大便会明白，身体的经历和经验的重要。虽当今这世上，龙族的肉身最为强悍。但天下之大，比龙族肉身强悍的种族还是有的。有些种族的孩子一出生，便比黄金巨龙还要强大。”

青羽不知从何处跳出来大声道：“最强大的是精灵族的孩子！”

老人头又摇摇头道：“当今世上，精灵族的灵魂最为强大、龙族体魄最为强大、而血脉最为强大的是玄天族。”

树叶下的虫子一脸茫然，龙问压根就没听过什么玄天族。也或许在失忆之前他是知道的，谁知道老天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现在连娘都认不得了。

“玄天族？我听母亲过，精灵族的灵魂之术可以压制百族，却不能奈何冥族，只有玄天族才可以。”青羽叽叽喳喳的着，完全没注意，那只讨厌的虫子已经用叶子盖住了耳朵。

在她看来，那耳朵不过是两个孔而已，比人类所用的铜钱的洞还要上那么一儿。

按理，那么的耳朵完全听不进去任何声音才对。

结果让她很意外，那虫子的听力出奇的好，好到只要她一张嘴，虫子便烦的要命。

“没错，玄天族的血脉是当之无愧的，只是数万年来玄天族偏安世外一隅，不问世事。玄天族自认为百族之首，现在也已名不符实了——”

老人停了下来，向西南举目望去。那双眼之中投射出一道无形的波动，瞬间融入这天地之间。

那波动引起了龙问体内血脉的共鸣。龙问痛苦望着龙博爷爷，象是求救一般，希望他能停下来。而精灵在感受到那波动的一瞬间，便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龙博缓缓垂首，默默念道：“百年之后，玄天族当入咒障，此后将沉沦万年。若要破除那咒障，还需外力方可。”

那种影响血脉的波动消失了。

安静下来的龙问很是迷惑，百年甚至万年后的事，爷爷怎么会知道？那咒障又是什么？他更加迷惑。

“爷爷，什么是外力？”精灵又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好奇的问道。

老人捻着乱糟糟的胡须头，很是赞同精灵的问题，正色道：“异族相救，或是该族诞生一个异种血脉的孩子，用以自救。”

“我知道了！”青羽兴奋道：“就象云灵大祭司和阳炎族长，如果将来有了孩子就是异族血脉！”

老人颔首而笑……

龙问将自己从叶子中解脱出来，也算是从烦躁中解脱出来，他向远处爬去。

他不关心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难道那异族血脉还能比黄金巨龙还要强大？

关于强大，是血脉之中固有的东西，虽他失去了记忆，但不妨碍他对于强大的理解与天生的自信。

爬着爬着，龙问停了下来，他看到了地上出现了一片黑色的影子。

于是，费力的举头望天，那是一朵雪白的云飘到了他的头。接下来，他开始数着一朵、两朵……

也不知数到了多少朵，总之，那些奇怪的千变万化的云最终堆成了一座山峰。

山峰越来越大的同时也变得更加暗淡了下来。

忽然，四周一片安静。

龙问听不到蝉鸣，听不到如火烈日下茸草被炙烤的声音，便是那淘气的松鼠也屏息凝神。

龙问再次遥望高天之上，那里万兽腾伏，百妖林立。

绿洲之上，一片死寂。

一阵凉风自遥远的荒漠中吹来，龙问缩了缩并不存在的脖子。

过去这些天的经验告诉他，一场席卷颢天域的暴风雨即将到来……